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春兰议亲(1)
说到这儿,王媒婆停下来。
这边儿她与王喜梅三人则进了一个小小的茶水铺子喝茶歇脚。
何氏听了这个,忙笑笑,“好,有老婶子这句话儿,我就放心了。”正好这时候,春柳端了汤面进来,她便趁机说,“先吃饭吧。劳累你又为我们家的事儿跑这么大圈子。”
李薇手脚利索的从厨房找个了茶托子,到西屋打开从宜阳佟府带来的茶罐子,泡了两杯新茶,并把小炉子上温着的小铜壶都放到茶托子上,往堂屋送,一出门儿只见院中只剩下吴旭与佟永年,连小四姐都躲得不知去向。
李薇进去的时候何氏与王媒婆话家常,她把茶水端了过去,王媒婆立时止住话头,端起来闻了闻,笑着,“好香的茶!我老婆子今儿有口福了。”
李薇便把堂屋听来的,与三个姐姐学了一遍儿。
春柳抬头看她笑嘻嘻的模样,笑骂一句,才问,“那王媒婆来说的是哪一家儿?!”
王媒婆看了看何氏,见她也眼露询问的光,忙笑着说,“霍家还有三个小铺子。”
何氏点头。
王媒婆笑呵呵的,搭着何氏的手进了院子,“没呢,李家大嫂还有剩饭,就赏我一口吧。”
王喜梅唏嘘着,“咱春兰要是嫁到这种人家……”
说着顿了下,“至于这个哥儿啊,是因考功名才误了亲事。不过话也说回来了,男子这个年龄正正合适,大几岁才知道心疼人。”
王媒婆笑着谢过。何氏趁她吃饭的功夫,进堂屋东间儿,取了五十个钱儿,并一包从宜阳带回来的新茶。
那妇人的脸色便又松泛了些。
大武媳妇儿还要再问,被王喜梅拉住,“嫂子,咱就是听个热闹,就别多问了,回头再惹上什么是非,咱可担不起。”
何氏心头一突,这话是什么意思?有孩子了?她脸色突变,让那妇人脸色好了些。正色与她们说道,“传人家闲话儿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你们口上积些德吧。”
何氏见了她,笑着上前,“王婶子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吃过饭了没?”
春杏撇嘴,手中不停,“人都没见呢。”
何氏想了想,放缓语速,说道,“这位霍家老三,这么好的条件,又这么大的年纪没娶亲,是不是身体上有什么毛病?!”
说着又白了她们一眼。
王媒婆点点头,“瞒下这事儿是我的不对。霍家三少爷名下是有个孩子。这话说起来就长了。”
最后李海歆说要不扮作卖柴的,过去问问。
何氏点头应下。王媒婆一走,她便没了干活儿的心思。也不去地里拨草了,专等着王喜梅与大武媳妇儿来家里,好与她们说道说道。
大武媳妇儿说,“海歆嫂子,你一说,我也觉得有些奇怪。这百亩田在咱们镇上,虽算不上个很有钱的人家儿,但对咱庄户人家来说,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大户了。一年光粮食收多?虽说你们家这些年好些了,却也才兴起来几年……”
春兰柔柔的笑着,“是啊,小杏说得对,人还没见着呢。再者……”她停了手中的活计,想了想,说道,“我总觉这媒婆话没说完,要么是她不知道,要么是她瞒着些什么。”
原先她们说什么茶水铺子的老板娘都不理睬,听到这儿,忙上前,没好气的叫住她们,“快住嘴吧。你们啥也不知道,听风就是雨的!霍家三少爷没毛病,长得很顺溜得很!”
便故意与王喜梅和大武媳妇儿几个议论着不远处的霍府。这两个人也透,跟着何氏的话说得热闹。三人一会儿说人家院子气派,一会儿又说霍家有钱,一会儿又故意把话说反了,“听说霍家的三少爷二十岁上还没订亲,是因为长得丑,身子还有毛病!”
等走远些,何氏问李海歆都问出些什么没有。李海歆摇头,“看门儿的小伙子口风紧得很。”
何氏悄悄点她的额头,转去拿另两包点心。
王喜梅赶快又叫了两笼包子。那妇人脸色好点,说道,“你们也别多问,这事霍家老爷打过招呼的,不让多说,吃吃赶快走人吧。”
霍家屯主街较短,也不如临泉镇繁华。霍府就坐落在主街正中间儿的位置。从外面儿看,临着主街的院墙也有百米来长,层层屋脊很是壮观,正门紧闭着,显得十分威严又高高在上。
李海韵绕着霍府大院绕了一圈儿,终于在后角门的见到一位把门的小子,几人把车子停得远远的,商量着如何去搭话儿。
何氏点头,这倒也是。想了想又笑着说,“王婶子,我问句话儿,你可别介意哈。这也不是猜度人家,实在当娘的都有操不完的心。”
王媒婆一听这个,便明白了缘由。与何氏打交道的次数也不少了,知道她疼闺女,谨慎得很,这怕是已到霍家屯访过了,听到了什么话儿。
另一样,这霍府又紧瞒着这事儿,更让何氏心中不喜。这样的大户人家,她本就担心着人多气多的,又摆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她更觉心中没底儿!
李薇点头表示同意。只是不知道到底瞒了什么,是长得很丑,是身子不好?还是性子乖张怪癖?还是……
何氏听了这个,神色有些松动,奇怪的问道:“霍家三少爷真的已有了孩子?那你还说他没成过亲?”
两人听何氏这么一说,先是一惊一喜,后再听何氏的担忧,也跟着忧心起来。
咦,李薇惊奇了一下,看向何氏,何氏也有些吃惊,王媒婆见这母女二人的表情,脸上也露出得意的笑。
何氏请她坐下,才慢慢的说,“王婶子,我们呐跟孩子爹商量了一下,霍府大门大户的,我们家也就是一般的农户人家,春兰也不懂什么规矩。这婚事儿我们实在高攀不上……”
何氏心头翻滚着,强撑着笑脸儿进了堂屋。听了这话,脸儿上的笑意不由自主的落了下去。
“哎哟!”王媒婆双手直摆,“李家大嫂,身子有毛病的咱敢给你们家说?”
李薇跟在她娘身后,见拿这茶,忙伸手按住,悄声说,“娘,这一包茶值一两银子呢。”她对这王媒婆给二姐说的亲事持怀疑态度,霍家屯离他们村并不近,自己家又不是多有名望的人家。说白了祖上没有什么做官的,读书的,也不曾富贵过。只不过凭着小舅舅得了一个举人,大姐夫是个秀才,她们家等于是泥腿子出身,略有家底罢了,那霍家太太不至于让只听了王媒婆几句话,就派人上门来说亲吧?
王媒婆也是极透的,惊讶的问,“咋?李家大嫂不愿意?”
何氏乍然一听这个,心里头却突突得什么似的,也没心情吃饭,硬撑着等到李海歆回来,几人连忙结了钱,上了牛车。
王媒婆伸出三根手,“就兄弟三个,他是老幺。要说分家啊,唉,说句不好听的话,但凡门户大点的人家,这家都不会轻易的分!”
李海歆黑着脸儿把牛鞭子甩得“啪啪”作响,“不去了!咱们回去!那王媒婆再来家,别让她进门儿!”
几天后,王媒婆喜孜孜的骑着毛驴过来,进得院中,不待何氏领着她到堂屋去,她便忍不住的问道,“李家大嫂,你们考虑得咋样了?霍家太太今儿使人问了呢。可见是真满意你家二小姐!”
与大姐有时候的羞怯相比,二姐在这件事儿上从来都是淡淡的,象是不关她的事儿一般。
何氏忙说,“饭还有一会儿才好,王婶子快说说是哪儿家的?现年多大,是哪个村的?”
王喜梅也点头,“反正霍家庄也不过十来里的路,咱们抽空去访访?”
大武媳妇儿把在茶水铺子里问出来的事儿,简单的与李海歆说了下,“咱们还要不要再去别处探探。”
何氏心知她是这是要避开众人,便叫春柳到厨房再下汤面,领着她进了堂屋。
李薇见没什么消息可打听了,便出了堂屋。转到小菜园子旁边儿一看,佟永年和吴旭正在堆秸杆儿,一人推铺垫,一人洒水,她便进东屋去找二姐。
何氏强忍着心中的不悦问道,“王婶子有没说完的话儿?!”
王媒婆把腿一拍,“嗨”了一声,才说,“这个事儿啊,是霍家太太请我过去,问问有没有适龄合配的姻缘,是我老婆子把你家二小姐说给霍家太太的。霍家太太听了你家的情况,又听说你们家二小姐温顺贤惠大方,满意得不得了,忙遣我们过来说合!”
李薇听这个王媒婆一说,也有些动心,只是她们家虽然比前些年好了不少,也仅仅算得上是个富户而已,那霍家良田百亩,光这份家当也得值千两的银子。
李薇笑嘻嘻的将另一杯茶放在何氏面前儿,自顾自的在她身侧的凳子上坐下,等着听王媒婆今儿说的是哪一家。
两人都说好。
大武媳妇儿一听这个,便笑着,“替春兰访人家,也算我一份!”
王媒婆笑着,“你看看这事儿闹得。本来霍家太太让我把霍家三少爷名下的孩子与你们说清楚。我是想着,你一向心疼闺女,怕一时下接受不了,便想着慢慢说道。给霍家太太一回,她觉得不妥当,急着遣我来说清楚,谁知道李家大嫂可抢了先了。”
何氏一听这个,把与这霍府结亲的心思息得一点不剩!王媒婆说霍家老三没成过亲,这个许是不假,可是这孩子哪来的?单这一样就让她心里翻腾得难受,谁不知道后娘难当,就是嫁个最最普通的人家,也好过这上前婆婆下有子的这么受两面的夹心气!
第二日一早儿,李海歆赶着牛车,往西边的霍家屯去。霍家屯名这屯,实则也是一个小镇。
开茶水铺子的是一对中年夫妇,看铺子也似有些年头了。何氏想着这铺子离霍府后门儿这样近,说不定能听到些什么。
那妇人没好气儿把手中的布巾一摔,“谁说人家有毛病,小少爷都有了。长得机灵得很!”
何氏也笑了,想了想便说,“你们这两日若是有空儿,咱们就去一趟。”说到这儿,她突然又想起先前王喜梅说的那家儿,失笑,“梨花爷爷这一摔,这事都快忘了个干净。上次在镇上,我总觉得有件事儿没办,想来想去想不起来是什么。现在想想,正是这事儿。即用你们两个,就一回用到底。咱们先去访霍家这个,再去镇上看看喜梅说的那个。”
想到这儿又格外气这王媒婆,这不是作贱人吗?于是一连几天何氏的心情都不大好,又不敢表露太多,每日只早早到地里去干活儿。
大武媳妇儿故意问道,“那他咋二十岁上还不娶亲?不是有毛病,象霍府这样的人家,还真能拖到这会儿?”
何氏一听,这个好,便让他去。
李薇嘿嘿笑了两声,“我知道了,二姐!”说完就跑下了地,去看那两个把蚯蚓养殖基料堆堆得如何了。
忙站起身子,朝着自己脸佯拍了一下,才说,“都是我这张嘴,好心办坏事儿!”
几人到半晌午才到霍家屯,跟人打听了这户人家的位置,几人赶着牛车过去。
何氏认同的点了点头,思索着王媒婆的话。
忙敛了心思,问王媒婆,“王婶子,这么好的条件,他们咋就挑上我们春兰了?再者,按说这个年龄早该定亲了吧。”
春柳手中的鞋底子一放,跳下炕来,脸上有些兴奋,“二姐,要说这家的条件不错呢。”
何氏一边听她说,心中暗吃惊,同时也有些动心。如果这王媒婆说的是真的,那配春兰可是绰绰有余。不过,她又觉得这条件太好了,怎么会这么巧找到他们家?
何氏瞧着这门户,虽比不得武掌柜的家,更比不得宜阳佟府。但是一想到春兰若要嫁进去,便替她有些心慌。
王媒婆吸了一口气儿,闷坐了一会儿,才小心的说,“李家大嫂是不是听到了什么话儿?”
何氏忙问,“霍家兄弟几个,都成亲分家了吗?”
春兰坐在窗前做衣裳,李薇看看,认出是给佟永年做得夏衫。春柳坐在对面炕上,正在纳鞋底,看那形状,也是给他的,至于小四姐春杏,则在拿着一块浅紫色的小布头,正低头做着。她笑嘻嘻爬上炕在春兰身旁坐下,小腿踢着,等着三人发问。
王媒婆很满意这母女俩的反应,又把茶杯端起来喝了两口,李薇赶快给她续上水。王媒婆笑着夸赞一句,咳了一下,这才开始说,“李家大嫂,这家啊,是霍家屯的,家有良田百亩,这个可不是我老婆子吹的,你们呀,去霍家屯一打听就知道属不属实。这霍家啊,不但有钱财,口碑也好。老夫人老爷啊,都跟李家大嫂一样是个菩萨一般的人儿,心肠好得很!这位霍三少爷现在二十岁,有秀才功名在身,往前也打算考举人老爷呢。个头比不得你们当家的,也不差哪儿去,长得也是一表人材……”
何氏出了里屋,便与王媒婆话起了家常,旁的也不深问。反正有名有姓的,自己和孩子爹多跑两趟,也比从旁人嘴里听来的放心。
用过午饭,何氏与李海歆歇息一会儿仍准备下地拨草。还没等出门儿,家里来了一个穿红戴绿的媒婆,这个媒婆李薇是认得的,先前给大姐说过人家,去年也给二姐说过两家人。
“霍家太太昨天叫我去,也是细问了这边儿的事儿。这事啊都怪我!”
王媒婆手一拍,说道,“李家大嫂这是去霍家屯访人了吧?”
想到这儿,她甜甜笑着,问,“王嬷嬷,那个霍家只有地吗?”
春杏看看她,又看看春兰,把头一缩,仍去做她的绢花。
春兰看她一会儿摇头一会摇皱眉的模样,笑着点她的额头,“你往前也七岁了,针线什么的也该学了。别总成天没事光想着听热闹看稀罕儿。”
大武媳妇儿眼睛转了几转,忙扯着那妇人赔礼,“这位大嫂别气。我们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听人家说了两句,就好奇上了。可是你刚才说的小少爷是咋回事儿?霍府三少爷成过亲了?”
王媒婆点点头。
何氏一听王媒婆的话倒愣住了,奇怪的看着她,等她往下说。
李薇把头伸到春兰面前儿,挡住春兰的视线,她轻轻一笑,放下手中的衣裳,“说说吧,你三姐好奇着呢。”
回去的路上,何氏嘱咐王喜梅与大武媳妇儿,这事别外传,传出去对春兰不好,再去春兰那丫头虽然不喜欢说话,却是个性子硬的,怕她知道了,心里头气。
王媒婆看这个小丫头瞪着溜圆的眼睛,又想起当初给这家老大作媒时,她给说了两家儿,都让这个最小的给挑黄了。不过今儿这一家儿,她倒是有些把握。喝了两口茶,把杯子放下,向李薇笑着,“小小姐今儿不用担心,我老婆子说的这家儿啊,和你家大姐夫一样,是个秀才!”
这边何氏与王媒婆说了一会子话,把礼钱给她,只说要与孩子爹商量商量,便送她走,王媒婆临走前殷殷嘱托着,“李家大嫂,这事儿你可得抓紧呀,这可是门好亲事,莫让旁人抢了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