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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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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他走到一处柜旁,柜子上面有好几个隔间。

    他打开其中一隔间的门,隔间里面且有三层,自上而下整整齐齐地按照瓶子高低摆满了三层药。

    那药或是药膏,或是药粉,有治疗跌打损伤的,也有治疗外伤见骨肉的,凡是能受的伤,他这里都有药来治。

    他拿出一瓶,借着烛光看了看瓶身上的字,确认后拿在手里,连带着关了柜门。

    他先去水盆处净手,用汗巾擦拭干净,才来到苻瑾清身前,屈了右膝,蹲在了她眼前。

    白煜打开了药瓶,里面是白里透着淡青色的半透明药膏。

    虽离了些距离,苻瑾清也能闻到药膏的凉爽气。

    着实有些上头。

    苻瑾清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用手捏了捏鼻子,去缓解那因气味而引起来的痒意。

    见此,白煜道:“这药膏味道虽大了些,但最治你这伤,只需连涂两日,便可消去疼痛,再涂几日,就可不见这青紫。”

    他伸出食指蘸了些药膏,轻柔、均匀地涂在她的伤口处。

    白煜刚刚这触及伤口时,还是有些疼的,她也下意识躲了下。

    但是也因他动作轻,随他揉弄一会,也没有一开始那般疼了。

    这膏体刚挨着她的时候还是凉的,不过因着白煜用手,膝盖处也变得热了起来,带了些灼感。

    想到他一柜子的药瓶,苻瑾清忍不住问道:“为何定北叔父柜子里有那么多药,是你经常受伤吗?”

    白煜又蘸了些药膏,轻轻涂抹,似是自嘲般地回道:“上了战场,何处不挨伤。”

    这话不假。

    他自十四岁上了战场起,就受伤不断。

    战场上瞬息万变,你不会知道,你的敌人会在哪,给你来上几刀。

    如若大意了,被砍了几刀,也算是常事。

    他记得很清楚,他受过最严重的一次伤,是挨在胸口处的。

    敌人硬生生地刺过他的铠甲,戳在了他的心口处。

    幸亏他命大,离心脏偏了几寸。

    只记得当时,洛子翊都险些要回北夙给他报国丧了。

    那确实也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虽隔了厚厚的铠甲,也耐不过敌人的尖抢之锋利。

    后来,每次出兵,他不受伤的次数是少得可怜。

    或是刀伤,或是箭伤,全身上下没一处好肉,不过整日用衣物遮挡,也看不出来。

    况,久经沙场,他逐渐也习惯了这些伤。

    受伤对于他来说,也算是家常便饭了。

    若是一些小伤就自己来处理,受了重伤就让赵拓给他包扎,伤口多了,他也觉得麻木了,感觉不到疼了。

    他又道:“不过这柜子里都是我身边的副将赵拓所制,他医术好,且跟随我多年,也深知我容易受哪些伤,遂自己熬制了好些药给我。”

    苻瑾清低头去看他,心里面不免多了些心疼,又想到自己受了伤还要定北叔父抱着过来擦药,她觉得自己是有些娇气了。

    于是开了口:“定北叔父,你还是让我来自己涂罢。”

    闻言,白煜手中动作未停,又蘸了药膏,换了右膝来涂,回道:“这药膏我已沾了手,你又不知这涂药的力数,便无需你来涂。”

    听他这么说,苻瑾清也不好在强求,又问道:“叔父受伤时,是不是很疼?”

    白煜摇摇头:“习惯了,便也不觉得疼了。”

    苻瑾清道:“今日这伤,我也是不觉得疼的。”

    白煜轻笑,调侃她:“我知道,还知道,你最厉害了。”

    苻瑾清红了脸,再开口时,语气带了些认真的意味,一字一句地对着他说道:“定北叔父,日后,且不说是为了谁,就只当为了你自己,让自己少些伤?北夙百姓是要由你来守,战场上身不由己,但是,你也是北夙人,你也要守住自己。”

    闻言,白煜微微怔住,手上也停了动作,半天没个回话。

    久到苻瑾清以为她说错了话时,白煜才抬头,盯着她的眼睛,回道:“好。”

    自母亲离世,好像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要让他去护他自己。

    纵使姨母疼爱他,不过也是他衷心于她,可以护她皇室安定,也从未关心过他是否真的疲累,无心战争。

    他每每为他们开脱,为自己开脱,可从来没有放过自己,宽恕过他们。

    他陷进了,自己所给的莫须有的压力去了,只是他不愿意去承认,不愿意去承认,别人只是利用他罢了。

    ……

    白煜给她涂完药膏,又去净了手,回来时,便将药瓶递给了她:“这药你且拿回去,早晚各一次,不要忘记了。”

    苻瑾清点了头,把药瓶收好,又把裤脚放下。

    再抬头时,不知怎么就看到角落旁的古琴。

    那琴许是被忽略掉的,落了灰尘,结了蛛网,就这么被放在那,着实委屈了些。

    她问道:“定北叔父会弹琴吗?”

    白煜顺着她的目光也去看,看见了那琴,点了头:“今日春宴你没听到,现在还想听吗?”

    提及春宴,她有些不好意思,但也点了头:“就是因着春宴没听到,才更想听琴了。我不会弹琴,但是喜欢看人弹琴。”

    幼时,她就喜欢待在母亲身旁,看着母亲弹琴。

    闻此,白煜找来掸子拂去琴上的灰尘,将它拿到桌面上,又擦拭了一番。

    等擦拭干净,他坐下调了琴音。

    虽被搁置了许久,调整之后,琴音也算清脆。

    只见白煜坐直了身子,右手弹拨琴弦,左手按弦曲音,指法间行云流水,音律间若隐若现这愉悦之感。

    琴弦轻拨,音波荡漾,如泉水潺潺,如风吹竹叶,如鸟鸣山谷。

    不过弹了会,却突然变了曲调。

    见他指尖轻启,弦上生风,音律如山风凄迢,似诉衷肠之苦楚,又如叙英雄之末路。

    琴声悠扬,宛若长空孤鹤,凌波微步,独自天涯。

    忽而高亢,犹如战鼓隆隆,金戈铁马,生死相随;忽而低沉,如同夜雨潇潇,寒窗独守,岁月蹉跎。

    心中所藏,无非是那一抹英雄末路的凄凉,与世间沧桑的无常。

    终曲,古琴静默,而壮志难酬,悲歌易老。

    听此曲,苻瑾清恍惚间,竟落了泪。

    泪水顺着脸庞滴落,她抬手摸了摸。

    曲意悲凉壮阔。

    她听得出,他心中的郁闷忧伤。

    怪不得今日,她总觉得他有些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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