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抓住
屋外传来一声微弱的闷哼声,周宁抓紧了手里的棍子,却警惕的没有打开房门,而是缓慢的蹲下去,趴在地上,从门缝里朝外看。
今晚的月光很亮,但也不足以让他看清院子里的情形,只隐约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那影子蠕动了几下,就突然消失不见,吓了周宁一大跳。
如今这样子他是不敢再睡觉了,只抱着棍子回到床上,裹紧了被子死死盯着房门,一直僵持到了天亮,直到邻居家传来声响,他才往枕头上一倒,然后沉沉睡去,浑然不知道相隔不远的大伯父跟二伯的家里,已经闹翻了天了。
起因是周大伯母一大早就没见着她男人,她最开始还以为这人出去了,但直到周二伯母也找上了门来,两人这才惊觉事情不对。
就在她们二人疑惑的时候,官差上门了。
“这里可是周平跟周安的家?”
周爷爷身为一家之主,硬着头皮上前回话,今天早上起他的眼皮就跳个不停,加上两个儿子都不见了,他心里越发的恐慌了,此刻见到官差上门,登时吓得手软脚软。
身后的周家妇孺也是大气不敢喘一声,生怕被官差给抓走,即使她们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官差看着一屋子的老弱妇孺,脸色有些不好看,但还是冷着脸开口:“现有人状告周平周安,伙同冯世昌一家草菅人命,如今周平周安都被抓进大牢里了,那冯世昌也被逮住了,县令大人命我等回来,将你们带去衙门例行询问,还不速速跟我走。”
听到两个儿子被抓的周爷爷跟周奶奶都是一脸懵,他们压根不相信儿子会跟那什么冯世昌一起,残害他人性命,只下意识的认为这官差是不是搞错了?
“这位差爷,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儿子虽然混账了些,但害人性命这种事情,他是万万不敢做的呀!”
“是呀,这位差爷,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儿肯定不会干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的,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那官差看着老两口一个劲的为儿子说话,有些不耐烦起来:“你儿子是什么人我不清楚,但他俩跟冯世昌勾搭成奸是不争的事实,两人对此供认不讳,让你们过去就过去,是不是误会的,县老爷自然能够查清楚。”
对方都已经这么说了,周家人也只能硬着头皮上路,大过年的村子里出了这样的事情,里正跟村长都被惊动了,等他们匆匆赶来的时候,只知道是周家的两个儿子,涉及到了人命官司被抓住了。
里正年纪大了受不得这种刺激,听到消息差点就栽倒在地,旁边的村长更是脸色煞白的捂着胸口,要不是旁边有人扶着,他们能直接撅过去。
周家人赶到县衙的时候,周平跟周安正如两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他们的外衣都被扒了下来,只着里衣被打了十板子,昨夜他们先是被吊在外面吹了一夜的冷风,天快亮的时候又被扔在了县衙的门口,同样被扔在县衙门口的,还有冯家的冯世昌,也就是冯家大郎的父亲。
抓周家兄弟的自然是宋春临,抓冯世昌的则是顾逢月,早在宋家下聘的时候,宋春临就查到冯家到底为什么执着于周宁了。
正如王婶子猜测的那样,冯家求娶周宁,并不是真心要他给冯大郎做媳妇的,而是为了让周宁给冯家大郎陪葬的。
外人皆知冯家有一独子,但却并不知道他们家还有一个哥儿,正是跟独子一母同胞的双生子。
这对双胞胎出生的时候,儿子体弱,哥儿强壮,冯家子嗣单薄,冯世昌更是寻医问药许多年才得了这么一对双胞胎,好面子的他不肯让人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病秧子,于是这么些年来,一直是由那个小哥儿来顶替哥哥的身份活着。
随着时间流逝,两个孩子渐渐长大,儿子的身子也一年不如一年,顾逢云尚且有宋春临的灵泉水可以改善身体,但冯家大郎却没有这个机会。
冯世昌眼见儿子活不久了,想着他这一生受尽病痛折磨,死了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就动了心思,想要给儿子找个伴儿一起上路,他让人给儿子看了生辰八字,掐算出最合适儿子八字的伴侣,然后按着那个生辰八字去给儿子找媳妇。
后来也不知怎么的,被周平知道了,他得知冯家在找某个生辰八字的女娘哥儿做儿媳,他听到那个八字的时候,两眼放光,这不就是周宁的生辰八字吗!
于是周平兄弟两就直接找上了冯家,最开始他们只是想把周宁卖给冯家做儿媳的,想着从中敲一笔聘金就不错了,哪知道冯家一出手就是一百两,但要求周宁嫁过来以后就要跟周家断绝关系。
其实周平兄弟二人对断绝关系这件事没什么感觉,他们也没打算在周宁婚后还跟他来往,但冯家既然特意提出这个条件了,那这其中肯定是有问题的。
这兄弟俩还算是有脑子的,认为冯家肯定有问题,于是狮子大开口,加价到每人一百两。
冯世昌本来不想给这么多的,但此时正好冯大郎又犯病了,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冯大郎勉强吊住一条命,却也被周平周安两人发现了冯家的秘密。
周平看着时日无多的冯大郎,顿时明白冯世昌到底为什么特意要那个生辰八字的人,也明白为何要让周宁嫁过来以后跟周家断绝关系,他这是怕周宁死后,周家人上来讨说法。
不过周平却让冯世昌放心,只要他答应给他们每人一百两,那么周宁出嫁后是死是活,他们都不会过问。
有了这句话,冯世昌便也明白这兄弟俩也不是个好人,然后他就做了一个令他后悔终身的决定。
他特意写了契约书,让周平兄弟二人签字画押了。
最后这份契约书,也成了他们狼狈为奸的呈堂证供。
冯世昌先是给了二人一人十两银子的‘订金’,答应事成之后,另外再给两人每人一百两白银。
兄弟二人带着银子喜滋滋的回家,分别跟自己婆娘分享这份喜悦,然后就有了之前逼婚的种种,可以说,周平跟周安,为了那一百两银子,也是煞费了苦心。
自从冯世昌知道宋家来给周宁下聘之后,怒气冲冲的去找了周平周安退钱,周平周安自然不愿意把到手的好处再吐出去,再加上宋家那些年礼的刺激,两兄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打算把周宁直接绑了送去冯家,到时候把他跟冯家大郎关上一晚上,生米煮成熟饭,周宁就插翅难逃了。
他们不相信宋家还会要跟其他男子独处了一晚上的周宁,那周宁若是个性子烈的,估计不用他们动手,自己就能了结了自己。
不得不说这人心狠起来,连骨肉至亲都可以抛弃,更何况还是同兄弟二人隔了一房的侄子罢了。
绑周宁的事情是他们跟冯世昌密谋过后才行动的,他们这边绑人,冯世昌那边摆了礼堂,等周宁人一到就押着他跟冯大郎拜堂,时辰都算好了,拜完堂把人留在冯家过了年,周宁就是板上钉钉的冯家儿媳。
至于宋家那边怎么交代,他们也准备好了说辞,就说是周宁实在心悦冯大郎,奈何宋家硬要下聘,所以他才逼不得已逃婚的。
如果宋家硬要他们交人,两人也不怕,大不了把周大丫送过去就是了,大丫只比周宁大了半岁,还一直被周平娇养在家里,也不算亏待宋春生了。
不过计划始终赶不上变化,宋春临跟顾逢月打好招呼了,一早就守株待兔呢,他这边一抓住了周家兄弟,那边顾逢月就带着衙役踹开了冯家的大门。
据那些衙役回忆,当时冯家的堂屋摆着祖宗牌位,各种贡品干果,门窗都贴满了喜字,就连灯笼也一夜之间换成了红烛红灯笼,喜气洋洋的,乍一看还真像是要拜堂的样子,如果忽略旁边摆放的一对纸扎童男童女,以及后面放着的那一口巨大的棺材的话。
大半夜的搞这些,明眼人一眼就知道不对劲,那冯世昌还开口狡辩是要给儿子娶妻,一个衙役下意识的反驳他。
“谁家好人大半夜的娶亲啊?还放口棺材在这里,这结的怕不是阴婚吧?”
话音一落,众人齐齐打了个冷战。
别说,红烛、灵位、纸扎人、棺材,这恐怖的要素实在太多了,不少衙役都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
那冯世昌被摁在地上了还试图挣扎,因为他觉得对方没有证据,但当顾逢月从怀里抽出一张纸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被定在了原地,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张纸,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事情败露气疯了,竟然仰天大笑起来。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报应啊!这都是报应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冯世昌癫狂的样子,众人都觉得这人已经疯了,顾逢月也懒得管他是真疯还是装疯卖傻,命人将他绑起来,准备带他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新郎打扮的青年走了进来,他一身男子红衣,但却比一般的男子柔和秀气,青年脸色苍白,面无表情的走到冯世昌面,平静的说了一句话。
“大哥死了。”
冯世昌的笑声戛然而止,他脸色癫狂的表情迅速收敛,转而变得愤怒,他开始疯狂的挣扎的,试图攻击面前的青年,嘴里还不断的咒骂着:
“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在娘胎里就开始残害自己的手足,要不是因为你,我儿子怎么可能死!死的人怎么不是你啊!你个白眼狼,白养了这么大了,一点用也没有,还要害死我的儿子!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才生出你这样一个猪狗不如的畜生,都怪年抢了我儿子的福气,都是因为年这个祸害,是你,是你害死我的儿子!你去死!去死!去死啊!”
儿子的死对冯世昌打击很大,他不断咒骂着亲生儿子,责怪他抢了哥哥的福气,似乎只要不断的咒骂,他的儿子就能活过来。
而青年似乎已经习惯这样的辱骂,他平静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发疯,然后在他稍微冷静下来之后,嘴角漾起一个明媚的笑意出来。
然后他笑着靠近冯世昌,在他耳边重复了一遍:“你儿子死了。”
这几个字对冯世昌而言,不亚于惊雷一般,在青年的重复下,冯世昌彻底红了眼睛,他的嘴巴被衙役用布巾给堵住了发不出声音,但从他剧烈挣扎的样子来看,如果没人摁着他,估计他能冲上去把青年给撕碎了。
青年对冯世昌的发疯视而不见,越过冯世昌,走到那口棺材面前,轻轻抚摸着刷了红漆的上好木料。
冯世昌疼爱这个儿子,就连给儿子的棺材也是准备的最大最好,青年嗤笑一声,将自己身上的大红喜服给脱了下来,狠狠扔进了棺材里面。
顾逢月转过头没有看,只吩咐衙役带着冯世昌回了县衙。
因为证据确凿,再加上冯大郎也死了,冯世昌也没了牵挂,几乎没怎么挣扎就认了罪。
但周平跟周安就不一样了,他们知道自己一旦认了罪,那他们的后代就是罪人的的孩子,家里几个小的,别说以后嫁娶了,就是平日在村子里,估计也会被人指指点点。
县令也不惯着他们,人证物证俱在,主谋也认了罪,他们两个即使不认又如何,先打个十板子,打服了,自然就认罪了。
周爷爷他们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周平跟周安,两人背上血肉模糊,这衙役大过年的被叫来干活,都是一肚子的怨气,打工人好不容易放个假,都被这几人给搅浑了,一个个下手都极重,区区十板子,就差点要了周平跟周安的命。
“作孽啊!”周奶奶跌坐在地上,她闭上眼睛,似乎是不愿再多看这兄弟两人一眼,她一直到知道两个儿子苛待侄儿,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两人竟然如此丧心病狂,对着弟弟唯一留下来的骨血赶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