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旅行
天色全然暗下，长空如墨，洒下万点星光，海中亦成星河，压着一船旧梦如许。
夜里的海边凉风习习，许多游客在海边自发组织了小型演唱会，悦耳的歌声悠扬在无边的海边，也传进了沈知许的耳朵。
她睁开惺忪睡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昏暗，只有床头一盏灯孤零零亮着。意识渐渐回笼，她意识到床的方向好似不大一样，又回想自己原本是在自己房门口蹲着。
她猛地坐起，环视周围，却看到在阳台上背对着的男人，那个身影，熟悉不过。
她赤脚踩在地板上，蹑手蹑脚打开阳台的门，跳到傅时宴的身后拍了下他的背，没有意料中傅时宴被吓到的模样。只见男人缓缓转过身，烟头朝下按灭，目光紧紧锁定她，冷执淡漠，浓墨般的凤眸，眼底有一瞬的猩红，不过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半晌。
“饿了吗？”他皱眉瞧着她。
“嗯！”少女看过来的眼里，染上一层水雾，眼神不避不闪，似乎对发生过的事情，毫无半点心虚。
傅时宴仔细端详女孩的眼睛，在确认刚才的事情是在未知情况下发生的，这才舒了一口气。
可他忽略了，没有想法岂敢梦想？
自上次夜市，傅时宴对她的口味有所了解，于是带她去附近的海鲜餐厅。
餐厅的装修别具一格，整栋楼复古风情，朱门绿瓦，中式风格的建筑在这琳琅满目的高楼大厦中显得格外显眼。餐厅叫海味居，是今天开会结束后当地的同事介绍的，最后还十分八卦地补充了一句；女孩子最喜欢这里。
傅时宴偏头看了看沈知许，将人带进去，一边跟服务员走一边跟沈知许说话，“同事大多是南临市本地人，他们特别推荐，说女孩子爱吃，我就订了这家，应该合你口味。”
闻言沈知许顿了顿，仰头看了看他的侧脸，内心一阵甜蜜，他还是很在乎自己的。
她不紧不慢地跟在傅时宴身后，侧耳倾听他说的每一句话。
傅时宴似是想到什么，驻足停下，“你为什么不进房间，蹲在门口睡着了？”
沈知许的笑容略微僵硬，窘得抬不起头，“我忘记带房卡了……”
“所以你等了多久？”他低沉的声音里透着隐隐的不悦。
她仰头，视野被他的视线占据，本想撒谎，看到他隐忍愤怒的眼神瞬间不敢乱说，“一……一个小时。”
傅时宴瞪了她一眼，满眼不满，“没带房卡不会找前台吗？不会给我打电话吗？”他的唇线抿直，看上去有些火大。
她低下头，只敢小声嘀咕，“我不是怕打扰你吗？”
“沈知许，我再和你说一遍，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联系我，我再忙都会接你的电话，回你的消息，听懂了吗？”没人发现他眼底已是一片翻江倒海的墨色，隐着辩不分明的意味。
“小叔，我知道了，以后不会这样了。”听出话里的允诺，沈知许明白傅时宴也是担心她，便打着哈哈希望他不要生气。
傅时宴没有回答，跟着服务员进了包间，服务员将门推开，领着两人进去，放下菜单，仔细检查了傅时宴点的菜品后才出去，而接待的那个男孩在出去的时候余光还瞥了一眼沈知许。
而这一幕，被傅时宴捕捉到了，他看向沈知许，平日不见她打扮，今日应是精致打扮过，倒是引人夺目。
小孩儿长大了。
傅时宴倒了一杯热水递给沈知许，“包间冷气开得太足，你喝点热水暖暖。”又顺着沈知许的视线看向桌上的碳酸饮料，“少喝点饮料，对胃不好。”
他说话语气平淡又随意，沈知许抬起头看他，乖乖地接过热水抿了一口，“小叔，你有点像我爸爸。”
“……”
这句话一说出来，沈知许就很后悔，但她自觉说得没错，傅时宴最近的啰嗦程度的确和爸爸有的一拼。
“嗯。”傅时宴应了一声。
抛开沈知许说错话不谈，傅时宴的这句回应倒是让人应接不暇。
沈知许低头喝热水，舔了舔嘴唇，没有再接话。
“我跟你爸爸有些交情。”傅时宴用滚烫的热水把桌上整套白瓷餐具冲洗一遍，放在沈知许面前。
“我爸爸？”
沈知许语气里的疑惑太过明显，傅时宴稍稍回想了一下，“之前很多次任务，市公安局配合不少，也必然和沈局颇多。”
许久未从别人口中听到爸爸的消息，沈知许的眼角泛红，原来爸爸还未被完全忘记。
人们常说，一个人真正的从世界上离开，是被完全遗忘，而爸爸是被人记得的，那他就永远不会离开。
话音刚落，包间门被敲了几下，紧接着被推开，服务员端着菜品进来，将他们放在桌上后，确认菜品已上完后便退出去了。
沈知许还沉浸在他那句话里，低着头兀自难过。
傅时宴盯着沈知许，见她的表情便明白又提起她的伤心事，“抱歉！”
沈知许摇摇头，眼角沁出一滴泪，冲他浅浅地笑，似是过去的痛苦已经消弭，“没有，小叔，我很感谢你能记得他！”
她笑得开心，但眼泪却迷住了他的眼。
“小叔，以后有时间可以讲讲你和他的故事吗？”沈知许的目光融融，唇角笑漪轻牵，她生得好看，如墨描雪砌，这一笑当如春风拂冬雪。
终归是经历过极度伤痛的人，在对伤口的伪装上总要比旁人更胜一筹。
“好！”这一句回应，当如一句允诺。
傅时宴夹了一块龙虾肉到沈知许面前的盘子里，再将桌上的海参小米粥递给沈知许。
“试试。”傅时宴依旧注视着那张小脸。
沈知许夹起面前白嫩的龙虾肉，送进嘴里，闭着眼睛咀嚼着，一脸满足。
终究是小孩子心性，前一秒还在为伤心的事情难过，下一秒就会因为品尝到好吃的东西而感到开心。
吃完龙虾，她又转战爆炒生蚝、蒜蓉扇贝、椒盐皮皮虾……，唯独对面前的海参小米粥视若无睹。
傅时宴睨了一眼，便明白，沈知许对这碗粥极其排斥。
“知知。”傅时宴叫了她一声，说，“这是专门给你点的，试试？”
“……”
本想不声不响地不喝那碗粥，把它推远点，看样子似是逃不过了。
“可以不喝吗？”沈知许明知故问，讨好的询问傅时宴。
“你今晚吃太多海鲜了，海鲜性凉，对你身体不好，海参性温，能帮你补补气血。”傅时宴耐心地解释道。
没办法，沈知许拿起勺子搅了两下，看着那几坨黑黢黢跟毛毛虫似的东西，不禁蹙着眉毛，身子抗拒性的往后挪了挪。
一旁的傅时宴对她的表情视若无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故作正经，“知知，怎么还不吃。”
“小叔，你放过我吧……”沈知许一张小脸快皱在一起了，求救的看着傅时宴。
“不喜欢吃便不吃，没人能难为你。”傅时宴轻咳了一声，试图将自己忍不住的笑意收回。
沈知许像是得到赦免一般，将那碗海参小米粥推得远远的，戴上一次性手套继续享用皮皮虾。
她知道自己身体不好，是应该好好补补，但有时候总想，人哪有那么虚弱，不必矫情。
深夜的南临市，比京港热闹许多，沈知许和傅时宴漫步在海边的公路，来往的人络绎不绝，更多的是一对一对的情侣。沈知许面朝大海，感受海风，倾听海浪的声音，一切都是那么寂静又美好。
“哥哥，要给姐姐买束花吗？”
沈知许低头，发现两个穿着碎花裙头戴花环的小女孩站在傅时宴旁边，满眼期待的询问。
见傅时宴未说话，又着急补充，“哥哥姐姐也是来这里度蜜月的吗？希望哥哥姐姐永远幸福。”小女孩奶声奶气地彼此配合着，努力地推销花篮里的鲜花。
沈知许微微俯下身子，凑近她俩，“姐姐和哥哥不是那种关系……”
沈知许话未说完，便被旁边的男人打断，“全包起来吧。”沈知许站直身体，她审视着傅时宴，他的眼神很坚定，带着点毋庸置疑。
“哥哥，一共140块。”小女孩包好鲜花递给沈知许，拿起脖子挂着的二维码举向傅时宴。
傅时宴付了200块，低头拿着手机一步步和她们确认，并嘱咐早点回家，注意安全。
沈知许抱着一捧玫瑰花，站在原地，她心跳得厉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两个小女孩手拉着手一蹦一跳的消失在夜晚中。
她看着他，一瞬间神情有些慌乱，“小叔，为什么不解释？”
傅时宴倾身靠近她，抬起手整理她被海风吹乱的碎发，低头看向她的眼睛，“今天让你哭了，想买花让你开心。”
沈知许抱着花的手指紧了紧，心脏随着他这句话猝然漏了一拍。
他叹了口气，把她揽在怀里，用手轻轻抚着她的头发，“知知，以后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哭了。”
她呆呆地被他抱着，大脑出现一瞬间的空白，今晚的他，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的，蛊惑人心的。
良久，傅时宴放开她，将她手里的花揽过，牵着她的手往回走。
傅时宴对沈知许的感情，困在‘叔侄’的关系里，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往往很能轻易把握分寸，不越界。
但沈知许喜欢傅时宴这件事情，自始至终是一场不为人看好的关系的存在，但至少，在这个陌生又浪漫的城市，有独属于二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