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杀意
百里飞鸿看着丹雀以敏珠这些日子来的怨念浇灌伽耶神树，神树原先萎顿之气一扫而空，重新舒展枝叶，蝶仙开始围着伽耶神树翩翩起舞，吸收灵气，其他众仙也逐渐围拢来，纷纷在神树的荫蔽之下奋力修炼，一时间神树周围仙气缭绕，热闹非凡。
“主上，此人的怨念已经逐渐变质了，原先为浓稠的黑色，现在颜色逐渐变浅，您可换一个凡人采集，属下已经拟定好名单，请您过目。”丹雀面不改色地呈上丹书玉卷，态度恭敬。
百里飞鸿并没有直接翻开，他放下玉卷，看着低眉顺眼的丹雀，问：“圣仙子，你跟随本仙多少年了？”百里飞鸿从未这样称呼过丹雀，她心头一震。
“回主上，迄今一万五千六百四十三年又七天。”丹雀恭敬地回答，百里飞鸿一怔，她居然记得如此清楚。
“那你应该知道，神仙杀害凡人是多么严重的罪过。”百里飞鸿的声音虽然还是淡漠，但是丹雀已经听出滔天怒意，她立刻跪地不起，但不做任何解释。
百里飞鸿打开天机镜，将阿真灰飞烟灭之前的场景回放给丹雀看，丹雀不动声色看着阿真痛苦的情状，依旧面无表情，只是说：“他已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百里飞鸿挥挥衣袖，将天机镜收起，他几乎有些恼恨地说：“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收到牵连？”
丹雀依旧面无表情，她垂下眼眸，说：“主上，我们登上仙岛的时候就发过誓，人人都会永远效忠于您，为您牺牲自我，是无上的光荣，您也不应该为一名小仙的牺牲耿耿于怀。”
百里飞鸿几乎语塞，这时候他突然感觉到凡人那些看起来很傻气的情感是多么难能可贵，难怪贺兰敏珠不能直接消灭自己的母亲，因为他们拥有情感，看着与自己有情感链接的人毁灭是极其困难的，所以贺兰敏珠宁可只身面对将来的风雨，也不愿将他留在身边。
万年来，他生平第一次感觉高处不胜寒。
“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百里飞鸿伸出手，在丹雀身上打下一个表示惩罚的烙印。“幸亏贺兰敏珠没有死，否则你也会跟着堕入妖道。”
突然席卷来的痛苦使丹雀仙子惊呼出声，但是她勉强支起身体叩首谢恩，有了这个烙印，会延缓她妖魔化的进程，如果期间修炼得当，或许能延迟更长的时间。
主上是越发心慈手软了，这甚至都算不得惩罚，一切都是拜那个凡间女子所赐。
“主上，不管您多么神力非凡，神仙不得干预凡人的人生是创世之初的就定下的，哪怕是大天神梵离触犯了这条天规，最终的结局也是一样，属下恳求您一定不要以身试法！”丹雀捂着胸口，依然试图说服他。
百里飞鸿不言不语，周身散发着寒气，他飞身上了伽耶神树之巅，面向人间的方向看了很久，面前只有七彩的云霞翻涌不止，但是他仿佛看到了贺兰敏珠的脸，和天界的仙女比起来，无疑她那点姿色不够看的，但是他心中对这个凡人女子竟然起了牵挂。
丹雀在树下向树上张望，百里飞鸿衣袂飘飘，尽管已经沾染上俗尘之气，神树依然没有排斥他，这才是万年来唯一能和天神抗衡的仙根，而她自从对凡人起了杀意，哪怕目的是为了蓬莱仙岛，就无法再近伽耶神树的身，只要她碰到神树，就会感到四肢百骸剧痛无比。
丹雀还记得万年之前，她不过是一只小小的飞鸟，被一阵大雨刮落在地，是百里飞鸿将她从树下拾起，传授她仙术，助她得道成仙。
她花了上万年才能修炼成人形和他一起在凡间游历，期间他们路过天神的庙宇，只是想求得一丝庇佑，闻一闻他们用剩下的香火气，就会被众神联合赶走，那是一段极其屈辱的日子，不管做多少好事，人类也会将他们误认作妖魔，更遑论高高在上的天神。
后来他们身边集结的地仙越来越多，大家多数有被天神欺侮的经历。
“他们认为我们和妖魔同宗，不配和他们一起享受人间烟火，我在庙门口驻足都会被赶走。”
“但是，凡间只要有真正的妖魔作祟，那些天神一般绝对不出面，都是把我们地仙推出去，最后他们坐收渔翁之利。”
“上回我被闵度星君直接抓起来当盾牌，那只三眼虎妖在我胸口留下的伤疤导致我再也不能修炼隐身术！”
丹雀一直记得，那时百里飞鸿充满少年意气，他闻言怒发冲冠，直接飞上了九霄大殿，把殿内的陈设砸了个稀巴烂，但无一人能阻拦，此后所有地仙为百里飞鸿马首是瞻，同时也开启了地仙和天神上千年的纷争，直到上古邪祟狼谷现世，将自命不凡的天兵天将打了个落花流水，局面才有所扭转，最终集梵离和主上二神之力才终将狼谷重新封印，此一战是地仙的立威之战，天神们终于低下了高贵的头颅，默认了地仙也归属于神仙之列。
三千年前梵离和主上那一场旷日持久的比试，更是让创始之初就流离失所的地仙们拥有了自己的修仙之地——蓬莱仙岛。这许多年来，她耗尽心血助主上打理好岛上的一切事务，为的就是能够给他更多的时间潜心修炼，终有一日使得地仙也能在天界拥有一席之地。
但是那个凡间女子竟然使主上起了凡心。
丹雀看着蓬莱仙岛上刻苦修炼的小地仙们，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前辈为了争取眼前的一切付出了多少努力，但是他们每个人都抱着期望，有朝一日能在九重天上拥有自己的位置，人间的庙宇也终有一座塑着自己的金身。
仅仅是一个凡间女子，就要毁灭所有地仙的未来，这是她绝对不允许的。
丹雀打开乾坤镜，冷眼看着里面展现出来的贺兰敏珠的影子。
此刻贺兰敏珠女扮男装，正在贺兰家的马厩里选择一匹最适合她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