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四章 杀不了你就关你一辈子
现在那群王公敢闯入一个监察御史的家中肆意打砸,谁知道将来若是自己惹上了这几个王公,人家就不会这么干?于是,同仇敌忾的风头一起,那就再也止不住了,甚至有人以头碰地痛哭流涕地表示,不惩治恶王,无以谢天下。
民间本就已经议论得沸沸扬扬,这朝堂上的说法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传了出去,于是,恶王就成了专有名词,无数人都在那边信誓旦旦地说,那些恶王作恶多端,朝廷这次一定会除之而后快。更有甚者则是悄悄地说,只怕这次倒霉的不单单是那些恶王,其他皇族宗室也会一体倒霉。
所以,在诰书下达的当天,李贤就收到了好几份认罪书,甚至其中两份还是血书。所谓的闭门思过,不过就是软禁的一种,而不奉诏不得外出则是给了一把松动的钥匙。只要表现得好,当然能够尽早解除禁足令,至于他那三位至今仍不识好歹的叔祖……对不住了,就请三位好好在家里呆着吧,反正你们的年纪也不小了!
反正有那么多熟读唐律的大臣,不愁办不到想办的事。
老爹李治彻底被那些皇族给激怒了,如今什么事都是你们看着办;武后不消说,按照他这位老妈的宗旨,恨不得把这些人全都死了方才安心;至于李弘……不得不说,李弘果然是心怀仁厚的谦谦君子,即使到了现在还在那里犹豫,而且担心的是人家非议太上皇李治。
这种事也是有前例的,之前遭到某些藩王恶待的属官也常常能捞到这样的升职机会,只不过没有这回那么醒目罢了。
当年他对武后窃居后位相当不满,心中还记得当初兄长太宗对自己的期许,自以为应当挺身而出,所以方才策划了那么一场戏。如今看来,他那时候真是愚蠢地到家了。他那侄儿李治从来都是三心二意的人,偏偏对武后视若珍宝,他就算做再多的事情也没用。贤王的名头,丢在皇家纷争这浑水里头,连个泡都冒不出来。
圣君和明君的光环被套在了李弘的头上,即使某人一直在装病中;贤后的头衔武后自然是当仁不让地接受了下来,官员的称颂她已经听腻了,百姓的好评自然是她非常乐意听到的;至于李贤么……用一句很拗口的话来说,那就是“亘古以来未尝有此贤德储君也”,相形之下,什么体恤民心什么体察下情什么铁面无私,都得往后站。
至于虢王那些个傻瓜……原本就该死了,这次就是不死也得脱一层皮,关他什么事?
难道他们的人头能比那钢刀更坚硬?
他和韩王不同,武惠娘那件事他只不过是转了个手,其他的他一概没有插手,即使韩王告发那又怎么样,难道还能凭借这个治罪?再说了,倘若当初的事情披露出来,对太上皇李治,对武后,哪怕是对整个皇族都不是什么好听的,他就不信李贤会做出那样的蠢事。
所以,在朝堂上吵吵嚷嚷争执了几个月之后,一张盖有皇帝玉玺连同太上皇后印章和东宫储君印章的诰书明发天下,就虢王等王公横行不法的种种罪行进行了总结认定,指出这是万死不能赎其罪,但在这句话之后却巧妙地拐了一个弯,无非是说看在乃是高祖之子的情分上从轻发落。
没有王爵,拿什么神气?没有封邑,拿什么花天酒地过日子?不得外出……不得外出他们还呆在洛阳有个屁用!所以,当听说大宗正韩王李元嘉率先上书,称颂皇帝宽厚仁德网开一面的时候,虢王江王和滕王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在狱中自是破口大骂。而其他几个王公却摆出了深刻悔罪认罪的良好态度,再也不敢死硬地对撞。
既然是诏狱,他当然得看看自己上头那些人是怎么个章程。虽说是上头,但如今在他上头的总共才三位。
而这一次虽然不是大逆之罪,但因为那十几位王公的行为实在太恶劣,在朝堂上激起了公愤。尤其是当那位鼻青脸肿的御史出现时,朝官们一片哗然,纷纷愤慨地表示一定要惩处凶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云云,尤其是不少低品官员的反响最热烈。
大唐立国以来,虽说这皇族的名声就没好到哪里去,但真正被处死或是流放或是夺爵的,也就只有谋逆的那几个。甚至在当初处置谋逆的汉王李元昌时,太宗皇帝甚至还表示既为兄弟心有不忍,直到群臣一而再再而三地固请方才下诏处死李元昌。
每当看到这一段历史的时候,李贤就会不无恶意地想到——想当初他那位便宜祖父李世民在玄武门事变中杀兄诛弟逼父退位的那种狠辣,究竟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当然,用更冠冕堂皇的话来说,这属于帝王必须显示的仁慈,李世民连太子都一下子废了,对于他那个敢谋反的弟弟绝对是恨不得一脚踹死,只是没奈何方才表现出这假惺惺罢了。
皇族就算是猪狗不如也是不能乱杀的。
然而,大唐的金吾卫不是吃素的,但凡在说话的时候夹带上这些私货的,基本上第二天就被抓到了洛阳县衙报到。而由于这个缘故,洛阳县衙的大板子这些天是敲得噼啪响,里头鬼哭狼嚎的声音就没有断过。自然,在这么严密的监控下,那些散布谣言的源头也被一个个挖了出来,扣上了一顶顶图谋不轨的帽子。
某人儿女满堂的愿望,正在一步步实现着。
久而久之,这霍王老而昏庸的消息不胫而走,他这门庭顿时冷清了下来。李元轨对此却不愠不恼,吩咐紧闭大门,自己则是优哉游哉地调|教孙儿孙女,闲来无事的时候读读书,别提多么惬意,仿佛外头有再多的事也和他不相干。
当屈突申若真正处于爆发状态时,他完全不用担心有人堵大门的问题。
但所谓的从轻发落,对那些等待结果的皇族们来说却是重重一击。正所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其一是夺爵,其二是削封,其三则是勒令闭门思过不奉诏不得外出。对于花天酒地已经习惯了自矜身份的虢王等王公而言,这无疑比要了性命还要难受。
而霍王李元轨则是最最安分守己的一个,他一没有抱怨,二没有串联,一幅完完全全不关心的模样。当然,由于他是除了韩王之外,目前皇族中第二年长且辈分大的,所以上门求助说情的不在少数。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接待,但人家在那里哭诉的时候他却往往不到一刻钟就会打瞌睡,最后醒来的时候便诚恳地道歉说,人老了不行了诸如此类云云。
而在这样乱七八糟的议论声中,李贤的第一个嫡子欢欢喜喜地出生在了这个世界上。和他的姐姐不同,小家伙很是折腾了他的母亲一阵,落地之后便哇哇大哭,声音又急又亮。如果算上李嘉这个养子,这是李贤的第八个孩子,也就是第四个儿子。
经此一事,洛阳长安的治安大为好转,别说皇族,就连豪门权贵世家也纷纷约束了自家子弟,欺男霸女的现象为之一肃,百姓顿时拍手称快。虽说也有不少人叨咕那几个恶王该杀,但一想到日后这些人都被禁闭家中不可能再出来横行霸道,人们也就释然了。诸王公昔日治地的属官们更是上呈了来自民间的呼声,无不是对此次朝廷举措的赞美。
从这一点来说,某人仁义之君的头衔确实是名副其实。只不过这一回李弘就是再想仁义一把,李贤也不会答应。这仁义之君古今中外倒霉的多了,最没意思。于是,在他的授意下,李弘只得犹犹豫豫地“病倒”了。即使是这样,某人也不忘警告说,不能随便诛戮皇族。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虽然这么嚷嚷的人很多,但你要是真的杀几个王子给他们看看,指不定就要有无数人在背后非议你残酷了。这个时代某条不可轻易触动的潜规则就是,皇族只要不是大逆,纵使再大的罪也可以宽恕一二。
李贤没想过要杀人,尽管先前那件事搁在不管哪个官员或是百姓身上都是杀头大罪,但对于皇族来说,因为劣迹斑斑而被处死,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要真的杀了,不但宗室中间会出现恐慌,而且百姓只怕会更加无法适从。
那位递上万民书的监察御史虽说倒霉地被痛殴了一顿,甚至连自己家都是一片狼藉,却成了此次事变中最大的受益者——他一下子被擢升为侍御史,从正八品下猛地升到了从六品下,这种堪称直线上升的好事也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甚至有人捶胸顿足地后悔为什么不是自己挨了这顿打。
李贤不是人肚子里的蛔虫,当然不知道某个贤王作何想法,所以他没有放松应该的警惕。好在由于虢王这一群王公做出了一件蠢得不能再蠢的大蠢事,因此原本准备四处串门联络一下感情的皇族们都有些投鼠忌器,不敢把手伸得太长,全都在翘首等待着最后的发落。所以,他最近的日子过得很简单——因为上门求情的有大姊头和苏毓帮他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