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要为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说了这么多，言归正传。
苏阳和老莫按照规定将雷老虎带到了谈话室。因为根据谈话要求，必须是两个人以上才能开展谈话工作。
而在谈话前，黄可从心里上来说，并没有将苏阳的这次谈话作为能攻下雷老虎的主战场。因此，就向老莫交待，老莫不用出太多的力，因为昨天晚上时间太长，都有点累，只要按照规定办就行了。也算是让年轻人锻炼一下，体验一下讯问工作的实际情况有多难。
三个人、一张桌子，三把凳子。
房间里什么也没有，两名看守人员站在房间外等候出现特殊状况以应对。
三把凳子的区别在于，靠近桌子近的两把凳子有靠背，远离桌子的把凳子没有靠背，只是一把圆木凳子。
这种设置是特殊的设置，是为了不让被谈话人靠着舒服一些，让他一直不能靠着说话。
苏阳和老莫带着雷老虎进来后，说了一句“老雷，坐吧！”
老雷连答应也没有，就默然地坐在了那张这个房子时的圆凳子上，腰挺得直，直视前方，好有点大义凛然的样子，眼中虽然有点疲惫，但也有点嘲笑的样子，好像在说，我就是不说，看你们把我能怎么样!
苏阳学了四年的政法知识，对于教师所教的一些如何对付犯罪嫌疑人也是有一些教科书式的办法，但在实际中他还真是没有用过。因为他也就是工作了仅仅两年的大学生而已。何况在两年中，还有近多半年在医院的病床上度过的。
因此，雷老虎看到一老一小的纪检人员，他心中的藐视大增，对视的力量也大增。
老莫看到这种状况，心中就有点愤怒，但一想到黄主任所交待的情况，便把自己的情绪压制了下来。
他也想看看，黄主任所倚重的这个年轻人有多大的能耐。
苏阳并没有上来就开始问什么。而是在等待，因为他也看出了雷老虎眼中的神态和所想表达的意思，他也懂得了曹刿论战中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
因为没有靠背的圆凳子，在不允许乱动的情况下，二十分钟已经很久了。
雷老虎没有想到，这两个人自从进来坐下后，只是看着自己，并没有想和自己谈话的意思，就有点不懂了。
老莫也有点看不懂了，如果是五分钟，十分钟，还行。但这一下子就二十分钟过去了，是小伙子不知如何开口，还是根本就不懂如何谈话？有点莫名其妙了。
就在雷老虎迟疑的时候，苏阳说话了。
“雷局长，赵玉田和郑厅长关系不错啊，你出手也蛮大方的，一下子就是二十万，两位处长也收益不小……”
听了这几句话，雷老虎眼神就有点不对了，惊诧、疑惑、不解……
雷老虎头上的冷汗就出来了，在2000瓦的聚光灯下显得分外透亮，不由自主，结结巴巴地说，“这……这……，你、你、怎么知道的？”
“要为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苏阳冷冷地说。
又是一个十分钟的等待。
雷老虎头上的汗水更加地多了，刚才藐视的神态已经荡然无存了。
苏阳又突然说：“雷局长，你还有个日记的好习惯啊，也挺详细的！大小都记啊，大到几十万元，小到几根葱，好习惯，好习惯啊！”
“你家阳台不太大吗？能藏多少东西？”苏阳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地述说着。
“别说了，别说了……”雷老虎痛苦地喊道，“我说，我说，我全说”
“现在没有记录吧，你俩放过我，一人100万元，200万元也行。”雷老虎小声是祈求地说着。
苏阳微微一笑，说：“老雷，党的政策你是知道的，还是从来没有学过？说完了，一下子就轻松了！现在把我们还没有知道的说出来，也算是你的立功表现吧！”
“好！”雷考虑这次没有丝毫的犹豫，好像下定了决心一样决绝。
这一声好像是从地底下发出来的，低沉而又无力。
刚才煞白的脸上冷汗流过了下巴，但雷老虎丝毫没有感觉，也不知道用手去擦。
雷老虎弯着腰，双手抱着头放在两脚中间，抽泣的声音已经变成了痛哭。
老莫惊讶的神态还没有回过头来，苏阳已经出门喊黄主任了。
到吃晚饭的时候，其他两位同志已经做完了笔录，虽然还有一些细枝末节，但已经不影响整个案件的走向了。
晚饭，雷老虎依然吃的很香，因为他已经放下了一切，也放弃了一切，也收获了一切。他已经完成了一个人最难的时候，也已经完成了一个人最难抉择的时候，一切对于他来说，全部释放。
今晚也能睡一个好觉了，包括所有参与案件的纪检人员。
只有看守人员还得再辛苦一段时间……
当一个人的思想防线被打开之后，就如堤坝决堤一样，一泄千里。
雷老虎把所有他能记住的东西都说完了。剩下的就是外勤工作人员的事了。
除了对雷老虎个人银行户进行查处外，还需要对其家里进行搜查。
关于对某人的家里进行搜查是需要一定的程序的，如果必要的话，还是需要当事人亲自到场，家里其他人在场。
这次的搜查工作相对来说还是比较简单的，因为雷老虎已经将大部分情况交待清楚了。但也有一些值得注意的地方，一般犯罪嫌疑人不会一下子将自己的违法事实说完，这也是大多数犯罪嫌疑人可能会存在的问题。
雷老虎把苏阳提到的信息联系在一起，把自己觉得可能被知道的信息说了，但也有一部分没有说。
让大家觉得收获不小的，在雷老虎的家中搜到了500多万元的现金，在阳台搜到了五张银行卡，银行卡上的资金多达到7000多万元。
至于他在办公室的笔记本所记录的所有东西，还真是给办案人员带来了巨大的麻烦。因为涉及了全县几乎所有乡镇领导和交通局绝大多数的干部，涉及人数达300多人。
雷老虎的笔记本多达5本之多，上面是事无巨细，大到给省交通厅、省交通局或者县上一些领导所送的钱、烟、酒及每逢节假日所送的月饼、水果等都记录在上面，在哪儿买的也都记录在上面。
包括收取各乡镇领导所送的烟、酒和钱，交通局干部逢年过节的人情往来，甚至关系好的同志为他买的一些日常生活用品，小到一个裤头、几根葱等，都详细地作了记录。
大家看完了雷局长的日常工作记录，都是捧腹大笑。
最让大家头痛的是，对于这么多乡镇领导干部应该怎么办呢？
最后，经审查调查组一致研究，对于3万元以下的行贿问题，不再追究责任，因为太多了，也不再谈话了。对于行贿3万元以上的，10万元以下的，给予党内警告处分，进行谈话。
然而，有一个乡镇的党委书记，也算是“真正的党员了”。因为在审查调查组与他谈话时，他一直说自己没有给雷老虎送过任何东西。他说自己到县交通局找过雷局长，那是为广大人民群众服务的事，为什么要给他送东西？违反纪律的事他从来不干，也不会干。
虽然在雷老虎的笔记本上记着，他曾经三次为自己送过钱，也就3万元，但这位党委书记就是不记这个账。
对这位党委书记谈话进行了24小时，最后也只能让他回去了。没有事实证明，他什么时候给雷老虎送钱送东西。有的证据只是雷老虎的记录。
最后，所有案件办理人员那是一个佩服啊，因为没有证据证明他给雷老虎送钱了。只好作罢。
本来大家都以为雷老虎这个案子也就这样了。审理组的人员也开始对整个案件进行资料的整理，准备出报告，移交检察院了。
苏阳这几天很是轻松。
黄可那是到处在唱着赞歌，自己的赞歌，苏阳的赞歌。
因为苏阳的到来，全面打开了这个案件的口子，竟然在两个小时之内让这只老虎突然愿意开口了。
黄可也私下里问了老莫，苏、阳是怎么让雷老虎开口的。
老莫也是个实诚人，实话实说，把整个过程说了一下：大眼瞪小眼，瞪了二十分钟，突然说了一些好像是诈雷老虎的话，雷老虎就开始从惊讶到痛哭流涕，然后…然后就愿意交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