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平 妻
“辰安哥哥!”
一声宛如黄莺出谷般悦耳动听、甜美软糯的少女声音,突兀地打断了温辰安脑海中的万千思绪。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女子,只见阿丽柔伸出一双如葱玉般洁白修长的手,紧紧拉住他,十指紧紧交缠相扣,一脸娇羞无限的动人模样。
温辰安这才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然后转头面向堂中众人,语气有些吞吐地介绍道:“这位是阿丽柔娘子,与我一同从朝歌返回京都。日后,她将会成为我的……我的……夫人。”
最后那“夫人”二字,就连他自己说出口时都感觉有些难以启齿。
听到温辰安亲口说出“夫人”二字,阿丽柔原本娇羞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无比满意和幸福的笑容。
然而,这份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仅仅只是须臾之间,她脸上的笑容便瞬间僵硬在了那里。
因为此刻整个大堂内一片肃穆,没有一个人对温辰安的话做出任何回应,只有站在一旁的淮书,用充满厌恶的眼神狠狠地瞥了她一眼。
阿丽柔顿感脸上一阵滚烫,一时间觉得有些尴尬不已。
于是,她连忙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红着脸对着顾徵躬身行了一礼,轻声说道:“顾家二娘子安好。”
言语之间,尽是小心翼翼和讨好之意。
顾徵听到夫人二字心中一震,见她行礼,颜家乃书香门第,可不能落下话柄遭人非议,于是礼貌回礼。
淡淡应了一句,缓了她尴尬处境。
阿丽柔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或许是因为患有咳疾的缘故,明明还未入秋,她就已经早早地披上了薄氅,头上除了一根发簪之外再无其他饰品点缀,那件薄氅上含苞待放的荷花衬托得她愈发楚楚可怜,就连身为女子的自己看了都不禁有些心动。
淮书见自家娘子还愣在原地,心中不免得有些恼怒。
开口质问道:“夫人?”
“难道温二郎不知道你与我家娘子早年间便已经交换过庚帖,按照常理来说你们二人早已算是夫妻了,为何现在又称她……她为夫人?”
春嬷嬷也觉得他这番言论实在是有悖于常理,附和道:而且这些年来娘子从未另寻他家,如今已然到了及笄之年,你这般说法难不成是打算背弃我家娘子,另娶他人吗?”
春嬷嬷越说越厉,声音也不自觉地放大了许多:“这哪里是帮我们家二娘子啊!分明就是要害死她嘛!你们这样胡作非为,难道就不怕得罪人吗?”
顾徵则怔怔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心里只想知道他究竟打算怎么解释当年对自己许下的那些承诺。
此刻,她的耳畔依然回荡着临时那句誓言——“纵然世间弱水三千,我也只会取你这一瓢来饮。”
“今天前来,就是想跟徵儿商讨,如若丽柔以平妻的身份嫁入温府,不知徵儿是否情愿?”
听到“平妻”二字,淮书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要不是因为他将成为自家娘子的夫君,真想立刻把此人赶出府邸。
“平妻?”
颜徵淡淡重复了一遍,语气平静得让人觉得有些可怕。
“敢问二郎,您所说的‘平妻’到底是何意思?”
男人连忙说道:“徵儿,我保证,你与丽柔一起嫁与我之后,家中中馈之事定交与你。我知你性格温柔贤惠,又深知礼数道义,府中的大小事你定能打理妥当。”
“至于……丽柔,她绝对不会干涉这些事情的。”
一旁阿丽柔脸上满是笑意,眼睛直勾勾盯着颜徵,等着她点头答应,只有这样,她才能名正言顺地留在二郎的身边。
颜徵听闻此言,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悲凉之感。
她万万没有料到,自己苦苦等待了三年,最终却得到这样一个令人心碎的结局。
往昔的柔情蜜意此刻都化作了虚无缥缈的泡影,让她感到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整个京都城中,从未有过平妻之事。
倘若真像他所说的那样,一府两妻,一山二虎,这无疑会成为京都城各世家子弟闲暇时的谈资笑料。
而她今后又该如何面对众人目光?
他从来不曾替她着想过吗?仅仅是两家联姻的棋子而已?如今,反倒成了他的累赘。
颜徵沉默不语,心如死灰,转身对身旁的丫鬟轻声说道:“送客。”
“不行!”温辰安急忙喊道。
“为何不行?”颜徵冷漠回应。
温辰安迈步走到颜徵面前,语气诚恳地说:“徵儿,实不相瞒,今天我已经带着丽柔回到温府了。母亲得知此事后,坚决要求我当面向你解释清楚。如果你不同意,她……”
颜徵听后,心中一阵冷笑。
温辰安深知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处理得不妥当,但事已至此,他实在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温家二郎,你何必如此为难我家娘子!老奴活了几十载,还从未听闻过平妻之说!你如此随意找一女子来与我家娘子平起平坐,让我家娘子情何以堪啊!”
春嬷嬷心中暗自思忖道:他即将成为娘子郎君,自己也将侍奉他,但今日他如此刁难娘子,她必须要替公主保护好娘子。
“徵儿,听我给你解释……”温二郎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和苦涩。
他那双深邃而明亮的眼眸,此刻正凝视着颜徵,仿佛想要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我对你的心意,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只是当年我前往朝歌学医的第一年,由于一时疏忽,竟然误将情毒草当作了解毒草放入药中。不幸误食。生命垂危之际,是丽柔不惜牺牲自己贞洁,救回我命!”
“她是师傅嫡亲孙女,如我不迎娶她进门,那她这一辈子恐怕都无法再抬起头做人……”
说到这里,颜徵的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抹令人心碎的苦笑。
原来,在他离开的第一年里竟然发生了如此不堪回首的事情!
然而,这整整三年来他们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可对于这段过往,他却始终只字未提
即便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她也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女子罢了,但终究没有菩萨那般高尚的品德和超凡的能力,难以承受这样的事实。
至少此时此刻绝对无法接受“平妻”这个说法。
她想悔婚,重新谋划,可这婚乃是皇宫所赐,她和温辰安早已交换更贴,虽还没有正式成亲,但也难免会遭到世家贵族夫人的指责和非议,日后她又该如何自处?
在他心里,现在开口闭口谈论的都是那位阿娘子,完全没有把她放在心里。
阿姊常常告诫她人心难测,没想竟用这种方式来描述她目前所临困境。
真是可笑至极,此时此刻她竟然陷入了左右为难的窘境。
如若不答应,就会背上一个不理解夫君名声;
如若……答应,那更是会沦为整个京都城的笑柄!
若阿姊能在她身旁,她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六神无主!
可阿姊已在前冬嫁入高家,高家虽是寒门子弟出身的仕家,但姐夫高寒此前拜在父亲门下,如今已是水部都官,阿姊嫁过去才几个月就已经开始筹备在京都城的第三家铺子。
她羡慕阿姊能嫁给自己心仪的郎君,过着繁华四季不如你,满目柔情倾此生的日子,更不用常年被困内院,她为阿姊感到高兴。
“咳,嬷嬷,回宜乐苑。”
见她执意不应,温辰安没有继续说下去。众人福身行礼准备离开。
颜夫人抿嘴,不安地问道,“徵儿,现在如何安置温二郎和这位阿娘子?”
颜徵停下脚步:“母亲看着安排便是。”
颜夫人想了想又问:“府里听雨楼和揽云阁都空着,听雨楼在外院可以俯瞰整个府邸,视野开阔壮丽。揽云阁则在内院,环境清幽安静,徵儿觉得哪个更好呢?”
呵~她这话中之话。
一个外院,一个内院,她不过是想问的她是否应了这平妻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