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晴天公寓（二十八）
王子怪和公主怪真的打起来了。
这个发展，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闻默今天不想做话多的反派，之所以还要将多说那几句话，一嘛，进度度总是要走一走；二，就是想试试能不能挑唆这二位打一打。
都变成怪物了，形态变得那么诡异，心理怎么能不扭曲？
装什么生死与共，演什么夫妻情深？给我打！
“姐姐，你很高兴吗？”
“当然。”
“为什么？”
“你姐姐我这一刻李莫愁附体，见不得神仙眷侣，看不得男女恩爱。”
“李莫愁是谁？”
“一个倾国倾城心存大义博爱世间的大美女。”
“那为什么这样的人会见不得男女恩爱？”
“因为那些都是小情小爱，不利修行。”
“为什么李莫愁要修行？”
“因为她是道姑。”
飞飞还想继续问的，但是他有预感，他问多久，姐姐就能答多久。和姐姐玩这种废话文学，完全正中她的萌点。她能玩到你怀疑人生。
实则，闻默完全属于无意识的回答。
她更多的精力，是在王子和公主的对决上，就怕两位boss打得不够尽兴。
“张博，还想报仇吗？”她问。
这会儿的张博已完全的鬼形鬼态，全身阴气笼罩，幽深的眼洞中鬼火涌动，周遭三尺之内的空气滴水成冰。
“想！”它两只眼睛内的鬼火紧紧盯在那一只男怪和女怪身上。
“看到那只血红的怪物了吗？”闻默指着因为王子怪急于和公主怪对决，而冷落的血红怪，“在画册中，美人鱼的姐妹们将王子的皮剥下，将其血肉扔进了海里。那个血红怪，可以说是王子的执念体，也可以说是那些被它剥皮吞食的房客们的血肉集成。你不想把它给吃了补补身体……”吗？
都不等她说完，张博已划成一道线，扑向了那只血红怪物。
真是仇心似铁啊。闻默对这个张博越来越欣赏了。
目标专注，心志坚定，所以才能够一直保持思维意识，没有沦为一只被吞食本能主宰的低级鬼物。
执念，有时候也未必全是坏事。
毕竟，下面那些人类，远比这个王子怪更容易成为食物。
而如果它仅仅是为了在她面前做戏，更足以说明它意识的清醒程度。
王子怪发现张博攻击血红怪后，愤怒地吼了一声。
公主怪立刻找到了破绽，一拳击中了其下巴。
然后，王子怪的脸歪了。
然后，王子怪更怒了。
身形膨胀，外皮开裂，一只五米左右的庞然大物遽然高起，拳大如斗，狠狠砸向胆敢破坏他最引以为傲的俊美容貌的罪魁祸首。
公主怪也不再矜持，甩开表皮，三米高的鳄鱼怪现于人前，血红色的鳞片从尾巴迅速延至全身，一只血红色的拳头毫不退却地迎上了王子的巨拳。
整个特殊战场内的虚拟建筑颤了一颤。
喔唷，两大boss一起开大，吓死我了。闻默捂住了自己的小心脏。
才下去看了一圈又飞回来的灰灰正好瞅见这一幕，对姐姐今天的角色定位非常好奇:
脆弱小白花还是无辜小青菜？
失去了王子怪的力量掌控，血红怪不再是张博的对手。关键，一个只能靠本能，一个懂得思考。
张博用黑气形成重重束带，限制住了血红怪的双腿，张开长满华鳄鱼利齿的嘴，却并不是直接啖肉食血，而是——
吸。
它虚空一吸，血红怪便似小了些许。
再一吸，果然是在变小。
闻默惊叹：这是一只脱离了低端食肉生物圈的鬼怪。
兵不血刃，牙不沾血，怎一个高端大气了得？
王子怪感知到了血肉怪的危机，用体型的优势将公主怪创飞，一个跨步赶了过来，一巴掌拍了下去。
后者果断放弃了对血红怪的吸收，瞬移到了十几米外。
感谢特殊战场，足够宽阔，也足够牢固。
闻默本想再往边上挪一挪，找一个更佳的吃瓜站位。
孰料变故陡生，两只巨大化的怪物一起仰天咆哮，一左一右，竟齐齐向她冲了过来。
为啥啊？不是，内讧得好好的，反目成仇的戏码进行得正好，怎么就改同仇敌忾了？
她不解，她委屈，她生气，她把它们都打了回去。
打一下还不过瘾，一下，两下……
大锤小锤一起落，各打了六下才肯罢休。
飞飞在两只怪物头顶飞了一圈，笑得嘎嘎响。
张博则毫不犹豫地扑向王子怪。
这厮居然趁着刚才那个工夫，把那只血红怪给吸收了一个干净，是个狠鬼。之前被王子怪扯去的那条手臂也因此长了出来，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生出了血瞳，气势节节上升，已从一只平平无奇的大鬼，变成了足以拥有一方鬼域的厉鬼。对上王子怪，虽然仍稍嫌稚嫩，但总算有了足以抗衡的实力。
公主怪恢复了人形模样，全身鳞片化做一件红色的宫廷长裙，包裹着曾经美好的身躯，站在旁边呆呆观望。
飞飞上前，“你不上去帮忙吗？”
公主怪木讷回问：“帮谁？”
“王子？”
“就在片刻之前，我是真正想杀了他的。”
“为什么啊？”飞飞摸了摸脑瓜，“如果是因为那些真相，你们在这里这么多年，姐姐一定不是第一个道破真相的人，你们到最后不还是接受彼此，然后继续在这里反复等着副本的开启和关闭吗？”
作为为一个曾经的副本小boss，飞飞对此可是很有经验滴。他那个对结婚有瘾的母亲对那些试炼旅行者，无论动的是真心还是假意，该杀的时候杀，该吃的时候吃，从来不会违反与系统的协议。
“我一直都想杀死他，但杀不了他。他死得比我惨，怨气冲天，所以从成为怪物的那一刻，它就比我强大。我一直想不通自己怎么就到了这一步，我曾经是个公主啊，就算死去，也会睡在水晶棺中，葬入王室的墓地，每天都有守墓人送上鲜花，每年的祭日也会有父王和母后送来蛋糕和美酒。
但现在呢，如一只下水道的老鼠，每天都躺在腐尸和海怪的臭味中。明明自己是个人类，却对人类的血肉产生渴望。明明是个人类，却是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我为什么要这个样子？如果我的错误，是自私狠毒，利用了一个自卑自大的男人去欺骗曾经的好友，那么，我也已经付出应有的代价了吧？我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面对这个怪物？”
闻默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过来，问：“公主殿下是怎么死的？”
“它。”公主怪指向王子怪，“它杀了我！”
“它变成怪物之后？”
“是！”公主怪吐出的每个字都浸着恨意，“我路上耽搁，到了海淀小镇的时候，已经是潮汐的第二天。站在海边，望着平静的大海，以为已经晚了，在返程时却被它卷进了海里。我的侍卫们救出了我，我拼命的逃跑，还是死在了海滨小镇。”
【恭喜，特殊旅行者，晴天公寓的秘密探索进度100，完整复盘了晴天公寓背后的主线故事，本次旅行结束将给予特别奖励。】
有点开心。
“你是特殊旅行者，我受契约的约束，必须杀了你，或者被你所杀。但是，我即使死了，下一场开启的时候还是会如期复活。”
“不一定哦。”闻默笑，“如果这个地方产生了新的boss，你们就会失去存在的价值。或者，这个副本的场景彻底崩塌，你们也会被彻底抹杀。你如果想死，我可以帮你这个忙。”
公主怪沉默。
看吧，想是一回事，说是一回事，一旦付诸于行动又成了另外一回事。
贪生，是所有生物的本能。
闻默没有多说什么。
张博和王子怪的战争进入了最关键的时刻。
眼看张博越战越勇，气势如虹，王子再次开大，双手交织起海浪滔天，并伴有乌云翻滚。
“下贱的贱民，胆敢冒犯王的尊严，死，必须死，除了死亡，你别无选择。”在幽冷的吟诵中，咒声和海声织成更加紧密的天罗地网，阻滞住张博的行动。
飞飞想上去帮忙，被闻默拉住。
“你如果有时间，可以去照看一下下面那群人。”
“有灰灰和黑黑在，用不到我。”
“那就安心看着，这里用不到你。”
飞飞准确抓到了姐姐话里的精髓，“那用得到‘谁’？” “你还要袖手旁观吗？”王子怪突然大喊，“杀了这个冒犯我们尊严的肮脏贱民，你仍然是这里仅次于我的存在！”
公主怪用那双绿色的瞳眸看了闻默一眼，身形再度拔高膨胀，却能还算轻盈地跳起，并重重向下坠落。
“杀了它，杀了这个贱民，我们还是最尊贵的王子和公……唔！”
公主怪重重地砸在了王子怪的头顶，嘶厉大喊：“快，过来杀了它！快点杀了它，在它发动生死契约控制我之前，快！”
张博疾奔如离箭之弦。
“用那把剑。”闻默闲闲建议。
张博一只手臂延长，抄起了闲置在在旁的锈剑，两手紧握，将深入灵魂的仇恨融入其内，不顾一切地刺进那个庞大的身体内，并不停地旋转搅拌。
王子怪发出了痛彻五内的嚎叫，声波将整座特殊战场内的建筑震得一摇再摇。
砰！公主怪沉重的身躯被一掌拍飞。
王子怪的鳄鱼爪抓向近在方寸的张博。
后者却不肯就此放弃，紧握剑柄，旋转，旋转，仍是旋转。
“看到这里，的确是有点可惜。这份心性，如果不死……”闻默失笑，“这是个悖论。他这份心性，或许就在是生死之间炼成的。如果一直长在温室，他可能就是那个普通的大学生，毕业后找一份普通的工作，拥有一段普通的人生。”
但，对现在的它来说，那应该是一个极致渴盼却再也不得的奢望吧？
王子怪的手指，停在了距离张博头顶一寸之许的地方。
因为，它正在消失。
如泡沫一般，一点点，一片片地融入空气之中。
在这个故事里，变成泡沫的不是美人鱼。
被打在一旁的公主怪，一身血红的鳞片显露本来模样，那是失去了皮囊的血肉。它看着消失中的王子怪，僵白的脸居然现出一丝笑容，“太好了，终于要死了，这次是真正的死了，原来死亡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哈哈哈……”
它的笑声，并不动听，相反，粗嘎而诡异。但是此刻的公主殿下，却是真正的开怀痛快。这么多年，漫长的岁月里，与这个怪物捆绑在一起，死不了，活不得，承受地狱般的煎熬，终于可以一死了之。
“公主也在消失。”飞飞说。
“它们有生死契约，” 而且是以王子为主公主为从的契约，王子死，公主必亡。
第一次死亡，王子和公主永远绑定在了一起。
第二次死亡，全部归于虚无。
王子和公主的故事只在童话中美好，在童话中圆满。
王子的最后一块碎片，来自心脏部位。那是一只洁白的鳞片，没有融化，而是清脆地落在了地上。
【恭喜特殊任务者，收获来自人鱼女王的珍爱，此物品可帮助您在与水有关的旅行中，享受到鱼儿般的自由。】
此情此景，闻默不但没有丝毫的感动，反而有那么一点恶心。
那位人鱼女王是做了什么孽，被人剜了心脏还不够，鳞片还被这个凶手藏在身体里那么多年。难道恋爱脑真的就那么十恶不赦？
很快，公主怪也全部消失，彻彻底底，连头发丝也不见一根。
随着公主怪的完全湮没，系统声音再次响起。
【恭喜特殊旅行者，成功抹杀本场试炼旅行的双boss，获得珍贵随身物品，并得到了来自公主的祝福。】
公主的祝福什么鬼？
【因本场旅行结束时间较预定时间提前，特殊旅行者可在正常结束时间到来前自由选择离开本场旅行的时间。】
【本场旅行特殊战场结束。】
闻默出现在了四楼。
楼道内，其他试炼者显然也收到了系统的播报，一个个一脸的茫然：这就结束了？
那只血红怪突然不见之后，两只蜘蛛鬼战力大增，把他们逼得几度面临绝路。
但威廉和叶家人很清楚，每一次的绝处逢生，都是因为那朵黑色蔷薇的出手。
现在，蜘蛛鬼也没了踪影，闻默带着一只实力恐怖的大鬼出现。
威廉认出张博就是之前跟在闻默身后的那只青面鬼，一时脑袋短路地脱口而出：“这只鬼果然是你的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