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谈判
再次回到长春殿的敏珠一身素衣，脸上脂粉未施，但是比盛装打扮叫萧怀远更挪不开眼，她像是风雨中一朵孤立的玉兰，叫人心生怜惜。
这大起大落的生涯已将敏珠的心脏锻炼得无比强大。
萧怀远不动声色，看着敏珠：“你说你有阿月的下落，属实否？”原以为她这般寻死觅活是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哪知道何公公带来的却是她的一句“我知道阿月现在何处”。
贺兰敏珠真不知自己间接承认了犯下欺君之罪吗？
“今上，您真的想知道阿月的下落吗？”敏珠突然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她现在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就像先前寝宫里发生了人命案子，萧怀远将那案子定性为几名宫人之间的私怨，将她摘了个干净，因此是非黑白都在他一念之间罢了，敏珠此时反而没了惧怕。
萧怀远看着贺兰敏珠的神情，发现先前的温顺全是她的伪装，反而冒出了猫捉老鼠的兴味来。
“大胆，你竟敢这样同陛下说话，把头低下去！“梅总管见缝插针。
萧怀远制止梅总管，走到敏珠身边，蹲下来，看着她白净的脸，突然伸手捉住了她的下巴：“你现在可没有谈判的筹码。”
“陛下，这世上不算计您的，是否就阿月姑娘一人？不将她找回，您于心何忍呢，再者说来，将阿月找回后能叫天下人知道陛下您的仁德，对您有百利而无一害。”美目中并无流露出惧色，黑漆漆的瞳仁直视着他，仿佛看到了他的心底。
萧怀远咬紧了牙关，她居然在暗示他对阿月并非出自真心，他偏不能叫她如愿。
“你有什么要求？”萧怀远甩开敏珠，他其实一向不喜过于聪慧的女子，他身边那些玲珑心思的女人如过江之鲫，令人生厌，但是于她，他仿佛只觉得猫咪伸出利爪罢了。
“饶过我父亲的性命，或者放我出宫。”敏珠说出这话来的时候梅总管瞬间面色大变，她这是不想活命了？
萧怀远几乎哑然失笑，他不介意和敏珠玩个游戏：“可以，你和贺兰山，只能活一个，自己选吧。”敏珠当然知道他不会放过自己，光那个母仪天下的传言就变成了一把杀她的刀。
敏珠几乎没有犹豫：“就请陛下准许臣女的父亲告老还乡吧。”说着俯身叩拜。
萧怀远愣了一下，皇室内的亲缘都是建立在权力之上的海市蜃楼，他自幼就知道他与所有的兄弟姐妹乃至父亲，都是暗中的竞争关系，而贺兰敏珠区区一介女流，却要用自己的性命去换父亲的性命，要说他一点不动容是不可能的，想来这些日子她惮尽竭虑，为的就是保住贺兰山。
“他与三王爷的谋反案扯上了关系，还想全身而退？”萧怀远在室内踱着步子，观察着贺兰敏珠。
“您是天子，只要您想让他活，他就能活。”敏珠跪着向萧怀远移过去，再次叩首。
“那就要看你怎么表现了。”萧怀远的眼神玩味起来，看敏珠的眼神仿佛在看笼中挣扎的飞鸟。
敏珠脸色煞白，她怎么会听不出萧怀远话里的意思，何况梅总管已经识时务地退下去了。
敏珠缓缓起身，她强迫自己向着萧怀远走去，萧怀远的个头很高，将敏珠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他微微眯起眼睛，注视着少女的面庞，他试图在她脸上找到一点羞赧之情，然而引入眼帘的却是一脸献祭似的认命，当她开始笨拙地为他宽衣解带，他感受到胸中逐渐涌动的愤怒。
他从无人问津之处走到现在，全天下都掌握在他手中，后宫的女子早年哪个不是别有用心，但是如今都俯首帖耳，就连襄贵妃，大概她自己都不曾发觉已动了真心，她和六王爷的旧事他早有耳闻，如今心思不还是在自己这里。
原先他误以为她对自己也是有几分情意的，哪知道只是为了贺兰山。
萧怀远捉住了敏珠的手：“看来你还没想明白，那就再想想，但就怕你父亲等不了那么久。”
“阿月……就是我的表姐邵柳青。”敏珠突然说，萧怀远愣了一下，见她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心里更是愤怒。
“陛下，你尽快派人去查，如果不是我熟悉的人，断不能知道你们这段旧事。”敏珠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敏珠绝无虚言。”
萧怀远眯起眼睛，回忆了一下先前照过面的邵柳青，但是半天也想不起来她的模样，脑海中倒是盘旋着一脸如释重负的贺兰敏珠，早些时候襄贵妃将贺兰敏珠并非阿月的真相告知，证据摆了一地，众人都以为他会将人秘密处死，但最后只是打入冷宫，众嫔妃都面服心不服。
他生气吗，那是自然，但是仿佛没有那么生气，他甚至都没有立即褫夺她的封号，仿佛一开始就等着重新将她迎回。
他甚至可能会因为这个夜晚改变主意，放贺兰山一条活路，但是贺兰敏珠把路堵死了，他现在不能不去找邵柳青。
敏珠现在非常确定，萧怀远内心深处并不在乎真正的阿月，用阿月的下落和他做交易，他也没有退让，反而和自己玩起了游戏，既然如此，不如将真相告知，如果他将姐姐接进宫中，一来断了她私会六王爷府的念头，二来如果姐姐入宫，说不定能够劝服萧怀远放过贺兰家，他最在意的是身为天子的颜面，作为仁德的君主名垂青史才是莫大的诱惑。
萧怀远靠近敏珠的耳朵，用只有敏珠听的到的声音道：“好，我这就去查，如果属实，不日就将她接进宫中。”“谢陛下隆恩，祝陛下得偿所愿。”敏珠叩首谢恩，在萧怀远眼中却像是讽刺。
敏珠没有回到冷宫，萧怀远也没有在长春殿留宿。
敏珠舒了口气，呆坐了半晌，这些日子来的起伏叫她身心俱疲，但是她唯一欣慰的是萧怀远并没有强人所难，否则她真不知如何去面对百里飞鸿。
这死狐狸待自己算不上好，真不知自己为何这般殚精竭虑为他守身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