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冰冻的盆栽
“柳婶婶，这个真的不怪蕊儿姐姐，是我自己没站好，再说我又没事儿，过两天就好了。”
笑着跟蕊儿说，“那里有方家姐姐送来的东西，你去挑挑看看有你喜欢的没有。”
李薇笑嘻嘻的看着他的背影，“大夫说我正在吃着药，不能喝茶！”
李薇看他头脸儿都是灰尘，连衣裳上都是，笑了，“你钻灰堆了？”
李薇冲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努努嘴儿，心说小丫头又不懂礼貌又不客气，还真真是和三年前一模一样呢。
小月牙儿磨磨蹭蹭的走到门口儿，又回头怯怯的说，“姨太太可千万别告诉依春依夏姐姐。”
“咦，李小姐好了？”方碧莹看到她与佟永年进来，愣了一下，笑盈盈的站起身子，“早上母亲还记挂着你的伤势，说要来看看呢。”
李薇暗笑，方府只一个小姐一个少爷，还要再带个“大”字。
那婆子听了，想了想，笑呵呵的走近，问，“表小姐，是不是一盏红漆杆儿，红漆木架子的？”
佟永年咧嘴笑着，举着手中的书晃了晃，十分兴奋，“我在刚舅舅的书房找到一本农书！”
想了想快步走过去，拉佟永年，“走，咱们快去找找，说不定还活着呢。”
佟蕊儿扭捏了一会儿，过去挑桌子上的那堆礼物，李薇看她专挑做工精致的小手链小头花小帕子和小荷包，暗笑自己与佟蕊儿的不同，她看到那堆儿东西的第一反应是卖了能值多少钱，不象小四姐……
佟蕊儿不耐烦的回头，“谁见过你的梨树盆栽，根本没有！”
忙叫月牙儿进来，“刚才那个八角羊皮梨花灯，你看见了吗？”
佟永年点头，“嗯，咱们家！”
李薇往桌上扫了一眼，果然没见那八角羊皮梨花灯，扯过礼单看了一遍儿，上面明明写着有，自己刚才也确实看见了呢。
就跟佟蕊儿说，“你也听见了，月牙儿说刚才还在呢。这会儿却不见了，我真没藏……”
“在哪儿呢？”佟蕊儿撅起小嘴儿，瞪着她，“你不是藏起来了吧？！”
“梨花。”佟永年嘴角含着笑，眼睛闪闪的，“咱去你屋里看农书，上次你不是让我给讲解吗？”
“唉呀，这可是不得了的事儿，我得去告诉夫人……”那婆子看李薇的脸色沉了下来，连忙说着，作势要走。
不待李薇说完，佟蕊儿摆摆小手，“没有就算了。”说着叫她的随身小丫头过来，把挑好的东西抱上，主仆三人便出了房门儿。
拉着佟永年匆匆去了跨院的后花园，李薇看到那盆盆栽的惨状，差点晕过去，不知哪个天杀的，把除了主干以外的枝条全部给砍了下来，原本很有美感的盆栽，现在只剩下一根粗老主干。这还不算完，外面天寒地冻的，还有人怕它死不透似的，在里面给倒满了水，现在盆里是厚厚的一陀冰，连带主杆上也挂着厚厚的一层冰。
“梨花，羽哥哥送来的那盏梨花灯能给我吗？”正在她想的入神的时候，被佟蕊儿的声音拉了回来。
小月牙儿一跪，李薇愣住了，等她霹雳叭啦的说到这儿，才醒过神来，忙叫着，“你快起来。你就说我的梨树盆栽现在哪里？”
农书？！李薇猛的爬起来，一不小心触动了尾巴骨，疼得她真吸气。
李薇也没心情去什么暖房了，二十两银子眨眼儿不见了，疼得她心里直抽抽。
定下要走的时间后，用过早饭，何氏无事，便开始收拾行礼，小月牙儿在一旁搭手。佟永年从主院过来，见李薇已下地，笑着，“还疼不疼？”这几日因李薇摔着，她与何氏李海歆一家都在跨院用饭，只有他仍陪着他舅舅舅母在主院用饭。
月牙儿正要去拿，佟永年眼睛闪了几闪，笑着，“梨花，大夫说你病了，不能沾那些东西。那灯油的气味难闻，对你病情不利！”
李薇长叹一声，郁闷啊！是谁这么恨她，连带把她的东西大卸八块儿。猛然，她又想起上次莫名消失的八角羊皮梨花灯，忙扬声叫，“娘，你看没看见我屋里那盏梨花灯。黄色底画梨花花样，还是羊皮的。”
佟永年忙把书放到一边儿，扶她趴下，看着她额上有冷汗渗出，忙掏帕子来给她擦汗，他长长的睫毛半垂着，嘴唇轻抿，很是认真的样子，一下一下擦着。
李薇皱了眉头，那盆栽在她摔伤的第二天，小月牙儿说放屋内里，不若先放到暖房里去，等她们走的时候，再去取来。李薇便让她去找依春，跟柳氏说下。小月牙儿去了不多大一会儿，带着两个婆子回来，说给夫人说过了，这就搬过去。
想到小春杏，她突然笑了，这堆东西里面倒有不少的仿真绢花，比小四姐自己做的要漂亮得多，待走的时候可以带些给她。
佟永年摇头，“方家小姐来了。蕊儿和她去了暖房赏花。”
李薇摇头，“今儿不陪蕊儿练字吗？”
李薇忙点头，谁让她内里是个大人呢，真不敢跟孩子一般见识。
佟蕊儿咯咯笑着欢畅，也不知道她笑的什么劲儿。
“不会的。”佟永年浅笑着，“人人都喜欢梨花。”
何氏看了看缩在一边儿的小月牙儿，忙拍李薇，轻斥，“不就是一盆梨树盆栽么，不准再提。”又安抚小月牙儿，“快去歇着吧，没事了啊。”
“年哥儿，你说是不是有人特别讨厌我，才把我的东西都给破坏掉？”等何氏送那婆子走，又去主院儿陪柳氏说话儿，李薇进了屋坐在椅子上咬牙切齿。
自来了这七八日，她是第一回到暖房来。里面的各种花卉，有的打着苞，有着已全开了，有幽幽花香在鼻尖萦绕。
“那多找找，看有没有农书之类的，或者游记传记。”李薇从来不知道农书是这般难寻，自小舅舅初捎来那本后，直到第三年才又给她寻了一本农事撰要，去年到九山任职时答应再给他四处寻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有信儿。
反正她在床上也无聊至极，便叫月牙儿去把方府送来的东西拿进来，说不定有什么解闷的好玩艺儿。
何氏见刚才一行人匆匆去了后花园，这会儿梨花小脸儿绷着，忙问啥事儿。佟永年简略的把后花园的事儿说了说。
“嗯。”佟永年躲开她的目光，偏过头去，“要不我去舅舅书房里寻两本书来？”
月牙儿眨了眨眼睛，扭头往桌上看，“刚才胡妈妈她们就放在桌子上了呀，要不我再去找依春姐姐问问。”
李薇找了半晌没找到自己的那盆梨树盆栽，便问，“蕊儿姐姐，我的梨树盆栽不是佟婶婶让人搬到这里来了吗？”
方碧莹捂嘴儿笑着，“梨花妹妹这一伤着，倒变得会说笑话了。”
方碧莹也皱了眉头说，“梨花妹妹，那个盆栽也不值什么钱，我家里暖房里还有旁的，你喜欢什么，我现在让人去取来。”
李薇把书一扔，点头，“好吧，在床上躺了几天，出去走走。”
李薇撇撇嘴儿，朝他一摆头，“去吧。”这几天来，方家大小姐几乎每天都来，每次她来，就必有佟蕊儿的小丫头来请他过去。
月牙儿去了外面，请柳氏派来的婆子把东西送进来。李薇一眼瞧见其中有个八角羊皮梨花灯，忙叫着，“拿来我瞧瞧。”
方碧莹今日是一身的水色大衫长裙，料子上光华流转，绣着的海棠花一匝匝深深浅浅的粉，层次分明过渡自然，极象一人水色素衫立在海棠花丛中一般。头上只有一只凝翠玉簪，映着乌鸦鸦的青丝与润白的脸儿，显得极为娇俏动人。
“梨花，梨花。”佟永年从外面匆匆跑进来，脸儿上带着笑。
这时一个婆子过来找何氏，她赶忙出去，站在院中说着话儿。
柳氏一连声的夸赞她，愈发让佟蕊儿道歉。李薇急了，这小丫头就因为三岁那年跟她吵过一架，现在就看她如此不顺眼儿，这会儿让她道了歉，那不成了一辈子的仇人？
小月牙儿忙把她的棉披风拿过来，李薇看外面日头很暖，刚要推，佟永年已接了过来，李薇只好穿上。
柳氏看看佟蕊儿小脸儿绷着，一副泫然欲滴的模样，笑了笑，“行，我听你李大娘的，我不管你了。你自己个儿跟你爹说去！”
“蕊儿，还不快给梨花妹妹道歉！”柳氏一进屋便绷起了脸儿，李薇忙摆手，说没事儿，外面冷呵呵的，她正不愿意出去呢。
佟永年很是内疚，自老大夫走了之后，就闷坐在她床前不语。李薇无所谓的笑着，“这下可能吃好的，喝好的，顺带懒上好几天。”
李薇一听大喜，奔出房间，拉着她的胳膊，急切的问，“嬷嬷，你在哪里看见了？”
李薇忙扯出一抹笑意，“是没啥，是没啥。”心里却又疼得霍霍的，那又是二十个大钱儿！
又开些了汤药和几种加速骨头愈合的粥品。
李薇转头看他，眼睛闪了几闪，“是吗？”
李薇叫了小月牙儿来，把那本满是灰尘的农书，拿去清清，接在手中一看，竟是《王祯农书》，这本书她可是知道并十分仰慕的，可惜前世无缘一见，竟在佟维安的书房中找到了。
李薇想了想便点点头。她娘和爹一大早的又被佟维安和柳氏请过去，也不知说到什么时候。平日里忙惯了，乍然到佟府，手脚利索的时候还觉得无聊呢，更别提要窝在床上五六天了。
她气得纂紧了双拳，脸色铁青。小月牙儿愣了大半晌，大眼睛是掩饰不住的惊讶，哭丧着脸儿，又要下跪，李薇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儿，吐出两个字，“算了！”
想到这儿，李薇摆摆手，“没事了，不用问。”她于佟府来说也不是什么关系很铁又很尊贵的客人，犯不着因为这个事儿，大张旗鼓。
“什么？”李薇惊叫起来，心疼得心里直抽抽，她还想着带回去摆在自己小屋的桌上，看着赏心悦目，吃起水果也方便，况且听方洪说那盘梨树盆栽要二十两银子呢，即便不自留，转手也能卖个十两八两的银子……想到这儿不觉提高音量，“你咋把它扔了？”
翻开书页，被里面的灰尘呛了一口，摇头，可见都多久没读了，真是浪费！
李薇嘻嘻一笑，也不多说，转身欣赏起暖房的花儿来。
何氏进来，也说，“年哥儿去吧，明儿咱们就走了。”
何氏皱了皱眉，“没有，只瞧见一盏画松树的。”
自这礼送过来也没多大会儿，除了柳氏刚才进来时，带了几个丫头婆子，难道是有人趁乱给拿走了？
何氏也忙劝柳氏，“年哥儿舅母，你这是干啥，孩子家家在一起玩儿哪个能磕着碰着的，再说，也是梨花这丫头野性。这事儿，咱就别搀和了，让她们自己在一块儿玩玩就好了。”
李薇心里一抖，稀巴烂？！那不用去细看，定是与那盆栽的模样一样惨！到底是准这么不待见她？莫非是佟蕊儿？
何氏挂心着家里一堆的事儿，又只有春兰三个女孩儿在家，实在放心不下，便要家去。佟维安与柳氏苦留了半晌，何氏应了再住一夜，明日一早走。
李薇正想问他怎么没陪着，外面响起小丫头的声音，“表少爷，小姐请你去花房。”
她自己刚好利索，懒得动弹，就不去当什么护草使者了。这几日佟永年大部分时间都陪着佟维安柳氏，顺带指点佟蕊儿与佟永洛写字儿，他有时不想去，何氏便赶他去。李薇也知道她娘的心思，无非人家是亲舅甥，不过因见得少不太亲近，这次趁机让他们多亲近亲近，省得佟维安夫妇俩心头不快活。
小月牙儿慢慢起身，还没说话，佟永年已在那边儿插话，“那个，咳，梨花，那个盆栽我看叶子冻蔫了，又怕你看见生气，就让月牙儿放到我房间去了。”
想到这儿转头去看小月牙儿。她眼中闪过一丝慌张，“扑嗵”一声跪下，“表小姐都是奴婢不好，盆栽刚搬出来，姨太太有事儿让我去老爷书房请姨老爷，我就让两个妈妈先等等，结果我请完姨老爷，又去忙别的事儿。等我想起来，盆栽上的花朵和叶子已经冻蔫儿，我……”
那婆子“嗨”了一声，可惜的叹口气，一手指后面儿，又气又恨的说，“前天扫园子的时候，在湖西边儿的小树丛后面看见一盏灯，被人踩得稀巴烂，当时我老婆子还说是哪个败家的把这么好灯的给踩坏了。原来是表小姐的呀……”
“不就是一盆破盆栽，哥哥扔了就扔了，你叫什么？”佟蕊儿绷着小脸儿，一副要开吵的架式。
顿了顿又说，“后来好象死了，我就给扔到后面小花园里去了。”
忽见李薇眼睁得圆溜溜的盯着他看，本已清润如大人的幽黑眸子，忽然闪了两下，闪过一抹羞涩，收回帕子，转头去桌边儿，声音有些不稳，“梨花要喝茶吗？”
李薇愣了下，她也没怎么着吧，怎么一个个都跳出来替他包打不平？
佟永年看她被屋内的碳火熏得白里透红的脸蛋，伸手轻轻捏了一把，轻笑着，“小丫头就会逗人笑。”
不多会儿，柳氏与何氏从主院过来，还有佟蕊儿与佟永洛。
佟永年笑着应了，让她快躺下休息。
李薇无所谓的摆摆的手，“行呀，你拿去吧。”
何氏一把拉住她，“这位老嫂子，可不能给年哥儿舅母说，一盏灯也没啥！”说着又瞪李薇。
正说着，小丫头月牙儿进来，“表少爷，表小姐，方府大小姐和大少爷都送了些小玩艺来，说是给两位赔不是！”
又嘱咐李薇，“好好跟蕊儿姐姐玩儿啊！”
李薇疑惑的抬头看天，认真想想，这几天确实没下过冻雨呀，怎么会成这样呢。若是人为的，除非那人有耐心在深夜最寒冷的时候，往上面一层一层的泼水，甚至可能是倒热水……
佟永年身子僵了下，放下茶壶，说了句，我去换衣裳，匆忙跑了。
何氏忙拍拍佟蕊儿，笑着，“你别听你娘说。你又不是故意的，你爹也不怪，我和你李大伯也不怪。”
何氏笑笑，“不告诉，你去玩儿吧。”
李薇因伤了尾巴骨，趴着睡了一夜，第二日一大早的更是青红紫肿，比前一晚更加厉害，何氏吓得面无人色，柳氏也忙使人去请大夫，还幸好大夫说只是轻微的裂伤，小孩子骨头长得快，无大碍，卧床休息几日，便可下地行走。
佟永年想了想，站起身子，“梨花也去吧。舅舅家暖房里有好多花儿，有一盆蔷薇，已打了苞，你瞧瞧若喜欢，咱们走时带走。”
李薇咯咯笑了，还很有自知之明的加了一句，“是咱们家！”
李薇把棉披风解下来，小佟保姆很尽职的接了过来，她嘻嘻笑着，“谢方婶婶挂心。我没事了。碧莹姐姐今儿的衣裳真好看。”
李薇趴在床上的养伤的几天，都是在这本书的陪伴下度过的。到第五日，这本农书已被她看了一小半儿。李薇的尾巴骨也不那么疼了，可以下地行走。
他脸色有些不好，坐着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