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事件失控
何氏不悦的沉了脸儿，“我也不管了，你爱咋样咋样！”站起身子出了堂屋。
李薇进了厨房，故意拉着李王氏问他们今儿中午吃什么，喝什么，地里活儿干得咋样了等等。
王喜梅也笑，说春兰，“送去吧，你三叔的酒虫都馋出来了。”
“……这话将来他俩能给你传成因为侄子偷了笋，大伯子就拿棍子打上门儿！”
李王氏拿了几块点心出来，问她，“梨花，你干啥呢？！”
佟永年袖了装油的小瓷瓶，李薇拎着油饼又去了前院儿。
春峰立马换做笑模样，点头，“嗯，大伯娘在家做肉吃呢。你们快回家吧！”
老李头应了一声。李薇把手中的油饼举了举，“我娘知道大婶儿不在家，让送油饼来。”
李家老三忙进去劝。
李海歆在堂屋听见，笑笑，“送来吧！不气了！”
佟永年想了想，拍她的头，“咱们现在家去弄些油来，你去厨房缠着你嬷嬷说会儿话，我把油趁机倒到那罐子里，只要笋子汤坏了，大婶儿就不能抢咱家生意了。”
何氏也气得不轻，沉着脸儿唠叨，“都怪你爹，非让春峰帮着干活儿。这下可好，那两坛笋子约有七八十斤重呢，六百个多个钱儿就这么没了！”
许氏登时叫嚷起来，“大哥，春峰咋了？有啥不能说，干啥让孩子跪！”
李海歆也不说话，等李家老二一家五口都进了屋，朝春柳说，“带莲花出去。”
李薇眼睛一边儿滑溜溜转着，一边走近，指着佟永年手里拎着的小竹篮子说，“笋子腌好了，我爹让给嬷嬷送笋子咧。”
李薇和李王氏闲扯了一会儿，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说要回家帮着做饭，一溜小跑儿出了李家老院儿。
堂屋的对话还在继续，时不时有许氏的吵闹声与李家老二和李海歆的呼喝声传来，还有春峰的大声喊冤声。
李薇与佟永年对了视下，与李王氏打了招呼，出了李家老院儿。
李薇转回头，笑嘻嘻的摇着头，“没事儿，看看大婶儿家里啥样呗。”
在院中怔了好了一会儿，何氏猛的回神儿，叫着，“快，快去拉你爹回来！”
他在靠墙的草堆里扒了不几下，便露出两只黑幽幽的大坛子，正是自家俺笋子的坛子。其中一个已开了泥封，另一个还好好的。
何氏急得在他身后喊，“老二家的事儿关老三家啥事？！你有气儿等春峰一家子过来再撒！”
李海歆深深的叹了口气儿。
何氏也叹了口气儿，苦笑了下，“喜梅你们还没做饭吧？”
何氏也赶快顺着这话头说，“快家去！有气儿等晚上叫老二一家过来关上门儿再说道。”
他们连忙跑到往家拐的小路上躲起来。不多会儿，春峰扛着个箩筐出来，左右看看，向巷子口走去。
李王氏应了一声，看看天色，已大半晌午了，起身准备做饭，“今儿你们俩在嬷嬷家吃饭吧？”
许氏兴冲冲的过来，春柳春杏请了这么多人，不知道是不是大哥想通了，要把赚钱的法子透给大伙儿。
李家老三也忙拉着李海歆胳膊往回拉，“大嫂说的是！回头让二哥教训他！”
李薇抬头撇了他一眼，摇头，她不太能理解她爹的做法。可是，这回看来谁也阻止不了了。
佟永年与李薇对视，两人眼中均闪着困惑的光。
“嗯。”佟永年回头看看老院儿，点头，“可能把东西藏在三婶儿家的厨房呢。三婶家自搬了家后，那西屋不就空了下来？”
天将擦黑，李海歆让春柳春杏去请老二两口子连带老李头李王氏，顺带老三两口子，何氏脸儿沉着坐在东屋。
佟永年趁人不注意猫腰溜着墙根儿进了西边的破厨房。这里自老三家搬出后就闲了下来，平日里就堆放些引灶的干草，墙上挂着的破篮子箩头上已落满了灰尘。
何氏看见，没好气儿的说道，“还给送什么酒，喝了不更来劲儿，不准送！让你三叔今儿也馋着吧！”
王喜梅笑着，“正要开火，就听见大哥叫嚷了。”
王喜梅叹了口气，无奈笑笑，“要说这男人啊，跟咱们想的是不一样。血脉子侄的，放不下，想得也多些。”
眼睛又若有若无的瞟了他几眼，他仍是那副淡淡的模样。
李薇知道自分了家之后，这个爷爷对她们的态度就怪怪的。说不上不亲近，也说不上亲近，在街上碰见，几个小辈主动跟他说话，他也是那副淡淡的模样，不知道倒底是个什么心思。
“咱的笋子一定是春峰偷的！”李薇握紧小拳头，气呼呼的说道。那小子啥时候见了自家姐妹都是又瞪又剜刺的模样。什么时候这么和言悦色过？再者他刚才的反应奇怪得至极，让人不得不怀疑。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
李家老三也忙劝，李海歆也止了步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气呼呼的回院中，进了院子把棍子一扔，跟李家老三说，“春明你们也给我好好的教！”
不多会儿堂屋传来春峰呼痛喊叫的声音，何氏心中一凛，春柳从外面跑进来，“娘，没事儿，是大叔在打春峰。”
王喜梅看了看困涩的小春明，交待春柳，“你还去外面听着些。要是你爹和你三叔动手，千万记得来叫人啊。”
李薇心说不至于吧，虽然她也气春峰偷自家东西，可春峰是她爹的亲侄子，至于为了这点东西拿大棍子打人么？
又赶王喜梅走。这才走过去，把堂屋“咣当”从里面关上，又下了门闩，李家老二不解的问，“大哥你有事儿说啊，这是干啥，怪瘆人的。”
李薇草屋里查看了一圈儿，并不见什么异常的地方，又想莫非他们把笋子偷走后，没藏到家里来？
李海歆一把推开李家老三，阴沉着脸儿喝道，“私下里说他？！他十四岁的半大小子了，正经事儿不干就算了，这偷鸡模狗的习性他也染上了，今儿我不打他，日后他不知道要闯出什么样的祸事！”
李海歆一掌拍在桌子上，“我说你？我说你你听不？我今儿让你自己说道说道，老院西厨房那两坛子笋子是哪儿来的？！”
李薇心情很好的跟在他后面儿回到家里，正好春兰做好饭，见二人回来，笑眯眯的问，“倒进去了？”
李王氏正在厨房烧火，老李头也下地回来了，正在当院坐着。李薇给佟永年悄悄打了眼色，示意他等等。
说着顿了下，朝李家老二道，“我不替你管教孩子，你自己来管！你也看看这么些年你见天儿没事东游西逛的，把孩子都教成啥样子了！”
两人正说着，忽听李王氏在院里大声喊，“你不在家吃饭，要干啥去？！”
往东屋瞄了眼，又问，“大婶儿不在家啊？”
李薇心下撇嘴儿，怎么象是自己去做贼一般？
刚拐进往家去的小路，便见佟永年立在路旁等她。她笑咯咯的上前儿，掂脚摘下他发上粘着的一根干草，笑嘻嘻的在他眼前晃着，“油倒进去了吧？”
春柳春杏连忙问是啥事儿，此时帮工的人都已走，李海歆去镇上送笋子未回，李薇便把春峰偷笋坛子的事儿说了。
笑呵呵的迎着老李头过去，“爷爷今儿是去锄草了呀？”
原是村子里去年偷他们家鸡的坏小子，听说李家密制笋子卖得好，就鼓动春峰过来偷，春峰原先不应，那个几小子不但笑话他，吃酒吃肉的也不叫他，他觉得没面子，就趁着许氏让他来做短工，便跟那几个小子透了信儿，让他们过来帮着弄两坛笋子卖钱，卖了钱好去喝酒吃肉。
李海歆瞪着立在一旁神色不定的春峰，大喝一声，“跪下！”
李家老三与王喜梅听见这院喊叫，忙出门看个究竟，眼瞧着大哥拿着棍子往前院儿走，何氏在后面叫着，赶忙问是怎么回事儿。
李薇与佟永年望向李海歆，齐齐点头，证明她娘说的是实话。
李海歆气得脸色黑沉沉的，猛的转身，拎起猪圈边儿上的搅猪食棍子，气势冲冲的往外走。
春峰脸儿上却神思不定，不想来又不敢不来。
至于为啥只偷那两些老汤腌的，是他听春杏嘀咕了两句，说什么过两天就可以入镇上送了等等。
王喜梅忙劝着，“不会的，大嫂，你放心，大哥管教春峰也是为他好。”
李薇不是很能理解他的所作所为，一直很好说话的爹，怎么在这件事儿上这样的固执。
他这一走，倒把娘几个给弄懵了。
何氏心头正不舒服，听见他声喊叫，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提高声音，“你跟孩子喊什么？！是梨花和年哥儿亲眼在老三家西屋厨房里见的，还能有假？！我说不用他，你非用，结果你瞧瞧，偷到自家亲大伯的头上了。老二家的真是养了个好儿子！”
王喜梅的话说得李海歆心头微舒，气儿也消散了些，深深的叹了口气，进堂屋坐着。
从草屋伸出头，问李王氏，“嬷嬷，大婶儿是不是带小莲花走姥娘家了？”
李薇正想说话，却见春峰哼着小曲回来了，脸上笑眯眯。一见他们俩立在院中，猛的怔住，眼睛不自觉的往李家老三原先的厨房瞄了一眼。
佟永年点点头。
春兰这时便去厨房新拿碗筷，给王喜梅摆上一副，又把厨房里留给李海歆的菜盛上并送到堂屋。从堂屋出来后，又进西屋把家里的酒拿出来，往堂屋送。
何氏绷不住，笑了一回，又叹气。
李家老三在小竹林半道儿上截住李海歆，劝他，“大哥家去吧。春峰孩子家家的，不知道轻重，回头私下里说说他！”
佟永年眼睛闪了闪，看向许氏家的草屋。李薇收到他的眼神儿，嘴里说着，“今儿我家清兔子舍，铁揪不够用，我看大婶儿家的铁揪在不？”一边儿往草屋走去。
何氏仍是气着，“为他好？那他也是得那种拎得清的人才行。象老二家那种拎不清的，指不定这回就把你大哥记恨死了。”
李家老三从堂屋出来，把老李头李王氏请进屋。老李头一见老大的脸色，眉头皱起，还未落座，便问，“老大，出了啥事儿？”
嘴角强出一抹笑，“梨花你俩来有啥事儿？”
两三下把另一只坛子的泥封扒开，把瓷瓶里的油迅速倒入两个罐子中，又把草盖在上面儿，恢复原状，溜了出去。
佟永年点点头，“走吧，家去。这下你放心了！”
春柳应了声，佟永年忙挑了盏灯笼出去送送。
春杏被李海歆这一喝，眼泪立时涌进眼眶。
李薇点头，又苦着脸儿说，“那咋把嬷嬷引走，咱偷偷进去看看。”
何氏在东屋气得不行，拍着炕沿跟王喜梅说，“你瞧瞧你大哥，这回他非给几个丫头树个死对头出来！”
两人回到家里时，春兰正在烙白面油饼，李薇把在前院儿看到事儿一说，春兰用笼布包了两张油饼子，又接过佟永年找的瓶子，给倒了小半瓶的油，叮嘱，“悄悄去倒完油就回来，别让嬷嬷发现了。”
老李头不自在的又应了一声，叫李王氏出来，他转身向堂屋去。
佟永年含笑劝着，“娘，她家那样的人，跟他们生气不值当！反正笋子汤坏了，她也打不着什么主意，剩下的，咱们警醒些就是了。”
李薇也点头，跟许氏去吵，还真是费神呐。
何氏听着堂屋的动静这会儿小了些，又知李海歆没动手，心头安了些。气哼哼的道，“我今儿就和你们睡东屋，让你爹他们闹去吧。”
李薇趁着院里的光亮，凑到堂屋门外听里面的动静，只听春峰抽抽答答的正说着。
李薇看了看佟永年，他嘴唇抿着，眼睛也瞄了下那厨房，便跟李王氏说，“嬷嬷我娘在家快做好饭了，我们家去吃。”
李海歆顺手拎起桌边的一根手指粗的柳条子，扔到李家老二跟前儿，“他干的事儿让他自己说！”
佟永年接过李王氏手中的点心，含笑道了谢，并与她扯着闲话。
李薇吃过午饭与佟永年大眼儿瞪小眼儿，对坐在西屋桌前，好半晌，她叹了口气儿，“咱爹管得真宽！”
李薇皱皱鼻子，似是闻到一股子酸笋味儿，忙扯佟永年，“看，我说吧，笋子肯定是春峰偷的。”
等李家老三和王喜梅吃过饭走了。何氏才进了堂屋，跟李海歆唠叨，“春峰是你侄子，又不是儿子，你这么冲上去管教，你让老二一家咋想？那两个糊涂虫可不认为你是为他们好！肯定还认为你是气不过春峰偷咱那两坛子笋……”
李海歆脸色依然铁青，把李家老三推了一个趔趄，“老二？这回我连老二也一起揍！看看他教的好儿子！”
何氏三言两语把事儿说了，李家老三叫了声不好，拨腿往前院儿跑，后面这些人连忙跟上。
李王氏“嗯”了一声，接过佟永年手里的篮子，跟两人说，“等等啊，你三姑上次来，拿了点心，嬷嬷给你们拿。”
佟永年道了谢。李薇径直走到许氏住的东屋那边儿，扒着门缝儿往里看。
何氏在他身后喊，“春峰有老二和他娘管教，你去凑什么热闹！”
何氏松了口气，朝王喜梅笑笑，“你也家去吧，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春明的眼儿都睁不开了。”
“梨花。”李家老宅院里静静悄悄的，只李王氏一个人坐在暖阳下做活计，看见两人站身子，“有啥事儿啊？！”
李薇愣住，眨了眨眼睛，心想这招够好，这招够毒！自己家卖不成，他们也别想卖！况且，笋子汤坏了，他们也不敢声张。若是光明正大的上门去讨要，少不得又要生一场闲气，虽然可惜那两坛子笋汤，现下也只好这么办了。
王喜梅眼瞧着老三拉不住大哥，忙往前跑两步，劝着，“大哥先消消气儿。春峰这孩子是气人，可你这么叫嚷出去了，让人家传了开来，以后他还咋说亲娶媳妇儿？！”
又朝李海歆哭丧着脸儿，“大伯，我有啥不对，你说我呀，你这是干啥……”
佟永年眼睛闪着，半晌才笑笑，“让咱爹管管也好。否则等他铸成大错，就为时晚矣。”
王喜梅笑着说，“大嫂，没事儿。家里有这么支事大哥，旁家还寻不着呢。能为家里的子侄操心到这份儿上，少见得很，也是春明的福气！”
李海歆半闭着眼睛，黑脸上透着酒意微红，摆摆手，“孩子娘，别说了！我只管他这一回！日后能不能改好，我都不管了。可这一回我若不管，放任他，将来他在外面闯个什么祸事，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不说，说不定把这一大家人都牵连进去！”
李王氏看看老大的黑脸儿，又看看春峰的身子打摆子似的晃着，就问，“春峰，你干啥了惹你这大伯这么生气？”
李王氏出了厨房接过李薇手中的油饼，心里奇怪不年不节的，何氏怎么能记着往这院儿送吃的。
几人正说着，李海歆赶着牛车回来了，春杏跑过去，三言两语把这事儿说了。李海歆本正笑的着脸儿，霎时黑成锅底色，把牛缰绳一扔，大喝一声，“你再给我一遍！”
自海英出嫁后，李家老三又搬了出去，这个家里便有些冷清，李王氏也高兴小时候带过的孩子过来跟她说道说道话儿。
春峰白着脸儿，眼睛忽闪忽闪的，叫着，“爷爷嬷嬷，爹娘，我真没干啥！”
春柳登时炸毛，把筷子一拍，恨声道，“我说这回咋这么殷勤，不但想着咱家的短工钱，还打着这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