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数量
接着他又道：“我处理完他们的后事，便关了自己一年。我将府中奴仆全部遣散，只留了父亲的近卫留在府上，那一年，我苦练武功，钻研兵法，因为只要我闲下来时，这府上已没了欢声笑语，和唤我名字的人。一年后，我向先帝请旨为父报仇，先帝本是不肯的，我于是在他宫殿门口跪了三天三夜他才松了口。”
“后来我一战成名，又立功无数，又扶持云帝登基，坐上了皇位。可随着我为国征战，不知怎么的，却渐渐成为了他们皇室争权的工具。我心中苦闷，我无心朝政，但求北夙安定繁盛，可为何，却不得不卷入其中。”
“母亲过世后，是太后待我最好，她是我母亲的好友，我唤她一声姨母。随着我长大，我发觉她对我的好也不过是虚假，只是借着我的力，巩固云帝的地位？”
他眼里带了些不明的情绪：“我有些累了，往往我想放下这一切，可是，北夙还压在我身上，我放不下。”
他缓缓的，讲完了他的前半生，像是说了个故事，说了个主角是他的故事。
听他讲完这些，苻瑾清已经不知道作何反应了。
他如今也不过二十二岁，若是父母还在，也是膝下承欢的年纪。
是定北王又如何？军功赫赫又如何？他不过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也只是白煜。
她下了床榻，走到他面前，用手抱住了他，拍了拍他。
在他耳边，轻轻地开了口：“且都过去了。”
因她的动作，白煜微微愣在原地，也不敢乱动，过了一会儿，才放松了身子，任由她抱着来哄。
此时的他，眼神清澈，乖巧的像个孩子，像是幼时的那个他，在此时此刻平息了心中的委屈、不满与愤怒。
“你做的已经够多够好了，况那皇室之争，与你有何干系，你只应本心做着自己应做的事，便足矣。因是你护着北夙，北夙才有今天的繁荣，才不被他国欺凌，因着你冲在前面，才有如今百姓的安稳生活。所以，白煜，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不要去强加责任给自己，你首先是白煜，其次才是定北王。”
白煜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处，苻瑾清感觉到湿热的。
他哭了？
她有点着急，不敢乱动，只保持着抱着他的姿势，轻轻安抚他。
……
苻府上下，各个院落都灭了灯，除了夜值的侍卫与守夜的丫鬟，府中上下也没了其他人。
只有苻沅的屋中还点着明火，他俯首案前，不知在写些什么。
沈玉芙自思过堂出来后，也不同他说话了，只说要分院子去睡。
苻沅也应了她的意，二话不说，收拾了一些随身衣物，搬去了最南边的院中，也是苻府较为偏僻的一处。
现二人已分房去睡，他也可光明正大去做自己想做之事。
此时他执笔而写，不时蹙眉翻看前页核对，因着数量不对，他不禁叹了口气。
他那册子上，画着不同女子的画像，各个长得标致好看，画像旁又写了小字，小字上写的是女子的年岁，从哪里买来，或是从哪里带过来的，也写了花了多少银子买来的。
按照标准，那些女子的样貌被划分为一等、二等、三等，各自画了画像捆成册，分为三册。
他合了册子，案前烛光因着他的动作晃了一下。
忽的，有人敲门，在这静谧的黑夜下显得异常突兀。
苻沅本在愣神，听到这敲门声，饶是他也被惊了一下。
他停了一会，门外人又叩门，叩一停一，且有规律。
苻沅听这声响，心知是那人来了，遂起了身，开了门。
只见门外站着一男子，身材高大，整整比苻沅高了一头。披了件黑色披风，宽大的帽子遮住了半张脸，下面的脸在阴影下若隐若现，窥不见整体。
苻沅见是他，忙邀他入门。
又探头看了看外面，再三确认没人后，才关了门。
那人已悠然坐下，并给自己倒了杯茶。
苻沅上前行礼，脸上带了些笑：“怎么这般晚了，您还屈尊来我府上亲自找我？”
那人饮了口茶水，才回道：“我顺道而来，正巧，主人让我来问问，数量够了没。”
苻沅面露难色，去案前拿了册子，双手递上，毕恭毕敬地道：“暂且…暂且还是不够的，我最近周转各地，买了几个，但官差查的紧，我也不敢大张旗鼓去做，遂还不够，差了几个数数，还请您回去，通融通融，让主人再给我几天时间。”
那人拿了册子，翻看一番，过了一会儿回道：“这批货色且不错，再给你半月时间，半月之内，数量必须得够。”
苻沅忙点了头：“您放心，半月足矣，等半月过后，我便给您送过去，到时候，还望您给小人美言几句。”
男子笑道：“你劳苦功高，不用多说，此次交了货，主人自会夸赞于你。等半月后，你且按照老地方将人带过去，其余的事，我会再派人和你联系。”
苻沅点头：“小人知道了。”
男子起身：“我便先走了。”
苻沅送他：“您慢走。”
男子出了门，便飞身上了房檐。
苻沅关了门。
还差三人，这半个月，让他上哪去找？
他叹了口气，回到屋中，将册子放在匣子里，上了锁，将钥匙藏在花瓶处，脱鞋上了床。
他所做的，是买卖年轻女子的生意。
他娶了沈玉芙后，就跟着她的父亲沈青平四处做生意。
他们家中是卖布匹锦缎的，便往往要去不同的地方送货。
机缘巧合下，他和一友人酒过三巡，那人喝多了酒，就问他有没有想法去做些其他大买卖。
是何买卖？是买卖女子。
“我们是拍花子（贩卖人口）你只需去问那些贫苦人家，有没有人卖豆儿（姑娘），若有豆儿（姑娘），则按照五十两来买，你且挑些好看的豆儿（豆儿）去买，有缺口的、烂的坏的，可都是是不要的，就要长得好的。你每次凑够十豆儿便可交货。等到了时候，就去指定的地儿，那贵人派来的并肩子（朋友），将人交给他便可。那人会交给你一锦囊，锦囊里有一张字条，有什么想要之物，写在字条上，不出三日，便会出现你的枕边。切不要被鹰抓孙（官府）逮到，小心你的瓢把子（脑袋），不要漏了水。”
他本是不想去做这的，风险大，若是被官府逮到，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可友人再三诱惑，他也答应了下来，开始干起来这勾当。
每每去往一处地，便先命人打探附近有没有吃不起饭，有儿子也有女儿的贫苦人家。
然后，他则亲自去他家拜访，商议多少银子肯卖。
若是犹豫的，他就加大价钱，也都将女儿卖给了他。
若有真心不愿意的，他也不强求，凡事，都是顺其自然。
再后来，他和赌坊的人签了协议，若是有人因赌钱还不上钱，卖女儿的，都交给他，他来还了那钱。
就这样，凑了半年，若凑够十五人便去交货。
为此，他甚至改了自己的马车。
在马车下做了能够容纳两个人的隔间，只为了能更好的转移这些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