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摘星（2）
厨房里很安静，除了排气扇的声音之外还有隐约的风声，闷闷的像隔着什么东西，但是却看不到哪里有窗户。
里面摆满了各种当季的蔬菜水果，鸡鸭牛羊鱼肉应有尽有，还有很多元满见都没见过的东西。
元满不明白擦得一尘不染的厨房是怎么做出来那种馒头的，他想要是真的能出去，这辈子都不会再碰那种东西。
“快点，放下就滚！”领头的推了一把元满。
他没站稳直接扑倒在地，这一下并不疼，元满挣扎着要起来，一偏头看见了一个藏在操作台下的大洞。
老爷子说，厨房的垃圾就是从厨房后面的大管子出去的，也许就是这个大管子，因为在高处所以会有风声，这就是为什么明明听见风声但没看见窗户的原因。
元满立马爬起来，把手里的筐码放整齐，又被赶出去了。
晚上下工后，他给老爷子使了个眼色，两人先后进了厕所。
里面有元满留下的字条，他前天装沙的时候捡到了半截铅笔，他藏在蹲坑后面的小洞里上面写着厨房。
老爷子看完就把条子撕碎扔进坑里，又撒了泡尿，旱厕里是不可能找到这一点纸的。
回去后他和元满交换了个眼神，两人就各自躺在床上睡着了。
这一间屋子里有十个人，今晚有五个人去上夜班了，其他人也早早睡下。
第二天一早，工头就把他们聚集在一起。
“今天所有人都上白班，晚上十点下班之后不准出房门，不然就直接扔海里，懂吗？”
没有人说话，但是工头知道他们都听见了。
就这样所有人都一刻不歇的干到夜幕低垂，哪怕是吃饭的时候肩上都扛着沙袋。
十点整，所有人在点名后都锁在房间里。
元满趴在窗户上偷看。
一辆低调的黑车缓缓驶入沙场，后面紧跟着十多辆在场地里依次排开，看来那位大老板来了，车灯聚在一起把宿舍照的仿若白昼，没人睡着就瞪着眼睛看天花板。
十二点，元满他们的房间被打开。
工头进来，赶起了十个人，上菜的人手不够叫他们去帮忙，又一人扔了一件围裙。
“别把沙子掉菜里，要不然就喂你们吃沙子。”
元满和老爷子交换了个眼神，他们正愁怎么去厨房呢，这不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吗？
几人跟着工头来到厨房，这里已经没有了白天的整洁无暇，因为来的人太多三个大厨压根不够，忙的晕头转向的，怪不得一次就叫了十个人。
元满和老爷子被留在厨房备菜，其他人被散开在外面端菜。
这一忙就到了凌晨三点，外面喝倒了一片，他们正在打扫残局。
厨师去睡觉的时候对他们俩说：“把厨房收拾好，垃圾留着我早上来处理。”
两人只是点头也不说话，手脚麻利的开始收拾。
直到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元满让老爷子钻进去，他把几大袋垃圾堆到操作台前挡住这个空间。
黑暗中，两人的呼吸声格外粗重，元满抓着把手的手臂在微微颤抖。
老爷子冲他点点头，元满用力往下一压，小门就打开了，混合着海水和泔水的味道直冲两人的鼻子而来。
元满推着老爷子先进去，他擦了把手上的指纹和门前的脚印也紧随其后。
不知道这个管子有多长，两人手心里都是冷汗，直到他们的四肢和腹部被海水浸湿。
老爷子紧紧咬住嘴唇只怕自己喊出声来，这一刻在他梦里出现了无数遍。
元满屏住呼吸，不知为何他的心跳的格外的快，那种抵着嗓子眼跳的感觉，让他不敢放开呼吸。
老爷子游进海里，回头看了一眼元满，往前游去。
元满只觉得周身被海水包围，周边全是黑色，只有一点点波浪打在脸上，是他在前面游。
他们拼了命的划着水，手臂酸痛也不敢停下，尝到了一点点自由的味道怎么可能会放掉。
直到晨光撒进海里，元满终于坚持不住了，他探出海面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海水腥气的风吹进肺里他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不远处老爷子也浮出了水面，两人一对视在闪着泪光的眼里看到了一模一样的喜悦。
那座地狱已经变成了远远的一点。
“前面有座岛，咱们先去歇歇。”老爷子提议。
元满点点头，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再游下去两人可能会体力不支死在海里。
终于又触摸到了坚实的地面，两人仰躺在沙滩上大口大口呼吸着，夹杂着自由的氧气让灵魂都活过来了。
“我听说，他们要在这附近的一座岛上建度假村，咱们快想办法离开吧！”元满猛地坐起来。
老爷子看了看这座岛：“应该不是这座，不过离那里很近，他们坐船的话很快就会来。”他往里走了走，捡了一个椰子来递给元满。
“可能不会好吃，先补充一下体力。”
两人分食了这个小小的椰子，又苦又涩但是比发霉的硬馒头香多了。
“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发现我们不在了。”元满往那处的地方看了一眼，什么都看不到。
“别害怕，我们都逃出来了说明命不该绝，这两座岛离得不远，说不定他们会在岛上留橡皮艇咱们看看。”
“留了橡皮艇的话肯定会留人吧，就凭我们两个”元满不知道说什么了，这就是死路一条啊！
“嘘！有人来了！”老爷子拉着元满藏在礁石后面。
不一会儿海面上响起了快艇的声音，元满绝望地闭上眼睛，他们才逃出来就要回去了吗？
“听说，这座岛是附近最适合周末度假的地方了，不过怎么这么小？”
“是不是走错路了？”
“看来好像没什么好玩的，咱们去大点的地方吧！”
“好不容易放暑假了，咱们找个能住三五天的大岛吧。”
几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听起来像是放假的学生。
元满看了老爷子一眼，老爷子点点头，两人从礁石后面走出来。
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两个人，几个人有点惊讶。
“孩子们，你们好啊，我们爷孙俩是这附近的渔民，来打鱼的时候起了大浪，船被吹走了，你们能不能带我们回码头啊？”
老爷子黑瘦的模样倒是真的有几分像在海上讨生活的。
他们嘀嘀咕咕商量了一下。
“可以是可以，你能证明你们的身份吗？万一你们是坏人怎么办？”
元满看向老爷子。
他沉吟一阵：“你们可以打这个电话核实一下，我们是月亮湾的。”
一个男生按照他的指示打通了电话，说了老爷子的名字身份证，那边也确认了消息。
两人坐上快艇的时候元满还是懵的，他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逃离了那座地狱。
看到越来越远的小岛，元满捂着脸无声地哭泣，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滴在腿上，温热的水滴让他终于有了活着的真实感。
老爷子摸着他的头安慰，自己的眼里也含着满满的泪。
两人向几个年轻人道过谢，又嘱咐他们远离这片海域，看着几人离开才放心下来。
“爷爷，您真的是渔民？”
“是啊，我在月亮湾生活了大半辈子啊，我儿子说他工作忙不过来叫我去城里陪他，我以为是享福去的，没想到是被抓去做苦力的，唉，这回要不是你我早死了。”
“您别这么说，要不是有您的帮助我也不可能逃出来的。”
“孩子，先跟我去亮湾的家里吧，先休整一下，再想想怎么完全避开他们，咱们现在可是生死之交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害你的。”老爷子抓着元满的手不放。
元满拗不过他只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