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旁观

    虽然百里飞鸿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神仙，敏珠还是恭敬地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狐仙狐仙，请您保佑父亲和我一世平安顺遂，逢年过节我会给你多烧些纸的。”

    敏珠闭着双眼，模样虔诚，虽然前世也没见有人逢年过节参拜狐仙的，但是狐仙也是仙，到哪座山拜哪座庙。

    百里飞鸿无奈地摸了摸鼻子，提醒她说：“贺兰小姐，不得不告诉你，我很挑食，吃不得那些脏东西，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倒是你，现在被关在这里，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敏珠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百里飞鸿怕沾染上秽物，赶紧飞离八尺远。

    “你不是说不帮忙吗，干嘛专程跑来问我这么无聊的问题。”看来他是法力不足的乡野小狐仙，求也求不来什么好。

    百里飞鸿注意到敏珠的口气变化，心生不悦，说：“好歹是本仙给了你重生的机缘，你就不能透露一二？”说实话，除了收集贺兰敏珠的怨念去浇灌伽耶神树，百里飞鸿还生出一种追连载话本的好奇。

    “我救了你一命，你还我一命，按说我们现在两清了。”敏珠狐疑的眼神飘过来，百里飞鸿多少有些心虚。“为什么你还像跟屁虫一样跟着我？”

    百里飞鸿有些气笑了，自从三千年前他大闹天界，且战败创世之神梵离，无论品阶多高的妖魔神怪见到他无一不顶礼膜拜，就算“明心海螺”运转的时候，他总听到那些天神日日腹诽，但是无一人敢明目张胆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

    敏珠见他薄唇紧抿，一言不发，周身的光芒却是越来越亮，似有熊熊火焰在燃烧，才意识到这是触怒了狐仙大人，正想能屈能伸说些什么好话哄一哄，柴房外面却传来阵阵人声。

    百里飞鸿立刻收起万丈怒火，口中念念有词，瞬间隐身入定，在他的身形消失的一瞬间，邵柳青带着几个嬷嬷丫鬟闯了进来。

    不由分说，直接一把将敏珠推倒在积满灰尘的桌案上，接着一个身形高大的嬷嬷徒手掐住了敏珠的脖子，限制她抬起头来，敏珠的口鼻中瞬间扑进大量灰尘，呛咳不止，难受得不由流下泪来。

    邵柳青施施然走了进来，她装腔作势地说：“姐妹一场，我不想为难你，这番你外出，有没有遇到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和……人？”敏珠立刻明白了，这是来打探江润安的消息，说明当天的人牙子应该把他们派去的人收拾了，否则她肯定已经追查到了江润安的下落。

    那个害得贺兰府家破人亡的野心家，敏珠怎么可能告知他的讯息，她就是要他去阿鼻地狱忍受烈火焚烧，再也不能为非作歹。

    “我就是遇上了几个劫匪，和他们周旋了一番，旁的就没有了。”敏珠艰难地吐出几句话，突然斜眼看到了浮在空中看的津津有味的百里飞鸿，他俊美无铸的面孔从没像今天看起来这么可恶。

    好个狐狸精！见死不救！

    邵柳青向另外几个嬷嬷使了眼色，她们“呼啦”一下都围过来，把敏珠团团围住，开始剥敏珠的衣衫，敏珠一开始有些发蒙。

    随着衣衫一件件落地，敏珠终于忍不住呼吼起来：“你这只死狐狸精，再看就长针眼了，快来帮忙啊 ！”

    隐身的百里飞鸿向身后看了看，哪里有狐狸精？转瞬就明白这是在说自己呢。

    “你既然称我为狐狸精，那我就是狐狸精，我区区狐狸精，干不过人间的母老虎。”百里飞鸿依旧面不改色，甚至变出了一串碧玉般的葡萄，吃完了把葡萄皮随手撒在空中，敏珠的脸上瞬间感受到一股气流喷洒过来，但是什么奇迹也没有发生。

    随着更多的皮肤暴露出来，敏珠终于抑制不住地流下泪：“狐仙，求你帮帮敏珠……”百里飞鸿吃完了葡萄，又变出一串桑葚来，甚至还变出一杯桃花酿来，就着桃花酿吃着果子，好不快活。

    那些疯狂的老太婆见敏珠满嘴尽是胡言乱语，却始终不透露江润安的下落，拿出了尖尖的绣花针，往敏珠身上的暗处不停扎下去，她本来想着忍一忍就好，但是数枚针头同时探入肌肤深处，敏珠还是惊呼出声，邵柳青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块破布，塞进她的嘴里，敏珠差些一口气没缓过来，敏珠流着泪死死盯着百里飞鸿的方向，其实后面她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百里飞鸿看着看着，眉头皱起来，但是他在自己的丹田处施了一下力，疼痛袭来，登时让他恢复了神志，他想起修炼成仙的第一天，众前辈谆谆教诲，神仙不能干涉凡界的因果循环，否则会导致阴阳失衡，天下大乱，凡违反该天条的神仙，都会逐渐遁入魔道，从此再不复仙。

    邵柳青叫人用水泼醒敏珠，敏珠气若游丝：“我没有遇到什么旁人，是真的……”邵柳青见问不出什么来，又叫人将她按入一旁的水缸，存心发泄今天所受的气，敏珠浑身湿透，上气不接下气，渐渐面白如纸，一个丫鬟有些担忧地说：“小姐，可以了，真的出了什么事老爷还是会追究的……”

    邵柳青这才作罢，叫人给敏珠换上干净衣裙，整理头发妆容，直到看不出敏珠受过什么样的虐待，才放心离去。

    落锁的声音响起，百里飞鸿缓缓现身，敏珠已经陷入昏迷，其实要治好她太容易了，对于他这样拥有高深道行的神仙，不过就是吹口气的事，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敏珠面无血色，长长的睫毛投下阴影，双手安静地垂落在身侧，像一只破败的娃娃。百里飞鸿飞到她身边，盯着她看了一会，最终还是将她体内的怨气逼出，这一次的怨气也是又深又重，浓稠得像墨汁一样，他收集了满满一瓶子。这才是他今天来此的真正目的。

    但是神使鬼差般，百里飞鸿体内的“明心海螺”又运转起来，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吸入贺兰敏珠的心海。

    百里飞鸿感觉到自己就像一只俯冲而下的小鸟，冲破重重迷雾，飞进了六年前的贺兰府，他落在屋檐上，听到屋内传来阵阵孩子的嚎哭声和棒子打击在身体上的声音。

    “姑姑，别打敏珠了，你要打就打我吧，敏珠还那么小……”百里飞鸿觉得这声音虽然稚气，但是仿佛在哪里听过似的，于是好奇地飞到窗口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