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授课
站在干净的街道上,宋春临才敢大口呼吸,身边的顾逢月一阵好笑。
“既然不喜欢,为何还要亲自去,让下人做不就好了吗?”
宋春临摇头:“你不懂,这也是一种享受来的。”
好吧,顾逢月表示确实不懂。
“对了,造纸坊那边已经做出了你要的东西,我让他们送到侯府去了,一起过去看一眼。”
宋春临听到东西已经做出来了,忙抓住顾逢月的手臂,兴奋地喊:“快快快,我要去看一眼!”
于是两人转道去了侯府,宋春临火急火燎地跑到侯府,正好遇到工人把东西送过来,看见宋春临跟顾逢月,带头的管事赶紧上前跟两人打招呼。
“两位主子,我们把东西给带过来了,要现在就验货吗?”
宋春临好歹还有些理智,让他们把东西抬进了侯府里面,才把那些箱子给打开来,只见几口薄皮木箱子里,装着满满当当全是纸,只不过不是宣纸,而是草纸。
管家跟家丁们还一脸的期待,结果打开箱子,里面装的就是这?
草纸?
整整十大箱子的草纸,就这,两位小主子还高兴得跟个什么似的。
别说下人们觉得奇怪,就连顾逢月也觉得,就这些草纸,有什么值得高兴得吗?
宋春临拿起一叠草纸,献宝似的捧到顾逢月面前。
“你看,跟你们平常用的草纸可有何不同?”
顾逢月伸手拿起一张,纸张一入手就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
“这纸,好软啊,还挺韧,往日用的草纸一扯就容易破,这种却不会,咦?”管家撕开一张纸,却发现这纸张另有玄机。
顾逢月也发现了,他惊奇地看到手里的草纸在撕开以后,露出好几层薄如蝉翼的纸。
“这竟然不是一张,而是好几层叠起来的?”
管家也如梦初醒:“哦哦哦,原来如此,一层薄的容易破,但几层叠在一起后,纸张就没有那么容易破损了,可是这纸张为何能做到这么薄的,真是不可思议。”
身边一直站着的造纸坊管事一脸的与有荣焉,他笑着同众人解释:“这还得归功于宋公子给的那本书,要不是有那本书,我们也造不出这种草纸来。”
“对吧,我就说能行,而且这纸可比宣纸要造,用的材料也只是竹子,可比林家用的那种木头的造价要便宜许多,竹子生长速度极快,而且南北方都有竹子,只是用来制作草纸的话,直接就地取材就行,光是材料的运输上我们就能省下一大笔钱。”
顾逢月摩挲着手里的纸张:“那春临想把这些草纸卖什么价钱,如果跟其他的草纸一个价格,那你这个品质高太多了,怕是会被其他造纸坊针对。”
这也是个问题,所以宋春临并不打算大批量出售,他想先把这些草纸投入高端市场,量少,价高,即使其他的造纸坊对此有怨言,但下层市场还是他们的天下,宋春临这边的占比还算小,不至于动了他们的蛋糕。
而草纸也只是宋春临的一块敲门砖,他最终想要打开的,还是宣纸的市场,把纸张价格打下来,让读书的门槛变低,才是他真正想做的。
侯府是有自己的产业的,同其他朝代为官者不能经商的规矩不一样,大景朝当官的还另外做其他营生的也不少,这也跟朝廷官员的任命制度有关。
侯府名下拢共三个杂货铺,其中两个都在北市,北市以平民居多,这里跟宋春临预想的高端市场不符,所以他把目光放在了东市里的那一家。
东市的铺子里贩卖的东西明显比北市的要上档次一些,草纸放在这边也算合适,价格是普通草纸的三倍,普通草纸是二十文一刀,价格已经很高了,普通平民压根不会买来用,而宋春临卖的草纸,要六十文一刀,比最低等的宣纸就便宜了二十文,如此昂贵的草纸,第一天摆出来就被不少人议论。
他们都说掌柜的是傻子,一个草纸,居然也敢卖出跟宣纸差不多的价格来。
掌柜的也不解释,只是对每一个嫌弃价格高的人报以微笑。
“这是主人家定的价格呢,我也不是很清楚。”
也有一些人摸了草纸,觉得比普通的要柔软厚实一些,但询问了价格以后便打了退堂鼓,还是选择了普通草纸。
草纸投入市场以后,宋春临便让大家加班加点,去研究最简单的白纸,争取能在年底之前把红纸弄出来,他已经安排人去整印刷的事情了,到时候把福字对联什么的印出来,直接去乡下卖,乡下的读书人少,这种对联肯定好卖。
一想到过年造纸坊就有一大笔进账,宋春临就开心得要蹦起来。
顾逢月倒是不太理解:“为何是草纸呢?我以为你会直接弄宣纸出来?”
宋春临缩了缩脖子:“那还不是怕得罪那些世家吗?我先从不起眼的草纸做起,再到最普通便宜的白纸,市场嘛,那得一点一点的去抢,这叫润物细无声。”
顾逢月弹了一下他的脑瓜子:“小脑袋怎么想法这么多呢?”
宋春临捂着脑袋朝他呲牙:“就多就多,你有意见?”
“当然没有,有想法好,不会被欺负。”
宋春临不满:“谁敢欺负我啊?”
造纸坊这边的事情安排好以后,宋家的水稻也终于成熟了,宋大庄跟宋大禾每天都守在地里,好几天都没敢合眼,等水稻成熟以后,兄弟俩更是抱在一起鬼叫狼嚎,吵得周边十里地的人都知道他们家的二季水稻成熟了。
“恭喜啊,宋老弟,居然真的让你们种成了,怎么种的能告诉大家伙不?”
旁边的老农也是好奇地看向他们,眼里是如饥似渴,试问谁不想一块地一年种两茬粮食,这不就等于把一年的收成翻了一倍吗?
要按一亩地六百斤的产出,那一年种两季,翻倍就是一千二百斤,一个成年男子一年的嚼用也不过三四百斤左右,这翻了一倍能养活三个成年男子一年了,搁谁谁不心动。
宋大庄看出了大家的期待,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一下,等周围人都停了下来以后,他才大声朝四周喊:
“诸位,我知道大家也都很想学种两季稻,学,可以,但我家现在还等着收割稻谷呢,等下个月吧,先让我把这些粮食给收回去,算个总数出来,才好告诉你们,两季稻到底值不值得种。”
其中一个年迈些的老农听到他说的话,也痛快地说好:“老宋兄弟是个敞亮人,咱们先让他把地里的活计忙活完,横竖还得看看有多少产出,对吧。”
众人也纷纷称是,但其实心里也有了大概的估算,大家都是种田多年的老把式了,这田地里的产出用眼睛一扫,就能估算个大概,产量最后基本上大差不差,此时已经有人估算出宋家一块地里的产出是多少了,最多应该能有个六百多斤,而宋家的地一向侍弄得好,产量也比别家的高,有人预估,应该只多不少。
送走了看热闹的乡亲,宋大庄让宋大禾守着,自己回家里去找宋春临,让他去军营带人过来收割稻子。
宋春临惊讶道:“这就成熟了?”
宋大庄一脸喜意:“这几日日头好,比我们预计的时间提早了十几日呢,嘿嘿,提早了好,正好趁着现在天气好,晒完了稻子归仓才是正经事。”
宋春临表示知道了,于是第二天天没亮他就出了门,太阳刚升起的时候就带了一百多人回来,浩浩荡荡的,吓了宋大庄一跳,他看着这乌泱泱一群汉子,顿时觉得自己似乎该管教一下儿子了。
等宋春临安排好那些士兵的活计以后,宋大庄赶紧扯着儿子走到角落。
“你这都是定了亲事的人了,别整日单独去军营,尤其是天没亮就去,让人见了免不了落人口舌。”
宋春临耸耸肩,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宋大庄恨铁不成钢。
“你不在意,别人不在意吗?”宋大庄声音忍不住大了点,随即又做贼似的压低了嗓门:“也就是逢月脾气好不与你计较,若是换成别家的哥儿,成天跟一群汉子待在一起,他婆家没意见才奇怪咧。”
宋春临面露疑惑:“真的会这样吗?”
宋大庄坚定点头,可谓是替这个儿子操碎了心。
奈何宋春临并不是很领情,他又抛出了另一个疑问:“可是那三千弓箭手是皇帝赐给我的,我的兵我不管,难道还要丢给别人吗?”
好问题,宋大庄无解。
丢完问题,宋春临也不管陷入纠结的老父亲,他转身朝着自家的田地走过去,去看其他人干活去了。
人多力量大,加上宋家的二季水稻种的不是很多,全部加起来也才十六亩地,这群精力旺盛的士兵一天就收割完了,速度快得堪比人肉收割机,宋春临表示很满意。
刚收割下来的谷子在第二天全部脱粒完成,粗略一算,产量一共是一万三千多斤,若是经过晾晒除去水分,每亩地的产量能达到七百斤,比他们预估的产量还要高一些,宋大庄原本估算的产量是六百斤,六百五十斤便是大丰收了。
而现在每亩产量竟然达到了七百斤,这还是第一次种植两季稻,若是明年也是这种天气的话,宋大庄有信心能达到亩产八百斤。
听到这个产量,不光是村里的老农们震惊,那些帮忙收割的士兵也全都惊掉了下巴。
几个闲不住的已经在私底下议论了起来,这次来的人都参与过上一季的收割,当时他们可还记得,宋家地里的产出就是八百六十斤一亩,八百斤在他们眼里就已经是极高的产量了,没想到这第轮种下的水稻,居然也能达到七百斤一亩地,如此高的产量,他们此前闻所未闻。
一些农家出身的士兵更是心情复杂,往年他们家里种的粮食,最多也不过四五百斤,遇上好的年景,亩产量能达到六百斤,就是这六百斤,还是全家老小精心伺候的结果,而宋家,却能轻轻松松达到亩产八百斤,这差别不可谓不大。
宋大庄最近是喜气洋洋,眉飞色舞,就跟当初在村里推广土豆红薯那般,也让人去通知了村里的人,在粮食归仓后的第二天,就迫不及待的同大家伙分享怎么种两季稻了。
宋春临看着这样的老爹,感觉自家老爹还挺有做专家的潜质,瞧他说得头头是道的样子,各种理论信手拈来,关于大家提出的疑问,他也能游刃有余的替大家解惑。
宋春临看着被人群挤得没有下脚地的工坊,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可以就地开个学校,不教别的,就教种地。
晚上送走了众人,宋春临把自己的想法跟家人提了,却换来全家人的不赞同。
宋阿麽第一个提出质疑:“不过是种地的事情罢了,里面的诀窍也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谁还会专门去学这个呀?”
一向都支持孙子的宋爷爷这一次也没有站在孙子这边,他对着宋春临摇摇头:“你小爷爷说的没有错,种地这事儿,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比起你教的这些,他们更愿意相信自己祖宗传下来的那一套。”
但宋春临并不想妥协,他以自家人举例:“如果我能拿出令他们信服的证据呢?如果我能让这些证据,在大景的土地上遍地开花呢?”
他以自家举例,这还真不好反驳,宋大庄最后也只能弱弱的说自己不合适。
“我一个大老粗,会的那些大部分人也都会,我能教他们什么呀?”
宋春临叉着腰,看着不自信的老爹:“爹,您白天在工坊说的那些,不都是他们不知道的吗?当初那些人上门来问你土豆红薯该怎么种,您同他们讲解的时候不也照样说的条理清晰吗?您就拿出白天的那种态度出来,保准能成。”
“真的吗?”宋大庄还是不太自信,在他看来,跟人分享经验,跟教授他人种地,这是两种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