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番外4
该怎么化解这场危机呢？
我心中目前倒是有一个稍微有些大胆的想法，但是我估计昂格不会接受，反正我的病也医治不好了，不如我就干脆替代其其格祭天，这样乌力罕就不会起兵，父王也不用被人监视了，更能够挽救精绝，所以这件事情一定不能告诉昂格。
我们互相通信八年，却只在年幼的时候见过彼此，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有些可惜，命运无常，希望我走后楼兰三十六国能够百年之内不再遭遇天灾，百姓平安。
这样我迦罗耶也不算白白送了性命。
乌其恩，你最近是怎么回事？给你寄了那么多封信你连一封都没有回复，你不会在汉室遇到了什么事情吧，愿天神保佑你，也祝福你将来能够娶一位天姿国色的王妃。
精绝迦罗耶落笔。
“呼，总算写完了。”我用手给信纸扇风，让它能够快快干掉，这短短的一封信我可是偷偷写了一天，要是被昂格发现这办法就没有可能了。
“公主！”说曹操曹操到。
我赶快拿起旁边的放着的一本诗集遮盖信纸，“呃，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就是问一下公主中午想吃什么，奴让小厨房的人去做。”昂格狐疑的看着我，“您刚刚在藏什么东西吗？”
“对！我给乌其恩写的信！怎么？你要看吗？”我硬着头皮说，躲躲藏藏不如光明磊落，我知道越是这样说昂格越不会好奇。
“哦。”昂格拉长了声音，脸上八卦的神色明显，“奴知道了，什么时候寄出去？奴去跑一趟。”
“再等一会儿。”我想等到墨迹干了之后再送走，“用完午膳你去一趟吧，中午你让他们随便做点就行，我胃口不太好。”
“是，那奴先过去了，公主您慢慢写。”昂格走之前朝我促狭的眨眨眼睛。
“……”
只盼着昂格知道真相之后不要怪我，不过我那时候怕是已经到了黄泉之下，也听不见昂格是怎么骂我的了。
想到这儿，一时之间完竟然不知是喜是悲。
我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人，战战兢兢的害怕会被昂格发现，好在终于捱到了夜色降临。
用过晚膳，我终于按捺不住这颗躁动不安的心了，“昂格！”
“哎！奴在。”昂格搓着手跑进来。
“那个，你帮我把其其格找来。”这句话非常难以启齿。
昂格听完这句话之后的表情果然变了，满脸鄙夷的神色看着我，“公主，您找她做什么？”
“找她有事情，你快去祭司殿那边吧。”我躲闪着昂格的目光。
“好，奴这就去。”昂格半信半疑的走了。
祭司殿离我这里的距离不算远，我没有等多久昂格就领着一抹白色进来了，我暗自翻了个白眼。
“公主，丁珂珂姑娘到了。”昂格弯了弯腰。
“参见公主殿下。”
“好了，昂格你出去吧，我跟这位乌力罕殿下的其其格有些事情要谈。”我朝昂格挥了挥手。
“是。”昂格不疑有他，转身离开。
“不知公主殿下这么晚了叫我来是有什么吩咐？”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撑着下巴仔细端详其其格，不得不说，这女人长的是真的可惜，我见犹怜的神色配上窈窕的身姿，眼角下的一点泪痣更衬得她温柔似水。
好一个娉婷佳人。
听到门被轻合上的声音，我清了清嗓子，开口说话，“找你来自然是有事情与你商量。”
“我一介祭司殿里的小小巫女竟然也配得上公主来找我商量事情。”其其格的语气带着嘲讽。
我没有理会她的阴阳怪气，毕竟现在是我求人家，人家答不答应还不一定呢。
“同为女人，你当然值得。”我微笑回答她，咱不能强行硬怼，但也不能一句话不反击啊。
“公主叫我来究竟所为何事？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祭司殿那边还有一些事情等着我去做。”其其格的脸色冷下来了。
“你想不想自己做公主？”
其其格被我突然抛出的问题问得愣了愣神，她回过神来问，“公主，您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乌力罕在宫外的计划我都知道了。”
其其格脸色一变，看来很吃惊这个计划被发现。
蠢女人，我在心里暗暗嘲讽她，呸，要不是精绝大旱又正赶上你用那些狐媚心思迷惑了乌力罕本公主才不屑跟你讲话。
“那公主的意思是……？”其其格揣着明白装糊涂。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眯起眼睛看着她，“我代替你去祭天，你代替我与乌力罕成婚，从此以后你就是迦罗耶公主。”
“感谢公主抬举，只是我可不敢相信这天下还有这等好事。”
哼，这女人还在试探我，“怎么会没有这等好事儿呢？我这不是都已经把好事儿送到你面前了吗？就看你接受不接受了。”
“只要你答应了我，当然，乌力罕那边就必须取消行动，我要的只是精绝百姓能喝上一口干净的水，至于谁去祭天，谁做公主与我无关，反正我也只是一个死到临头的公主了，没有人会在意我的死活，你可以安心当你的公主。”说完，我端起茶杯喝了口水，一边偷偷观察她。
其其格似乎被我说动了，我早就料到她的心思，她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人畜无害，一个有野心的女人怎么会让自己一辈子只做小小的巫女呢？我可以确定她会答应我的条件，因为“公主”这个身份是她所渴求的。
“公主今天讲的话可当真？”
“当然，童叟无欺，只要乌力罕不再起兵，一切都好说。”
“好，那么一言为定，不过我们要立个字据，公主看怎么样？”
“可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放下茶杯，准备纸笔。
“乌力罕那边的事情我会去跟他讲，还请公主不要反悔，生死大事，事关精绝百姓生死存亡。”
“放心吧，你不用拿这个威胁我。”我对其其格话里的威胁嗤之以鼻，还想威胁我？
写好字据，我和她先后签字盖章，双方各执一份。
“那么就按照公主所说，后天丑时我与公主在祭司殿见面，还公公主不要忘记。”
“本公主自然不会忘记，也请你不要忘记通知乌力罕撤兵。”
“那是自然，既然已经说定了，天色不早我就回去了。”
“好。”反正我也不想多留你，看见你徒增我心烦。
“我今晚就能告诉乌力罕殿下撤兵。”其其格走之前又转过头补充了一句，脸上笑靥如花，停顿了一会儿，“还请公主放心。”
“好。”我皮笑肉不笑的回应她，其其格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说晚上乌力罕会潜入宫中来看她吗？
幸亏我及时醒悟，没有再继续喜欢乌力罕。看着屋内昏黄的烛光我撇了撇嘴，没想到我堂堂一国公主竟然也沦落到被人当面来炫耀爱人。
时势不利啊，我感叹道。
趁着昂格进来之前，我把那份字据收进了书架，夹在一本书里面，藏到最底层。
收好确认妥当之后，我坐在梳妆台前面喊了昂格进来，收拾东西准备就寝。
“公主，您跟其其格姑娘说什么了？怎么那么说了那么长时间。”昂格站在身后拿着齿梳为了拆开发髻。
“没说什么，讲了一些关于乌力罕的事情罢了，我们两个能有什么好说的？你说是不是。”我心慌的不敢看镜子里的昂格。
“奴怎么不知道公主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心胸开阔的人了呢？”昂格话里明显是不太相信。
“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人净会取笑本公主了呢？”我佯装生气，企图混过昂格的问话，昂格的观察力非同一般，如果再说下去，我恐怕用不了多久时间就缴械投降了，把今晚的事情在她面前抖落的一干二净。
“奴错了，奴错了。”昂格嘴上这样说着，手里给我梳理头发的动作并没有放慢，她早已习惯我的小伎俩。
“唉。”我看着镜子里映照出来的脸叹了口气，我这辈子也没有和哪个男人有过什么恋爱经历，一转眼就要赴死了，后天丑时，就在两日之后了，可真快啊。
看着昂格在我帮我收拾床铺的背影，我脑海里有那么一瞬间是有些后悔的，但是这种念头转瞬消失不见，我这辈子如果说还有什么放不下，那么我唯一放不下的人可能就是昂格。
我可以保证不出意外的话，昂格下辈子衣食无忧，但她失去了我，自从母后去世，我们这么多年相依为命，我走后可真的不知道昂格可怎么办。
“昂格。”我低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公主，怎么了？”昂格忙中转过头回答我。
“我要是……要是有一天死了，你怎么办啊？”我准备先试探一下昂格的想法。
“呸呸呸，公主快快不要再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了。”昂格站起身，气的直跺脚。
“就问一下你啦，不要想那么多，哈哈人总是会有一死的。”
“公主若是不在了，那奴就出宫去，拿着公主的钱养一堆眷宠。”昂格赌气说道。
“哦，知道了，那我可千万不能死啊。”
“有天上的王后保佑，公主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您的身体马上就康复了，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嗯。”我低声应了一句。
昂格给我合上床帘离开了，我上床久久睡不着，沉思许久，意外听到了屋外轻轻的啜泣声。
“唉。”我在心里偷偷叹了口气。
两天的时光一眨眼就过去了，乌其恩依旧没有来信，说实话很遗憾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没有再跟他讲过话，他其实对我挺好的。
如果有下辈子一定要跟他见一面。
或许是我掩饰的太好，昂格完全没有发现我的异常，就连晚上我偷偷出了院子，她都没有发现。
我叩响了祭司殿的侧门，很快闪出来一抹白影，“你来了。”
“嗯，尽快换衣服吧。”
“好。”
我穿上了祭天时候的衣服，并且带上了面纱，除非是遇到和昂格一样特别熟悉我的人，一般人根本认不出来是我。
那边其其格也换好了衣服，我今天出门也同样特地带了面纱，为的就是怕她回去的时候遇到人被拦下。
“我们约好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忘记，遵守我们的约定。”
“放心吧迦罗耶公主，这点小事儿我还是能做到的，不会强人所难。”
“好。”我没有再跟她多说其他的，从侧门进入了祭司殿，等到白天祭祀就要开始了，祭天的巫女需要独自待在房间内净身沐浴焚香，不吃不喝。
我来的时候同样照着这个流程做了一遍，我可真是为了我精绝的百姓操碎了心。
没有再胡思乱想，我按照先前其其格所说的路线到了房间。
明天会有人将我送到精绝的最高处——十层高塔，我将要在那里结束我的一生。
这一夜似乎并没有那么难熬，看着窗外逐渐亮起的天色，我知道我该准备了。
陆陆续续进来的婢女伺候我上了坐辇，她们低眉顺眼，自然没有发现巫女已经换了一个人。
刚进入高塔我就感受到一阵阴森之气，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除了祭祀活动以及每日的清扫，这里几乎没有人会来。
可真是一个让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掉的好地方啊。
大祭司从头到尾没有露面，我估计着她此刻应该正在祭坛上做法，希望狸猫换太子这一招天神不会责罚。
送我上来的人离开了，我看着他们关上门，环顾四周周围高高的铁墙有些不知所措，墙壁的四周只留了一个小窗口能够送进来阳光，地下铺的是一条图案很奇怪的地毯，我则是需要按照他们所说的坐在图案的正中央。
很静，静的我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高塔外面的声音穿不进来，高塔之内也丝毫无声。
我从袖口悄悄拿出来那对紫玉芙蓉耳铛，这是我唯一带在身上的东西，原因无它，这是母后最后留给我的东西，在梳妆匣里看到它的那一刻，我决定带走它。
抚上耳垂，我将它们带上了，就算是身边现在没有镜子，我也能够想象到这对耳铛是多么漂亮。
我抬起头，看着那个小窗口，外面天色大亮，昂格现在恐怕是已经明白了事情的所有经过，我与其其格的约定便是在她与乌力罕大婚之后，不要强留昂格，让昂格自己决定是去是留。
不知道昂格看到我写的那封信会是什么感受，在最后的两日里，我背着她又给她写了一封信，信里不仅交代了我的小金库在哪里，就连她以后如果不留在宫里了，她的住处我都已经为她安置好了。
“希望我最爱的昂格知道之后不要骂我，我保证这是我迦罗耶最后一次骗你哦。”
脑子里胡思乱想不停，走马观花似的我看完了我的一生，高塔里越来越冷，我抱紧了自己，十分怀疑自己还能不能撑过今晚。
“大地不曾负我，须弥山和群山亦不曾负我，负我者乃忘恩负义的小人，我渴求追求天地间一切知识，世界有赖于此……”我不知怎么忽然就想起来小时候母后哄我入睡时候常哼的歌谣。
“睡吧，睡吧，迦罗耶。”仿佛那道温柔的女声还在我耳边低喃，从未离开过。
我疲惫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