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身陨
九重天上，云霄宝殿内此刻一片肃穆，众仙翘首以待。
云霄宝殿内出现了许多生面孔，天神们正在一一辨认，他们正是蓬莱仙岛上最有天资的那一批地仙，受邀参加新任大天神的登极大典。
这是万年来地仙首次登堂入室。
两名仙娥将隶属于大天神的阴阳五行九龙袍披在百里飞鸿的身上，另有一名仙娥为其束发戴冠。
丹雀仙子在座下虔诚地望着百里飞鸿，从前主上风姿绝代，言行之间多风流潇洒，而今大权在握，语话轩昂，吐千丈志气，胸襟横阔，凭万夫难敌。平添了多少威仪。
但是丹雀知道，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主上了。
而今站在云霄宝殿最高处接受万仙朝拜的，是继任大天神百里飞鸿，非狐仙百里飞鸿。
他不再贪饮桃花酿，不再热衷于红尘喧嚣。
他身上有一部分已经随着凌波仙子的陨灭永远失去了。
凌波仙子选择了与梵离同归于尽，从此芳魂永销。
丹雀自然知道主上是多么恣意潇洒，他愿意被困在这九重天上，也只因为凌波仙子临终前的嘱托。
丹雀虽然无缘亲临现场，但是在众仙的口口相传中，也得知了凌波仙子的大义之举。
狗急跳墙的梵离使出了毕生绝学，意图与百里飞鸿同归于尽。
凌波仙子斩断了自己的仙根，方才从梵离设置的结界中逃出，为百里飞鸿挡下了致命的偷袭，正是因为她的阻拦，梵离施出的力量才没有全盘落在百里飞鸿身上，为他的反击争取到了机会。
在那场惨烈的厮杀中，众神再一次深切感受到百里飞鸿的颠倒乾坤之力，为此深感恐惧。
天兵天将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大天神若再次战败，九重天颜面何存，如何统御三界？他们开始蠢蠢欲动，多亏真武大帝及时召唤出自己的两万三千同袍，制止了他们对百里飞鸿的围攻，双方对峙着，一时陷入僵局。
司命星君眼看大战一触即发，一边施救凌波仙子，一边打开贺兰敏珠的命簿，揭开了梵离这些年来的阴谋。
一切终于真相大白。
令众神难以接受的是，三届至尊竟然为了一己私欲，挑起两脉之间万年的争斗，甚至还设下了为人不齿的圈套，意图借助天谴抹杀百里飞鸿，高大英伟的形象顿时跌落谷底。
众将士纷纷丢盔弃甲，不愿再誓死追随梵离。
梵离见大势已去，杀意毕现，然而面对暴怒的百里飞鸿几乎没了招架之力，狐仙的周身都是深可见骨的伤，但是他浑然不觉，也是招招致命，直攻要害。
天地变色，日月无光，飞沙走石，石破天惊。
当司命星君将凌波仙子的生平呈现出来，百里飞鸿方知她苦心隐瞒的真相，不由五内俱焚。
她竟然吃了这许多苦！
他真希望这一切都是由他来承受。
百里飞鸿心系身受重伤的凌波仙子，不比梵离心无旁骛，很快被他找到一处破绽，释出致命一击。
百里飞鸿堪堪接下这一招，伤上加伤，殷红的鲜血从伤口处滴落，触目惊心。
凌波仙子似是感知到了他内心的痛楚，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在梵离一心应战的时候，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猛扑过去，环抱着抱着梵离一起扎入了“太虚幻境”，司命伸出的手仅是碰到了一点她的裙角，没能改变她最终的命运。
在场众神，没有人料到这一变故，眼睁睁看着凌波仙子消失在了太虚幻境中。
最后，她回头看了百里飞鸿一眼，露出一点浅笑，百里飞鸿睚眦欲裂，太虚幻境能将梵离绞裂，更遑论其他法力更低微的神仙。
那一个不无凄惶的笑容，让他辨别出来，她不仅高高在上的凌波仙子，她真的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间少女，贺兰敏珠。
她再次重生历劫，只为瓦解梵离的阴谋。
这一世她独自承载着过分沉重的过往。
难怪初次见面的时候，她望着自己的时候，眼底一片潮湿，那是她不能对外人道的挣扎痛苦。
百里飞鸿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他几乎不顾一切追随着她的身影投入太虚幻境中，但是这一次司命星君与真武大帝眼疾手快，联手将他拦了下来。
“唯有你取梵离而代之，才能换来地仙与天神两脉之间的永世太平！”
这是凌波仙子留给百里飞鸿最后的嘱托。
是这句话强留住了他。
后世都说凌波仙子以身殉道，但是长老们告诉丹雀，凌波仙子殉的是情。
她知道她的存在日后会时刻提醒着众神，百里飞鸿为了区区一名人间女子破坏天道，即便拥有再高的神力，也必不能服众。
以她一命，换了他的锦绣前程，全了他的毕生夙愿。
报了他的累世情恩。
丹雀仙子冷心冷情，也大为震动。
她看着在众仙的瞩目中登上无极高位的主上，透过他肃穆庄严的脸，仿佛看到了那位素未谋面的仙子。
或许现在还有人称颂她的事迹，但是千万年后，天上地下都不会再有她的芳踪，提及她名讳的会越来越少，她最终会被人遗忘在漫长的光阴中，但是大天神百里飞鸿却执掌三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没有人会记得她为地仙和天神两脉做出的牺牲。
丹雀仙子在心里问她：这一切，值得吗？
司命星君悄悄来到了丹雀仙子的身边，递给她一杯瑶池仙露，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丹雀仙子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却听到司命星君轻轻地说：“值得，怎么不值得，从前你一只小小雀仙，能饮到如此珍贵的琼浆玉露吗？”
“这琼浆玉液并不是专为天神准备的，地仙一样有权力享用，但是万年来梵离一直试图让天神认可，这一切都是天神的专属，谁觊觎，谁就有错。”
被看穿了心思的丹雀仙子轻微呛咳，有些无措地看了司命星君一眼，他面上带着感伤的微笑，看着荣登大宝的百里飞鸿。
“我们都不会忘记凌波仙子的，你们更不应该忘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