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借机寻事
李海歆眉头皱着，“娘，这是干啥？我们出去的时候，跟爹说了。他说这会儿不饿，等我们回来再吃。再说，这事儿是我回来叫孩子娘一块儿去的，你有气说我！”
河东村的常铁柱尝到了赚中人钱的甜头，又加上最近这些日子天气暖了，笋子长得也快，他收的笋子每次李家去两辆牛车过去，都还拉不完。
看了何氏一眼，何氏正瞄着他。对上他的眼儿，便知道他要说啥，轻点下头，这事儿总得了了，不然李王氏会时不时逼着两人去讨钱。
李海歆摆摆手，“等咱爹回家静养再说吧。要是他真还不上，也算在我头上。”
何氏不接话，等李海歆说。
许氏一听这个，连忙点头，又笑着说，“大哥，那我们轮流照顾咱爹，他是不是也得给出个工钱？！”
李王氏恼了，把手一拍，“我就是没见过钱财！我大儿子家现在是咱李家村的头一份儿，一年到头给老爹老娘的有一吊钱儿没有？”
李海歆叹了口气，“不算能咋着？眼下只能这么着了。人家死活拿不出来，咱还能真的拉去见官？”
李薇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春兰，二姐向来语出不凡。这话要背她爹说说还好，说到当面儿……啧啧，真有勇气！
何氏脸上的笑意冷了下来，李王氏是这在两个堂姐面前儿落自己脸面呢。自从分了家之后，与大娘娘家亲近些，与这两个堂姐也比先前在老院时亲近些，走动的多一些，这是心中有气儿，借机撒呢，再与先前孩子爹让吴家庄那孩子领走骡子车的事儿一合，两处挤到一处来了。
何氏又笑了一回，才说，“原先我也想着旭哥儿钱还不上，让他来家里帮工，不说让他全还上，至少咱也得有这么个姿态。可我一想着他爹的病，我又犹豫了，听说那个病会传染的，万一他也带着痨病，那可咋办？”
李海歆一听这个，脸儿又黑下来，这会儿也没外人，他便也不怎么顾忌，“娘，且先不说家里的地是三亩好地二亩中等田。就单说这粮食咱就一点儿也得不着了？都给人家了？这么算帐可不是让人家笑话死了！”
李海歆与何氏回到家又商量了下，趁着午后的那点儿空，再去吴家庄一趟。谁知刚用过午饭，春兰从厨房出来倒泔水，一眼看见吴旭正立在他们家院门外，小心的往里面张望。
李海歆笑着说，“你先坐下。找你不是为了要钱的事儿。”
“李大娘！李大伯！”吴旭有些局促的走进来，声音中含着不安，微低着头慢慢走进院中，不敢看李家众人。
把泔水泼到粪坑里，这才走过去开栅栏门儿，“进来吧。”
李海歆扭头黑着脸儿斥责一句，“不准这么说你嬷嬷。”
何氏“扑哧”一声笑，朝李海歆说，“你听听你闺女说的。”
李海歆笑笑说，“没事呢，你且放心吧。”
李海歆登时起身，去收拾牛车，说李家老三，“明儿还要去宜阳送酸笋子，你和喜梅就在这招呼半天吧，等老二来了，你们再回去。”
把嘴儿撇了撇，“大哥还是早些找吴家庄那孩子讨药钱。咱爹病了，我们可是把家里仅有三吊钱儿都拿了出来。这会儿也没什么钱能给爹买肉吃。”
李海歆听李王氏又扯到这事儿上，心头也有些烦。吴旭的事儿，他觉得他做没错儿，李王氏偏又揪着不放，这个事儿确实也不是他个人的事儿，三兄弟呢！
何氏不防这两个堂姐会来。忙上前打招呼，李王氏从屋里出来，脸儿阴沉着，“这是一家子跑来玩，还是照顾你爹呢？！”
李王氏更恼，回身大声嚷着，“不消停！别人听见笑话的也不是我！”
何氏与李海歆按照村里的送汤米习俗在街上买了一百个鸡蛋，并一匹细棉布，送到武府门房上，请门房的小子们代为转交，反正礼是送到了，即使门房不转交，将来碰上面儿，也能说上话儿，就行了。
春兰扭头往堂屋喊，“娘，吴家庄的那个来了。”
何氏被李王氏一气，当下也顾不那么多了。推还给他，“这钱你就先拿回去给你娘。今儿想去你家找你啊，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来我们家做长工……我们家活多人手少，听说你家也没了地，你做的工那家儿活也黄了。梨花爷爷的药费就从你工钱里面扣出来咋样？”
李海歆自一进院子看到那几个人在就皱着眉头，显然对李王氏的做法也不满意。可人都请过了，他还能咋说？
李海歆笑了，把牛鞭甩得“叭叭”作响，“以我看没啥事儿。你忘了咱老姑丈就是得了痨病，可是床上足足躺了五六年，咱老姑见天儿侍候着。如今，他去了也有七八年了，咱那老姑的身体不也好的很？家里的几个孩子一个个都没事儿。”
吴旭豁然抬头，急切的说，“大伯，这……这个别让俺娘知道……”
李薇看到这个又动了说服何氏请长工的心思。家里这几个都是短工，一旦到农忙时，都要忙活自家的活计，那窝兔子中已经不少抱着小兔子的，再一窝下来，又是照看小的，又要给老的喂草。
“……自打你爹出事儿，你们就帮着外人，眼里还有你爹吗？我还没松口呢，你就让人把骡子车牵走。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当娘的么？”
李海歆接口道，“是武掌柜家有喜，我与孩子娘去送了个礼。统共没用半个时辰。”
李家老二的话说到李王氏心坎儿里去，她脸色好了些，仍把衣裳扑着，“老二说的是。你们就再走一趟吧，若是他们家不还钱，你们哥仨个都去！”
何氏心里头还是有些不放心，“这病可是绝症，还是要小心些。”
春兰也劝何氏，“娘，爹也说的对。嬷嬷这些年可不就是专等着挑你的不是呢。让她抓着了，又给咱狠闹！”
李薇望着这大堆笋子，有些担心两家酒楼消化量的问题，有心让她爹去找找佟维安再说说，可看她爹实在忙得两头跑，顾不上。还好的是，这种腌笋子有一个好久，只要不开封，不透气进去。腌久了，也不会变得更酸，且能放些时候。
李海歆低头略想了下，“我原先说过，给老爹看病的钱我全出。老二老三不应。那这么着吧。我是老大，我出一半儿，剩下的老二和老三均着摊。爹娘的地，也不按刚才说的那么分了，我和孩子娘这就去吴家庄找那孩子，让他白帮着种一年，出力气还债，这样行了吧？”
何氏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只说再商量吧。
李家老三与王喜梅送这二人到院子口。等人走远了，才回身进院中。李家老三看着气哼哼的李王氏，说，“娘你这是干啥呢，这是在医馆呢，有事儿回家再说吧。”
李薇一见她爹套车，忙扯着春柳春杏往外走。每当这个时候，她总是郁闷无比，可李王氏又在那位置上坐着，根本没有自己与姐姐插嘴的份儿。若不是如此，单看三姐这副气得咬牙握拳的模样，她怕是早就冲上去了。
何氏气着，没好气儿的说，“那钱咱就不要了咋着？咱自己挣的钱，还做不了主了？”
当下也不接李王氏的话，叫春兰，“去给你爷爷倒水喝。再给两个姑姑倒水！”
现在把帐顶了，日后那孩子有钱了，就照着他们的头还吧！
还好，她爹还算比较透！
日子过得飞快，老李头在镇上医馆住了二十来天后，被接了回来。李王氏有心趁这个时候，再显显她的威风，当天就把三个儿子儿媳叫到一处，还请来了主持分家的几人为她撑腰，让三个儿子儿媳轮流照看老李头并她家的几亩地。
李海歆不接，他伸手放到当门的桌子。
往年这个时候家里的田就该锄草了，可是今年却顾不上，还是她小姨父家派了几个长工过来帮了一天的忙，才把北地锄了一遍儿。
一时春杏端着托盘子进来，何氏让吴旭吃点，他一连摇头，等着何氏夫妇说话。
何氏笑笑，把托盘子往他面前又推了推，“可不是说真的。你要愿意呀，回家给你娘说一声，就说新找着活计了，收拾收拾就过来吧。”
吴旭忙低着头答道，“吃，吃过了。”
从春上到秋后这一段时间里面，兔子繁殖的那个速度实在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李海歆便把吴旭家的情况说了。
等人走了后，李家老三埋怨李王氏，“娘，你这是干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爹摔着了，我们还能不管？请五叔几个大张旗鼓的过来，不明就里的，还认为我们不管爹了呢。”
许氏也看了何氏与李海歆一眼，头脸儿望天，“看娘这话说的，有大哥大嫂做表率，我们还能不听？”
李家老三与王喜梅乍然听到这个，也是一惊。过了一会儿，李家老三问，“大哥，那咱爹的药费可咋办？就这么着算了？”
许氏一听这个，又有些不乐意。他们与李王氏住在一院儿里，多多少少能借着老两口的劲儿。旁的不说，单说做饭上，有时候地里头忙，春峰春林莲花三个都是在李王氏的厨房里吃，省得她操心，也省不少粮食。
这时老李头的声音从里面儿传来，“消停会儿吧，生怕别人不笑话还是咋着？”
可长工一时下也不是能很快寻到合适的，有春峰的事儿在先，何氏愈发不想找那不知根底儿的。吴家庄那孩子看行事作派倒还象个厚道孩子。只是何氏仍有些忧心他爹那病会传染，一时真拿不定主意。
在一团忙乱中，李家把第一批腌的笋子也出完了。自上一次去过镇之后，李薇和几个姐姐再也没去过，整日在家里帮着下新买的笋子。
说完大步往外走。他一走，何氏也站起身子跟着出去了。
王喜梅在一旁劝道，“娘，先不说这事了吧。两个姐姐在呢。”
便又去年哥儿学堂，接春兰几个回医馆。
李王氏一听又提高音调叫嚷起来，“看看，我说的咋样，他爹死了，净苦着你爹了！你们这好心施得好！！”说着又哼哼的进了屋子。
一家人坐着上牛车出了镇子，李海歆跟何氏商量，“要不，下晌就去吴家庄，跟旭哥儿说说，让他来咱家帮工？”
刚到医馆，却见门前停着李家老院的牛车，一家人赶快下车进院，只见王喜梅正在与大娘娘家的两个堂姐说话儿。另有两个十一二岁的半大小子，在旁边玩着。
李海歆说，“这也不是置气的事儿，让咱娘拿着这个做话头，日后不还有的牵扯？”
老大一说要轮流送饭，春峰春林两个不会做，莲花还小，家里地里的活儿都压在她头上了。老大还指明要荤菜，她更是不悦。他们家这么些年只喂了二十来只鸡，并一头猪，李家老二干活又不肯下大力气，家境上自然没有老大老三家好。
顿了顿又说，“吴家庄那孩子是撞了爹，也害得爹受了疼，遭了罪，可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再者那样的家境，这不是把人往死里逼？传出去也让人家说我们没见过钱财！”
李王氏哼哼着，斜了何氏一眼，扑扑衣裳，“有人不认我的话，不请你们五叔他们压着，能行？”
李薇听见二姐的喊声，风一般从西屋跑出来，何氏与李海歆也从堂屋出来。
李海歆猛的站起身子，“爹是咱的爹，尽点孝心还要钱么？！”
李王氏仍是不依不饶的，“老爹想喝口水都没人在跟前儿，你可真孝顺！”
李王氏气呼呼的坐了一会儿，问李海歆，“昨天儿你们去吴家庄了，你爹的药费倒底咋说的？”
海芹海菊两个站起身子，朝李海歆何氏笑着，“我们来了也有一会儿子，家里地里一堆的活计。二叔没大碍我们也放心了，这就家去了啊。”说着又与李王氏淡淡的打了招呼，回身叫那两个小子要回家。
这会把眉头略松了松，“行，就按五叔他们给分的，一人照顾三天，轮着来！这些日子你们也别开火了。各家轮流送饭过来，爹的身子要养，每天的饭菜得见得荤腥！至于地里的头活儿，有啥活儿弟兄三个一起干吧！”
李王氏登时恼了，“春桃娘，我说话你听见没有？！你现在有钱了，再看不起我这个婆婆，我也是你婆婆！媳妇儿顶撞婆婆，这是哪家的规矩？！”
春兰端着泔水盆进了厨房，把上午剩下的两张烙饼切了装盘，又挑了半碟子大酱，放在托盘子上，让春杏过来端。
提到这个，李家老二也插话，“这个才是正事儿哩！咱爹这腿还得继续吃药吧。还不知道要花上多少钱儿。还有，将来治好了，能不能和往常一样下地干活儿，这都得考虑。那家啊，光赔药钱还不行，咱爹受了这么多罪，他们不得补偿？往后重活儿干不成，这损失他也得包赔咱！”
何氏心知他这是不好意思，说过还钱的话，却近一个月没消息。笑着往屋里让，“旭哥儿咋来了？吃过午饭没有？”
李王氏被李海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顶撞，气得脸色发黑，大声嚷着，“我说你，我说的话你听不？自分了家，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娘的？！”
王喜梅看了里屋，插话道，“那孩子看起来也是老实的，要不改天再让老三找到他私下说说，这钱让他慢慢还？”
何氏朝春兰使了个眼色，一边叫他进屋，一边说，“吃过了就再吃些。今儿大娘家做的烙饼子，还剩两个咧……”
李海歆笑招呼他，“旭哥儿也坐下吧。我们今儿还说，再去你们村儿一趟呢。”
“大娘，大伯，这个……”吴旭进了屋，忙从怀里掏出一串钱儿递过去，“这是一百个钱儿，你们先收着，剩下的钱我一定会还的！”
顿了顿又说，“咱也不讹诈他们。你爹这一摔，一年不能干重活，家里那五亩地，夏粮一亩收三石半，秋粮种苞谷一亩收五石。咱就按丰年的粮价儿，一吊钱两石麦子，夏粮就是九吊钱！秋粮苞谷，一吊钱三石，这又是八吊钱儿。让他们除了药费花去的十吊钱，再拿出十七吊钱儿来，这事儿就算完了。”
“愿意，愿意！”吴旭一连的点头，把头撇到一边儿，眼圈悄悄红了。
李王氏在屋里说，“知道你现有钱了，你咋不在你娘跟前儿充一回大方？”
吴旭本半垂着的头，听见何氏的话，猛然抬起，“李大娘，这，你是说真的？！”
说完也斜着老大两口子，等着他们俩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