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忘忧
云帝将白色玉瓶交给站在最前面的一位道士。
道士向他行礼，双手把玉瓶接了过来，把玉瓶放在了琉璃匣中。
交了玉瓶，宫女端来一铜盆，盆里是清水。
他将手洗净，接来汗巾擦了擦手。
手是最常接触到万物的肢体，用清水洗手，寓意为洗去污秽之物，是为净手。
接着他便回了主座，笑着对众人抬了手：“诸位还请落座。”
众人齐喊：“谢陛下。”
皆去找了刚刚自己的位置坐下。
见人都坐了下来，便有宫女从旁走来，她们列队而来，整齐划一。
她们手上都端着同样的东西——一盅酒，一壶茶，还有三种糕点，两样水果，好不丰富。
她们到了对应的位置后便停了下来，将手上的东西一一放下。
苻瑾清早就闻到了那酒浓郁的香气了。
就像是误入了一处无人到过的桃花源。
清风徐来，吸入的都是桃花香，口唇间都是桃花的清香，颇为怡然自得。
因着白煜嘱托，白溯此时和连珠都站在她身后伺候。
见她去拿了酒凑到鼻子处嗅了嗅，白溯轻声道：“女郎，此酒乃是宫中百年佳酿，虽说只有春宴时才会拿出来与百官共饮，但是王爷交代了，这酒不能饮。”
闻言，苻瑾清还是抓着没放回去：“这酒闻着香，又不烈，为何不能饮？”
白溯解释道：“这是前朝最擅酿酒的胡太公所酿，他的酒，初闻时只觉得酒不像酒，没有丝毫酒气，只嗅到了那清香。浅尝时也无甚感觉，只觉得身心舒畅，想要再饮上几杯。可等再来几杯下肚，便飘飘然不知身处何处，似羽化登仙般如临仙境，忘了世间忧愁，当属后劲最烈，酒烧心头。先帝爱酒，当初在宫中找到了这些酒时，饮了几口，便赐名为’忘忧‘。后来立了‘春宴’，便在这天与百官共饮。这酒厉害之处，会引你贪杯，往往不知何时，后知后觉才知自己醉了酒。”
末了，他又添了句，笃定的语气：“女郎的酒量我虽不可知，但，一杯足以倒下。”
为何这般说？
想来早些年，云帝赏了一壶‘忘忧’给了白煜，哪知，却被洛子翊个狗鼻子闻到味儿，给偷喝了去。
他竟偷喝了半壶。
那洛子翊，可是个号称千杯不倒的，区区半壶酒，就让他醉的一塌糊涂，又做了蠢事。
初饮时，洛子翊心下是不屑的，只觉得这百年佳酿也就如此而已，没什么可传奇的。
只不过有种特殊的清香气罢了，虽搁置了百年，还是清澈如山泉水。
入口只觉得清爽，令人回味，恍惚间，他喝了半壶。
须臾，回味间，他才懂了此酒的妙处，连忙将剩下的酒埋了起来。
他面上和平时无甚差异，那耳朵红的却似滴血般。
他出了院子，去命小厮牵马来。
小厮不明所以，天黑了大半，怎的还要骑马外出？
马牵来后，洛子翊上了马，先是‘哈哈’大笑，又对月吟咏，道尽了心中情，接着又是’哈哈‘大笑。
此情此景，小厮都看的呆愣了。
等反应过来，觉得有些不对劲的时候，人已扬了鞭，马跑了老远。
他立马去找了白溯。
“白管家！不好了！洛先生喝醉了酒，骑马跑了！”
白溯彼时正在对着账本，未抬头，只蹙了眉：“他喝了酒，你怎么不拦着些。”
小厮叹气：“我见洛先生这身上没有一丝酒气，那神情举止也不像喝醉的样，小的以为他有什么急事要去办，遂给他牵了马，谁知他上了马便开始嚎叫，小的这才意识不对，忙来通知您。”
白溯将账本合起，他本就因着对不上账而烦躁。
也就是那洛子翊总喜四处游玩，偏偏这厮还是个不带钱的主，每每忘了带钱便赊账，记在定北王府。
他正对着他的赊账钱，这人喝醉了又不知道骑马跑了哪去。
他披了衣裳，又去叫了几人，皆骑了马，四处去寻他。
临近亥时，街上已无多少人了。
白溯路过一正在收摊的卖豆包的摊主，那摊主瞧着他眼熟，于是停了手中的动作，叫住了他：“敢问这位，可是找那骑马乱叫的洛家郎君？”
洛子翊可是在京都城中出了名的风雅男子，谁人不识君。
闻言，白溯停了马，向他点头：“正是，敢问这位头家，可知那郎君去了哪？”
摊主回道：“他原先是在这边乱跑，在这边来来回回了骑马好几圈，他还一边跑一边嚎些什么‘痛快’、’爽‘字，喊累了又去前面讨了水，接着又骑了马，往北边去了。”
白溯听了这些，已觉得丢人的紧，向摊主道了谢，掉头去北边找他。
他找了好些时候，才终在北边的一处斜坡边看到那熟悉的马。
那里有一颗巨大的树。漫天星光透过叶子的缝隙落在地上，地上像是洒满了星河，不时有萤火虫飞舞，倒显得更亮了。
不时有风吹来，树叶窸窸窣窣的响声在耳边炸开。
马在那吃草，人不知道去了哪。
白溯骑马向前，下了马。
那马同白溯打了招呼，白溯摸了摸马的脑袋。
马儿们互相嗅了嗅同伴的气味，便在那一起低头吃草。
此时月色正浓，月光很亮。
借着盈盈月光，白溯走上了坡，在树底下看见了洛子翊。
他背靠在树，手上不停地用他那把玉骨扇，扇着凉风，试图缓解那酒烧心的热感。
丝丝凉意，也算缓解了些热意。
白溯走到他面前，喊道：“先生，您醉酒了，该回去了。”
洛子翊睁开了眼，眯了眯，瞧清了眼前人，遂又闭上，笑道：“是小逸群啊，你怎知道我在这的。”
他如实说道：“路过一处卖豆包的小摊，摊主说你跑来这边了。您醉酒了，我们回去罢。”
他不回，反而道：“是豆包啊，好些时候没吃豆包了，我晚上只顾着喝酒了，还有些饿了。”
闻此，白溯从怀中拿出被油纸包着的豆包，还带着些许余温，递给他：“吃罢，吃完我们再回去。”
闻言，洛子翊站了起来，捏了捏他的脸，笑道：“还得是我的小逸群啊！”
他接了过来，咬了一大口：“好甜，好吃！”
他吃着吃着，又席地而坐，又拍了拍自己旁边，示意白溯也来坐下。
白溯在他身旁而坐。
他给他分了一半。
洛子翊又拿扇子指了指眼前：“这里景色一绝。”
这时，白溯才注意到眼前的景色，从此处，能看到整个京都城中，虽说夜色正浓，也有几处人家灯火通明，令人心安。
洛子翊道：“‘忘忧’、‘忘忧’，忘却世间之忧，当真是好酒！”
白溯抬眼去看他的侧颜，点了点头。
……
第二日，京都城中又多了一条关于洛子翊的事迹——喝了酒，喜欢骑马乱嚎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