第92章 去送钱

    何氏嫌她插话多，拍一巴掌，才笑着与吴旭说，“你爹说的这个法子，我看也行得通。你呀，好好想想，再回家跟你娘商量商量。”

    六月初，早上还凉快些，姐妹几人坐在车上，吹着微凉的晨风，说说笑笑的议论着路上一瞥而过的景物。愈走愈靠近宜阳，日头也渐热，她们不约而同的收了声。各自沉默着。

    第二是替小四姐找找书，难得她有兴致，也借机勾着她认些字儿。再还有就是看看能不能寻着新的农书，最好有养殖篇的，养鱼也分粗养和细养，目前吴旭的这种状况，只是粗养罢了。要想做精一门儿，多看多研究是不可少的。

    李薇翻白眼儿，太实诚的孩子，连个小谎都不会撒，亏她还再三交待，一定要说是他做的。

    李薇忙拉着春杏往她感兴趣的面脂胭脂上面扯，把那书上形容的面脂胭脂功效吹得天花乱坠，末了又说，“四姐，你要学会那制面脂的手艺，将来挣多了钱，要穿啥样的纱不行？”

    李海歆笑呵呵的招呼一家子人开动。品了两筷子，突然停了下来，“这鱼的味儿确实好，你们说开个小饭馆，单卖这鱼咋样？”

    李薇拧了手帕，靠过去，把湿帕子递给她，“四姐看啥呢？”

    不待吴旭答话，便抢先出声，叫着，“好，好，爹这个主意好。旭哥，你若开小饭馆儿，咱有鱼塘，还有独门的腌笋子呢。这可是别家都没有的招牌菜！”

    这边儿李薇与春杏赶忙收拾桌子腾空位儿。

    年哥儿轻点下头，“我知道。”一言未完已扯着李薇手进了屋子，并顺手把门关上。

    春柳气得一拍桌子，叫着，“爹，咱们回去了。人家现在有钱人，高门大户的，咱们攀不上！”

    春兰与春柳摘了帏帽儿，露出细汗淋漓，双颊通红的面容，笑着，“这东西快闷死我了。”

    何氏因他这声称呼笑开了怀，看来这大小茶礼都得加紧办，等春兰嫁过去，带些本钱，两人加紧干几年，好日子就要来喽。

    李薇往下面看了一眼，虽是快正午了，街上也有不少有人。有一个撑着遮阳花伞做闺阁女子打扮的少女，与另两个丫环模样的女孩，边走边说笑着。她身着湖青色轻纱衣衫，微风一吹，裙裾衣角随风轻曳，飘逸清爽得很。

    终于将碳锅鱼按前世的卖象装好，看看天色，也正响午了，便洗了手拉春杏回家，让吴旭后脚儿把鱼送过去。

    李薇故意磨磨蹭蹭的洗完菜，回到院中，饭桌子已摆上了。忙进屋把青菜略控了水，装在干净的小菜篮子里。

    吴旭瞄了眼春兰，手掌握了握，点点头，“嗯，我知道了，娘。”

    李海歆笑着摇头，又转向吴旭，“旭哥儿，你说你开个小饭馆儿咋样？”

    李薇这次去宜阳，除了看看佟永年在那边儿过得咋样，也有两样她认为的大事儿要办，一是要找莲子，因为莲藕根茎这会儿也不好寻，即使是有，怕是要比莲子贵许多。莲子虽然不如根茎种植好，产量高，好象因为外壳比较硬的缘故，不太好出芽，但是过了第一年，到第二年上再种，便不用愁了。

    爷几个离家时，何氏再三叮咛李海歆，见到年哥儿千万别气。他是个有心思的孩子，即要走，肯定有非走不可的事儿，虽然咱不知晓，也别太生气了，反倒让他左右为难挂心。

    李薇这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身后，跟着四五个人，一个年长些，大约二十五岁的模样，双目有神，看向爹女几人的目光，深深沉沉，让人捉摸不透。剩下三个大约是十五岁的年轻小子这会儿皆半垂着头。最后面一个是佟府的管家佟富。

    可愈是这样，佟维安愈是有些不想让李家人这个时候见他。毕竟，害佟氏猝亡的人，现在肯定心中恐慌不安的很，怕是专等着寻年哥儿的错处呢。

    心中也有两认同李海歆不想让年哥儿早回来的做法。当然这也仅是两分的认同而已，剩下的八分，他还是主张年哥儿回来。

    原来是想让吴旭做这小饭馆的生意！

    吴旭也不多推，脸上带着一抹红晕，落了座。

    又说春兰春柳两个，“你们两个打也打过了，气也气过去了。瞧见年哥儿，可不准再训斥他！”

    李薇手放在桌子底下扣着指甲，心头也有些烦躁。这叫什么事儿啊，几乎把心掏出来给他的爹与姐姐们过来看望他，明知他现在的境况不缺钱，还要来给他送，来了却是个这样的结果。虽然她也能猜出他的境况不如之前，可愈是这样，心头愈失落。从没有想过一个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他回到了贺府，与自己家从此应该就是两类人了吧。

    春柳拍拍李海歆留下的包袱，恨恨的说道，“咱娘给他添的，能买十匹二十匹了，一家人都白疼他了，良心让狗吃了的家伙！”

    何氏点头，“嗯，我看也行。这味道不错，吃法也新鲜呢！”又与桌上几人笑着，“你爹这回的脑子转得也怪快！”

    李海歆大略也能猜出来一些。亲生父母自然不想让养父母过多的出现在眼前儿，便说道，“我们也是放心不下他。能亲眼见见他好，就算是放心了。”

    下人们多是见风使舵之人，年哥儿受重视，他们自然也恭敬的很。

    春兰霎时双颊飞红，瞪了笑眯眯的春杏一眼，“你多大了，还跟着梨花一起胡闹？！”

    年哥儿含笑拍拍李薇的头，转过身去，对身后的几人说道，“都在外面等着。”

    李薇眼儿眨了眨，登时明白了她爹的意思，又看她娘和几个姐姐，也是一副了然的神情。

    春杏这会儿立在朝正街大开的窗户跟前儿，往下看着，象是入了神。

    她一言未完，吴旭与春兰都红了脸儿。何氏明白过来，捂嘴笑得欢，忙招呼吴旭坐下来一起吃，李海歆看这鱼汤红亮，色渍厚重，因下面有碳火的缘故，热气一点不减，浓香扑鼻，也笑起来，让春柳去西屋抱酒。

    李薇忙咽下口中的食物，问道，“爹，你想开小饭馆吗？”

    赫然，他浅笑着清幽的眸子出现在面前，几天没见，却象好几年没见那般，她心中没来由的有着故人重逢的激荡。春杏一个箭步蹿过去，叫了声哥哥。

    宜阳城门楼子出现在眼前儿时，已是大半晌午，日头毒辣得很，汗早已浸透了衣衫，姐妹几人都提不起什么精神去感叹宜阳县城的繁华。

    何氏自吴旭说那番话，便知今儿这事儿，是梨花这个鬼丫头的主意多些，也不点破，夹起菜叶子，尝了一口，只觉麻辣鱼香与菜叶子的脆嫩清爽混合在一起，十分可口，象是比单用油炒得味道还好几分。

    李海歆把牛车的包袱拎到雅室里，叫了一壶茶，两碟子茶点。让春兰春柳带着妹妹们，先歇歇气儿，消消汗，他则步行出去了茶楼，向佟府而去。

    回头笑笑，“四姐要想穿，咱们今年挣了钱，明年让咱娘买几匹好的，也给你做衣裳。”

    笑着，“味儿是怪好。”又问李薇，“你从哪儿学来的？”

    春兰春柳都点头。

    春柳好笑的瞪她一眼，给李海歆与吴旭倒了酒。

    李薇见自己一句开解的话却起了反作用，连忙补救，摇着春柳的胳膊撒娇，“三姐，这也没多少钱儿。咱娘给就给了呗，咱家还会再挣呢！再说，年哥儿现在有点钱防身，咱娘才能安心呢。”

    春杏笑笑不言语。原先梨花喜欢与哥哥一起玩有趣儿的东西，她搀和的不多，所以也没觉得多有趣儿，今儿一上午下来，便觉得梨花玩得小花样很有趣，十分乐呵。也不理会春兰的斥责，手脚利索的帮着盛饭摆桌子。

    李薇又给丢进去几片菜叶子，一边翻着，瞄了眼刚把酒坛子抱出来春柳，笑嘻嘻的说，“三姐不是说我长了个金脑袋？这个是我自己个儿想的。”

    第二日天蒙蒙亮，一家子人便出发去宜阳。姐妹几人今日都换上暂新的夏衫，春兰春柳也把她们的平日里不戴的头饰都拿了出来，连李海歆也特意换上暂新的浅蓝细棉布新衣，头脸儿收拾得干干净的，一点胡子茬儿都瞧不见，露着青幽幽的下巴。这身新衣一穿，象是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

    这么一想更开始，笑着招呼大家吃鱼。何氏家里原没人爱吃鱼，主要是受不住那股鱼腥味儿，也没什么好做法。今儿这鱼做得味道重些，把鱼腥味儿压了下去，一家人都吃得十分顺口。

    佟维安倒也不诧异，他们来倒是正常的，不来才不正常，忙让把人请到书房里来。当时看年哥儿独自狼狈的租了牛车回来，他心中气李海歆，可又一想，再把这两日与贺府相交的情况做对比，心头的气倒消了几分。

    春兰起身去又洗了帕子，拧好又塞给春柳，“行了。说两句散散气就罢了吧。”

    院中春柳刚好从菜园子里扒菜回来，瞪了她们俩个一眼，嫌她们一晌午正事儿不干，跑去疯玩儿。李薇也不多解释，嘻嘻笑着，讨好的接了春柳手中的菜篮子去溪边儿洗菜。

    李海歆回到茶楼，父女几人简单用了些茶点，便坐在里面等着。春杏即惦记着见哥哥，又惦记着去逛书局，坐立不安的。

    李海歆挑了这个雅间儿，花了两吊钱儿。李薇目测了下，约有十来个平方，角落里放着个雕花红漆木脸盆架子，上面放着个半新不旧铜盆里，里面有半盆子清水，她忙要过春兰春柳春杏的帕子过去洗了洗，让她们擦汗。

    连忙说，“是旭哥要给二姐庆生辰，早先一直在捞鱼呢，结果到这会儿才捞着。鱼是他自己杀的，我只是在书上瞧见一个做法，帮了个忙而已。”

    李海歆却摆摆手，年哥儿现在回了贺府，不能说身不由已，大概也不太自由了。

    李海歆熟门熟路的拐过几道街，往佟维安的府第而去，在快行到佟府时，他却在一家小茶楼跟前儿停了下来，停了牛车，要了一个雅室，姐姐几人在店小二十分惊讶的目光中走了进去。

    佟维安想了想，便叫管家佟富过来，让他找个由头，去贺府请贺府二少爷过来一趟。

    这两天儿来，李海歆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便应了声，让何氏把想带的该带的都收拾收拾，明儿就去。

    开饭馆她可不行，前世不会经商，只会些种植养殖上面的儿的事情。再说，她们家现在已经够忙乱了，再开个小饭馆，少不得要丢下一两样。她可极为不舍呢。

    两人相见，李海歆也没过多客套，便说明来意。知道年哥儿已来了贺府，心中叹息，却也没多说什么，只说不放心他，想见他一见。

    饭后吴旭说小鱼塘里没什么要紧的活儿，便去兔子舍鸡舍帮会儿忙。春柳边收拾碗筷边与春兰说，“二姐，我也觉得咱爹说的开小馆的事儿可行，连我这一口鱼肉不尝的，吃的也顺呢。你私下再跟他说说呗。”

    春柳听她一通乱说，扑哧一声笑了。不再说话，去拣小茶点吃。春杏倒似是认了真，扯着李薇不停的问书上真有这个吗，哪本书上看到的等等之类的。李薇只好连蒙带扯，把她能记住的书名随便说了两个出来。

    李海歆心中一沉，试探着问道，“怎么，贺府对他不好？”

    李海歆推得很坚决。佟维安看出来，李海歆是有些责怪他，不该这么早让年哥儿回去。

    佟维安登时脸上有难色。

    李薇看铜盘上的鱼汤已翻滚起来，忙把装菜叶子的篮子提过来，扔进去两片菜叶子，在汤中翻滚了两下，烫得半熟，挑到何氏面前儿，笑嘻嘻的说，“娘，你尝尝这用鱼汤喂熟的菜叶子。”

    刚开始春兰与春柳听说年哥儿一会儿要过来，还斥责她几句，可谁知道等他们吃过茶点，喝又了一壶又一壶的茶，等了一个多时辰，仍是不见年哥儿的影子。

    春柳气哼哼的点她的额头，“我就知道你是偏着他！”

    李薇在胡乱应付了春杏诸如，为什么要铜盘子装鱼，下面为什么还要用瓷盘装碳火等等之类的问题后。

    不多会儿，鱼肉便见了底，李薇便把清洗的小白菜儿，都扔了进去，让大家烫着吃。

    李海歆到佟府时，佟维安也才从贺府回来不久，见客衣裳还未换下，就听门房来报，姨老爷来了。

    可他也有他的想法，也不太强留，送他到大门口处，问清了他们所在的雅间儿，说等年哥儿过来，就带他过去。

    又过了约半个时辰，匆听外面有小二引路的声音随着一串脚步声向她们所在的雅室走来，李薇登时跳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将门忽啦一声打开。

    这边春杏儿进了厨房，见饭食已做好，只差菜还没炒，便悄悄与春兰说了吴旭待会儿要送鱼与她补上庆生儿的事儿。

    年哥儿这话一出，那位二十五六的下人顿了下，向后退了一步，不卑不亢的道，“二少爷待会儿还要去老爷一同视察铺子。”

    春兰顿了一会儿，点点头。

    李海歆与何氏上了饭桌，见桌上只有一碟子腌大酱，疑惑的看看春兰，正要发问，春杏一扭头看见吴旭用木托子端着梨花做好的什么碳锅鱼出现在栅栏口儿，忙叫了一声。

    一家人齐齐转头看他。吴旭端着木托子，小心的走进来，何氏看他端得吃力，忙让春兰去接接。

    春柳更是把那帏帽往旁边儿的椅子上一扔，气呼呼的道，“都怪咱娘，非让戴这么个东西。”

    春杏回过头接过她手中的帕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往下面一指，“她的衣裳真好看！”

    李海歆春兰春柳三个也站了起来。

    佟维安摇摇头，事实上，贺萧对突然上出现在他面前儿的年哥儿，是喜出望外，欢喜得很，连贺府主母也是一副慈祥致极的神情，这几日贺萧除了睡觉，几乎日日不放年哥儿离他左右。

    李海歆到佟府也不过是想先从佟维安这里了解些情况，若年哥儿还未回去，便与他在佟府见上一面儿，若是回去了，钱财之物或请他转交，或让佟维安牵线，请年哥儿出来见上一见。

    吴旭把鱼端上了桌儿，有些不敢看众人的眼睛，半垂着头说道，“这个是昨儿夜里在鱼塘中捉的野鱼，梨花，梨花做好的，让我给送来。”

    佟富去了后，佟维安要留饭，李海歆推了，说几个丫头在茶楼等着。闻讯赶来的柳氏听了，忙张罗着要去接姐妹几人。

    他突然提到这个，一家人愣了下，相互对视之后，眼中都有几分认同。

    日子缓缓过了两日，天愈来愈热，何氏记挂着年哥儿已去了宜阳有两天，现下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便催李海歆赶快去送钱儿，顺带瞧瞧他在那府里到底咋样了。一想到他回到府里头，可能可受旁人的气，心里头就堵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