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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1章 金戈泣血安社稷,长剑倚天定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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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眨眼间,风慕紫与楚天舒二人已经在山上盘桓了十数日,按理讲,他们本该早就动身了,但经不住风慕紫耍赖,不肯走,她的原话便是,去了南海哪里还能有这样好看的景色?无奈楚天舒便只好陪着她一起欣赏这朝飞暮卷,落霞明轩,闲暇时二人便一起拆招练剑,日子倒也逍遥自在。

    这一天,风慕紫见实在已没有理由再继续推脱,便只好与楚天舒骑马上路。风慕紫内力全失,身体疲惫不堪,不肯自己骑马,楚天舒便让她坐在自己身后,因为担心她摔下去,便多次叮嘱她要牢牢抱住自己的腰。风慕紫听得不耐烦,最后干脆将整个人都贴在他背上,脸上那懒洋洋,得意洋洋的神情似乎是在说:“这下总行了吧!”。

    二人在马上简单商议一下,最后觉得还是首先去和几位师兄道别,然后再出发去南海比较好。于是二人便纵马向沈行云住处驰去。

    因为路途不算太近,风慕紫双手又一动也不能动,时间一长便又感无聊起来。百无聊赖之际,她便想到了一个好玩的主意,只见她时不时地对准楚天舒的脖颈轻轻呵气。

    楚天舒初时虽感觉自己脖颈又热又痒,却也以为是师姐不小心而已,就全然没有当一回事。但行了一会儿之后,楚天舒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儿,他回头说肃然道:“师姐,你若再胡闹,待会儿我控制不住马儿,两个一起坠马摔死。”。

    风慕紫只是俏皮微笑,哪里睬他。

    又行一阵,楚天舒再也受不了这脖颈上一会儿热,一会儿凉的感觉,心里暗道:“难道我还能让你一个全无内力的人给欺负了?”,于是他伸出右手向后一探,已抓住风慕紫右臂。

    风慕紫大吃一惊,全没料到他会做出这一举动,慌忙说道:“我可是你的师姐,你可千万不能乱来!”。

    楚天舒笑道:“师弟哪敢乱来,只不过是想给师姐换个位置罢了。”,说罢他右手向前一拉,风慕紫已经像风儿吹落的花瓣儿一样,翩然飞到了楚天舒的身前。

    风慕紫还未反应过来,她的双手及腰身已经被楚天舒的左手紧紧箍在一起,更糟糕的是,她感到楚天舒的唇似乎正在朝自己的脖颈靠近。

    这下风慕紫彻底慌了,颤声道:“你,你要干什么?”。

    楚天舒则浑不在意地说道:“还能干什么?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咯。”。

    风慕紫赶忙用力挣扎,但苦于没有内力,哪里挣扎得脱,只得强装镇定,说道:“我好歹也算你半个师长,你怎敢没大没小,以下犯上?”。

    楚天舒学着她的模样,调皮笑道:“师姐又算得什么师长了?记得我小时候只是有一招剑法不能圆转如意,你便罚我一个人在深夜将这招剑法练习五百遍,没练完就不许吃饭,不许睡觉,师姐那时可曾想到过会有今日?”。

    风慕紫听了这话不再挣扎,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你可知道,每次罚你,我的心里也不好受?”。

    楚天舒哂笑道:“这个我自然知道。”。

    那日他将五百遍真武剑法练完后,天已是三更,他在回自己的屋子睡觉时,正好路过风慕紫的屋子,他抬头往里一看,只见风慕紫已经将大师兄带给他俩的好东西吃个精光,此时正躺在床上美美地睡觉。

    想到这儿,楚天舒将嘴轻轻凑到风慕紫耳畔,低声道:“师姐在恢复内力之前,都得乖乖地听我的话,要不然可有的是苦头给你吃呢!”。

    风慕紫耳朵嗡地一下,只感觉这最后一句话怎么如此耳熟,略一沉思后,终于猛地记起来。

    有一次风慕紫教楚天舒练剑,他又是怎么教都学不会,风慕紫一怒之下便又要罚他五百遍,谁知楚天舒不服,还将长剑摔在地上。这下惹得风慕紫勃然大怒,厉声呵斥他将长剑捡起来,哪知楚天舒却毫不理会。风慕紫气急了,便用剑鞘打他手心,抽他屁股,直到他一边抹眼泪一边拾起长剑,在深夜边哭边将五百遍剑法练完为止。

    事后,风慕紫还不无得意地对楚天舒说:“我是你的师姐,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要不然可有的是苦头给你吃呢!”。但风慕紫向来大大咧咧,说过之后便也忘了,想不到事隔十余年,她的小师弟却还清楚地记得。

    念及此,风慕紫当下顿感哭笑不得,半开玩笑半无奈地说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师姐如今落在你手里,听凭你处置便是!”。说罢,风慕紫闭上眼睛,听天由命。

    随后风慕紫只感觉楚天舒的左手束得更紧了,他的唇不断地靠近自己的后颈,就在它快要接触到自己时,后面幽幽传来了一句话:“那先叫声师哥来听听!”。

    风慕紫瞬间暴怒,用力搬开他的左手,随后一肘撞向他的胸膛,道:“混小子,想吃耳光了吗?”。

    楚天舒见机何等之快,赶忙从后面抓紧她双手,讨饶道:“师姐息怒,师姐息怒”。

    风慕紫一边用力挣脱一边说道:“不抽你一顿我息不了怒!”

    风楚二人一路打闹,很快便来到沈行云的住处,从校尉胡彪的口中得知,三师兄沈行云三天前进入皇宫,至今未回;四师兄芈颜卿已经和新任军师姜问书率军出征了。

    风慕紫与楚天舒二人互望一眼,均感吃惊,没想到二人在山上只停留了十数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儿。

    大楚皇宫外,沈行云已经跪在此处三天三夜。由于长时间滴水未进,他面色憔悴,嘴唇像经过大火烘烤一般,皲裂而苍白,但他的背脊依然挺得笔直。

    九天前,沈行云在朝堂上犯颜直谏,他劝谏楚帝不要再轻动国库中的钱粮来大修土木宫殿,应该多多赈济沔江受难的灾民,尽量多积蓄钱粮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楚帝因为颜面受损,当庭勃然大怒!

    有许多楚国皇族因为在这次水灾中勾结赤霄宫中饱私囊,或多或少地受到了沈行云和芈颜卿的弹劾,此时如何肯放过如此良机,纷纷落井下石,出言诬陷。

    楚帝虽明知沈行云是冤枉的,但还是撂下一句:“太傅病了,还是回家休息吧!”。

    这一句话便罢黜了他所有的官职,什么国士,什么护国军师,什么太子太傅,一切都与他没了关系。

    五天前,犬戎,北狄,东夷三路异族一同领兵来犯。

    犬戎一路兵势最盛,领兵将领就是被世人称为少年杀将的吴将军,他一路破楚关杀楚将,如入无人之境。因军情紧急,芈颜卿只好和新军师姜问书匆匆出征,与吴将军决战。

    姜问书因为治理好沔江水患,已经颇得沈行云信服。

    他勘探沔江地势,精心挑了十几处前朝废弃的干涸河道,他又率领军士将沔江与这些河道相连。这样再到了汛期,即使雨量多上几倍,雨水也可通过这些河道直接通黄河入大海,沔江沿岸自然可保得固若金汤,当然这不必细说。

    有姜问书这么个全才同芈颜卿一起出征,沈行云自然是放心的。

    东夷这一路的领军将领是沙场宿将斛律光,更重要的是他还有与沈行云并称为天才军师的李守道相辅佐。楚关守将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更何况楚关主将芈子期本就是一个纨绔子弟,只因是楚帝的侄子,才求得这个职位。几日前,他不听副将劝阻,执意与斛律光决战,却不想中了李守道埋伏,副将为了将他救出,多次率军死命冲杀,终于为他撕开一条口子,副将自己却身中八箭而亡,尸首还被敌军挂在城墙上羞辱。

    芈子期率领残余兵士突围后,就紧闭城门不出,事后又怕被问责,干脆就将责任全部推到副将身上,这也使得守关士兵对他极为不满。现在将领与士兵离心离德,楚关被破也只是旦夕之间。

    要知道这虎牙关是楚国最重要的门户,一旦虎牙关失守,斛律光便可长驱直入,挥军直取郢都,届时大楚千千万万百姓皆要受到东夷的铁蹄践踏。因得知虎牙关不容有失,沈行云在皇宫外长跪三天三夜主动请缨,但楚帝因此次罢免沈行云而重新获得了许多皇亲贵族的支持,所以他决定无论如何不再启用沈行云,而是派遣另一位皇族的子侄前去守关。

    算上今天,沈行云已经跪在这里四天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的心也正在一点点下沉。突然,皇宫里走出一个人影。

    来人一袭公主盛装,淡青色长裙曳地,绣着大朵大朵的青莲,腰间玉佩坠着流苏垂下,头发柔顺笔直高高束起,一部分垂落至腰间,斜插金色步摇,满身高贵明艳,正是皇帝的亲妹子,弄玉公主。

    弄玉走到沈行云近前,轻轻摇了摇头。

    沈行云像是被最后一棵稻草压倒的骆驼一样,近乎发疯般死命抓住了弄玉的脚踝,哭求道:“弄玉,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要不然真的来不及了,一旦虎牙关被破,千千万万的楚国百姓都要遭殃,沈大哥求你了,沈大哥给你磕头!”,说罢,沈行云一下一下将头叩在大殿的石板上。

    弄玉赶忙上前想要去扶起他,但这看上去无比清瘦的男子此刻竟似有千斤之重,哪里扶得起来。

    沈行云一边用力叩头一边哀求:“弄玉,你再去替我求求王上,行云有罪死不足惜,但千万百姓是无辜的。”,只听得一下一下的声响,直至他额上的鲜血溅满了衣衫,淌湿了石板。

    弄玉再也经受不住,脑海中电光一闪已有了决定,咬咬牙说道:“沈大哥,你快起来,我答应你便是!”

    沈行云停下动作,抬起头望着弄玉,一缕鲜血马上自额前流至下颌,淌落在他的白衫上。他用迟疑的神情呆呆地望着弄玉,似乎是想在她的脸上确认什么。

    弄玉将沈行云轻轻拉起,柔声道:“沈大哥,我且问你,这些年你求我的事,我可曾有一件事没有做到?”。

    沈行云轻轻摇摇头。

    弄玉怜惜地为他擦拭额上的伤口,安慰道:“这不就成了,你先回去等我消息,也许还没等你回到家,好消息就传来了。你就放心回去休息吧”。

    沈行云颤颤巍巍直起身子,向宫外走了几步便又回头望向弄玉的眼睛,直到弄玉冲他扬了扬嘴角,他才回身继续向外走。

    弄玉盯着他的身影,直到沈行云消失在长廊的拐角,她的笑容才渐渐变得苦涩,她又呆呆望了好一会儿,然后回过身再次走进了皇宫。

    “皇兄”,弄玉走进门轻声开口。

    楚帝抬头看见弄玉,脸上微感不耐,说道:“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说过不会见他吗!”,他自是指的沈行云。

    “你不必一定见他,我只想为他求一个出征的机会。”弄玉低头说道。

    楚帝勃然大怒,说道:“是沈行云让你为他求情的?”。

    弄玉说道:“我不是为沈行云而来的,我是为大楚的百姓而来的。”。

    楚帝的脸色更加阴沉:“难道除了他沈行云,我大楚便无人能打仗了吗?”。

    弄玉咬了咬唇,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说道:“我我愿意去北狄和亲,只求皇兄能够让沈行云领兵出征。”。

    楚帝的脸色变得更加古怪难看,记得上次,同样是北狄来犯,当时南楚国力倾颓,楚帝求弄玉以国家大事为重,和亲北狄。但弄玉宁死也不肯,好在沈行云和芈颜卿逐渐扭转了楚国在战场上的颓势,后来此事也便就此作罢。如今自己这妹子竟然为了外人甘愿牺牲自己,心甘情愿把自己活活推入火坑,这让他如何不怒!

    “你回去吧,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的!我好不容易重新获得了这许多皇家贵族的支持,怎么能就这么轻易放弃。”,楚帝冷冷的说。

    弄玉刚想再说,“回去吧!”,楚帝已提高音调打断了她。

    弄玉站在原地,深吸了三口气,随后猛地抓起挂在墙上的湛卢宝剑,没等楚帝反应,长剑已经出鞘。

    楚帝吃了一惊,问道:“你要干什么?”。

    弄玉将长剑横在自己颈项,说道:“请皇兄给沈行云领兵出征的机会!”。说着,她将长剑抵近了几分,鲜血立时从脖颈流出,自剑身滚落。

    再怎么帝王无情,到底是自己亲妹子,楚帝怎能一点不心疼,颤声道:“皇妹,难道为了一个外人,你就不要皇兄了?你就不要你二哥芈颜卿了?你就不要这个国家了?”。

    弄玉脸色苍白,过了很久才缓缓开口道:“我只要沈行云能带兵出征的圣旨!我现在就要!”。

    楚帝望着这个一向对自己低眉顺眼的妹子,仿佛直到今日才真正认识了她,原来她的性子竟是如此刚强。同样也是过了良久,他才慢慢说道:“好,我就遂了你的意,你把剑放下吧。”。

    过了约半盏茶的功夫,圣旨已然拟好。弄玉从楚帝手中接过圣旨,立刻笑靥如花,想要像往常一样对着哥哥撒娇:“还是皇兄最疼我,小妹先走啦。”,说着转身向外走去。

    但她刚走出两步,后面就有一个声音冷冷地传过来:“你若执意将这圣旨带出屋外,从此以后,我便只当没有你这个妹妹。”。

    弄玉的笑容登时僵在脸上,脚也如同被钉在地上一般,虽然只有一瞬间,弄玉却像经过了极漫长的心理斗争,只听她惨然道:“即便皇兄不认我,你也是我的皇兄,我也会在北狄为大楚和皇兄祈福。”,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弄玉刚走出宫门,迎面就看见了本该已经离开的沈行云,她赶忙抹了一把眼泪,将衣领向上拉了拉,直到遮住了脖颈上的伤,这才朝他走了过去。

    “你还信不过我,喏,给你!”,弄玉嗔道,然后一边说一边将圣旨和楚王的剑递给沈行云,叮嘱道:“这是我皇兄的湛卢剑,若那芈子期不服从你的军令,你便可用此剑斩杀他。”。

    沈行云接过圣旨和剑,问道:“殿下以什么条件为我换来的这次机会?”。

    弄玉笑了笑,故作轻松道:“没什么,只是同北狄的首领萨仁图亚和亲而已,正好我也想看看那塞北的牛羊和大漠的风沙。”。

    沈行云喃喃道:“萨仁图亚年老昏聩,残暴不仁,据说曾有位楚国公主前去和亲,结果,结果”,沈行云竟再也说不下去。

    弄玉接口道:“结果和亲不到一年,那公主就被他杀害,最后还被他和他的臣子们分食了。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答应你的,全都做到了;凡是你向我要的,不管难的,易的,还是好的,坏的,我都给你了。”,弄玉是笑着在说这件事,仿佛这件事与自己毫不相关。

    沈行云望着这个为自己牺牲甚多的女子,竟慌乱的手足无措起来。

    弄玉的笑意更深,说道:“好啦,快回去休息吧,过几天可就要出征了。”。

    弄玉见沈行云只是呆立在原地不动,笑道:“你不走我可要走了,在被吃掉前我可得先吃得饱饱的,再睡得饱饱的。”说罢,弄玉与沈行云擦身而过,只是身形交错的瞬间,有两滴晶亮的东西自她面颊划过。

    弄玉没去擦脸上的眼泪,只是心里黯然道:“行云啊行云,为你做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只是你能不能把你的爱分给我一点,哪怕只有一点,如果不能,起码请你不要忘了我。”。

    三天之后,弄玉的和亲使团出发了。

    弄玉身着凤冠霞帔,拜别皇兄,拜别故土。她朝着城头的楚帝行了一个万福,楚帝冷漠地将头别了过去,弄玉苦笑不止。

    弄玉望了一眼沈行云,说道:“沈大哥,弄玉此去山高路远,天各一方,再要见面只怕千难万难,你可以抱我一下吗?”。

    沈行云慢慢下跪,道:“殿下是君,行云是臣,君臣有别,还望殿下以国事为重!”。

    “你”弄玉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竟被气得一时说不出话,几天前自己还牺牲一切帮过他一个大忙,今天他竟连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答应自己?

    她的眼睛渐渐凝结出一层冰,目光像刀片一样撒在了沈行云身上,似乎要把眼前这个薄情寡恩的男子千刀万剐方能解恨。但当她的目光落到男子身上时,她眼中的冰雾又瞬间消散,继而代之的是说不清的爱怜。

    原来短短三天,眼前这个男子竟似是老了十年,他的眼角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他的鬓角已有了三分之一的白发,他清瘦笔直的身躯竟然变得有些佝偻,看上去略显龙钟老态。

    弄玉一霎间心如刀割,她恨过他,怨过他,但终究还是爱更多一些。她扶起眼前男子,静静地望着他,好像要将他的一眉一眼都刻在心上。至少这一生可千万别忘了,不然孤身一人在那异国他乡,余生可怎么熬?。默了片刻,弄玉笑了,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道:“还真当我弄玉是个没骨气的,沈-行-云,我以后不会再打搅你了。今夕何夕,今年何年,纵有刻骨的相思,若再相逢,也只是陌路!”。

    弄玉回身进入马车,此生再也未看他一眼。

    过了两天,沈行云要出征了,只有楚天舒和风慕紫来送他。

    同往常一样,他站在将台为即将出征的勇士们鼓舞士气,同往常不一样的是,一向雄姿英发的他这次心里竟十分没底。他甚至没有勇气向台下看一眼这些与他共过患难的老兄弟。

    楚帝确实允许他出征,但并未拨给他兵马,只命令他召集旧部出征,也就是那些已经解甲归田的老兵。

    “今有异族于虎牙关陈兵百万,他们妄想裂我疆土,掠我百姓,杀我父母,辱我姊妹,我们作为大楚的军人,能够退让吗?”,沈行云开始用言语唤起将士们的敌忾同仇之心,而在往常,将士们也会气势如虹的回应他,但是这次,将台下鸦雀无声,死一般的沉寂。

    “他们心里应该恨死我了吧!他们剩下的日子本已不多,此时应该正在家享受天伦之乐,仅仅只是因为自己的一张告示,他们便要再次披甲重回疆场,来过这刀头饮血、百战无生的日子。他们已经多年未拿刀了,更何况年岁已大,真的还能上阵吗?我们真能战胜东夷的百战精兵吗?在那之后,又有多少人能活下来?自己呢?会不会死?”这许多问题在脑海中不断翻复,他不得不强行控制自己,努力不让自己干呕出来。

    他看了看腰间的湛卢宝剑,泣血的夕阳照在剑鞘上,为它镀上了一层酸涩压抑的光芒。

    突然将台下传来一阵阵“嘿嘿,呵呵,哈哈”的笑声,沈行云赶紧向台下看去,只见台下的老兵脸上都绽着笑,无怨的笑!无悔的笑!无畏的笑!

    “军师,今天这里又没有外人,都是您鸣镝军曾经的老部下,就不用再说这些壮胆的话了,咱们老哥几个没有一个软蛋!”,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兵咧着大嘴笑道。

    “哈哈哈”,一时之间下面笑成一片,沈行云也跟着笑了。他们都知道这将是他们生命中的最后一战,但他们还是在开怀大笑。因为凭虎牙关守将芈子期的德行,现在的守关士兵恐怕已经折损十之六七了,兴许不等他们到达虎牙关,那关口就已经被斛律光和李守道攻破了。

    “倒是我忒小看大家了”,沈行云止住了笑声,最后举起酒杯说道:“诸位豪兴,杯酒怎能尽欢,他日疆场之上,我们以敌将鲜血为酒,以敌军大好头颅为杯,届时,我与诸君再饮个痛快!出发!”。

    众老兵一饮杯中酒,便将碗摔的粉碎,那自然是示意纵使粉身碎骨,也要与敌军血战到底!

    与以往刀枪步伐的整齐划一不同,这次这些老兵们昂首挺腰,扛着大刀长枪便向城外走去,几千人的队伍愣是走出了千军万马莫能敌的气势。

    是啊,老兵不老,他们只是年纪老了,但他们的精神永远不老!

    沈行云望着老兵们的背影,轻轻开口道:“但愿此战之后,战乱不起,国泰民安,永享太平!”。

    沈行云回头望向一旁的风慕紫,抱拳一揖,随后冲楚天舒扬了扬嘴角,笑道:“小舒,三师兄的使命已经完成,惟愿你此生平安顺遂、喜乐祥和。”。

    话必,没等楚天舒反应过来,沈行云已经翻身上马,他接过亲兵递过来的长枪,一抖缰绳,清瘦的背影很快便隐没在前方那滚滚的烟尘之中。

    这是沈行云第一次作为主帅出征,也是最后一次。

    往常出征都是他做军师,芈颜卿做主帅,他出谋划策,芈颜卿冲锋陷阵。

    这一次,出谋划策是他,冲锋陷阵亦是他!因为这一次他既是军师,更是主帅!

    峥嵘岁月,岁月峥嵘,白衣少年一生戎马,戎马一生。

    太阳,终于要下山了。

    楚天舒只感觉愁碎了眉头,揉碎了心头,他鼻尖一酸,心头一疼,清亮至极的眸子里竟要落下泪来。他抓紧风慕紫手腕,说道:“我们还能见到三师兄吗?”。

    风慕紫柔声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但我能知道的是,立足庙堂,三师兄一定知道他要面对的是什么。小舒也要慢慢习惯,即便是身边最亲之人,也终将一个个离自己而去。”。

    楚天舒抬头望她,说道:“师姐也会离我而去吗?”。

    风慕紫幽幽地说道:“我自然是想很长很长地陪你,但是江湖儿女,谁又能保证的了什么?”只见她望着远处那一片雪白的云,继续道:“江湖人,江湖老;江湖事,江湖了;立足江湖,杀伐不休,不死在这儿,就死在那儿,不是杀人,就是被杀。那有什么天长地久和以后呢?”。

    楚天舒不再说话,只是将攥着师姐的手腕紧了又紧。

    正在这时,突然间起风了。

    阵阵微风吹动少年的白衫,盘旋着,拂过师姐的眼眉。然后待师姐偏头看他,几缕青丝却在瞬间落下。于是,青丝伴随着微风,一起拂过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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