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长河

    就在毒老怪和步寅等人敲定许闲时未来的命运之时，主角许闲时却正陷入像永夜一般漫长而寒冷的梦魇之中。

    在分不清天地上下的一片昏黄之中，他麻木地跋涉在一条看不到边的长河上，虽然两边看不到岸，前后也看不到源头与尽头，但是那明显就是一条河，因为他可以感觉到河水总是从他的面前淌来，盘旋一周，又黏糊糊地从他的两脚间滑走。

    长河之上，不止许闲时一人，无数的人影如同他一般，走在这浅浅的河水之上，他们有的摇摇晃晃毫无生机，两脚拖着粘滞的河水如同行尸走肉，只是靠着本能在行走着，而有的则是身形直挺，步履坚定，每一步都能在河水之中踏出一朵浪花。

    行者色色，却无一人将目光投向他处，河面之上更无言语，只有水声依旧，每个人或是盯着脚下的河水，或是望着前方的虚空，成千上万的人影分散在这看不到岸与尽头的长河之上，竟是如同个个都孑然一身，这是一条孤苦清寒的河。

    这条河上似乎没有时间与空间的概念，至少许闲时完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他仿佛一直都停留在某个时刻，虽然河与河中的人影都在流动，他却分辨不了自己与视线内的那些人影的距离。

    许闲时已经想不起来自己因何来到这里，也想不起自己意欲去往何方，更恐怖的是，他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只有一种“走”的本能在驱动着他的这具“躯壳”，驱使着他走在长河之上。

    这条河在吞噬着许闲时身上的某种东西，他可以明显个感觉到，每当河水冲刷过自己的脚，就有一种剃刀划过心头的错觉，而且这把剃刀每次都会刮下来一些碎屑，这些碎屑一落入空中便化作点点萤火，盘旋着飘荡着，在河面上映出许多的光影。

    许闲时在这些光影之中看到了许多人许多事，那把剃刀仿佛是在对他这个“人”进行切片，然后又由萤火将切片之中的信息转化为影像，不一会，萤火熄灭，化作一滴水滴落河中，成为这条河的一部分。

    那些人生的切片从他呱呱落地开始，像是走马灯一般，隔空演绎着他的过往人生。

    五岁时蹲在陌生城市繁华的路口，和父母一起等待人生机遇时的啜泣。

    十来岁成长在异乡，被人肆意欺凌时的哀嚎。

    第一次告白被嘲笑时的自卑。

    那些分不清日夜的自甘堕落背后的干呕与迷惘。

    ……

    点点滴滴，将他还记得或者不记得的人和事情都赤裸裸地剖开了，让他不得不重新直面自己的人生，有许多欢喜许多快乐，但更多的是难堪与挫败，就像是在满杯的黑咖啡中加入两粒砂糖，最终还是苦的。

    短短二三十年，却是如此的漫长，让许闲时看得涕泪横流，他的心里五味杂陈，却哭不出声音来，此时此刻，他只想忘掉一切扑在这河水之上，只要可以不用再重复那些苦楚，他愿意让河水将自己带走。

    “你要道心坚定！”

    就在许闲时抱头痛哭，即将摔落到河水中时，一个声音自他的“躯壳”深处传出，在这个死寂的世界里如同惊雷一般，将他惊醒。

    重新睁眼，许闲时看到不知何时，那些浑浊的河水竟像是有了生命与意识，化作无数泥黄色的手臂将他的“躯壳”团团抱住，正在朝河水之中拉去。

    但是在他睁开眼的瞬间，那些“手臂”就像是突然脱水一般，纷纷僵硬失色，然后无声地化作齑粉，散落到河水之中，重新化作水底的河沙。

    他想起来了，他原本如往日一般正在自己的房内修炼，灵力运行到一半，却突然觉得心血来潮，随后体内灵力激荡，如同沸水之中落入了无数的金属钠，各处的经脉像是被强行灌入了岩浆，顿时觉得周身滚烫而膨胀，筋骨与脏腑之间这种膨胀感更加强烈，身体似是随时要爆裂开来，但是丹田处却是空虚冷寂之极。

    许闲时有一种感觉，只要把那些暴走的灵力重新注入到丹田之内，一切就会结束，这种感觉并非来自外在的学习或者听闻，而是来自身体的本能，就像是他的身体在渴望着，渴望着他将灵力引导回丹田，但是丹田虽然空虚冷寂，却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在抗拒灵力进入，就像是阻止汽车启动的静摩擦力一般。

    许闲时由此进入到了一种蓬勃而又难以掌握的状态，他既亢奋又恐惧，正当要运动神识牵引周身灵力冲击丹田时，却发现运起的神识落入到一个时间与空间的空洞之中，通过空洞时那种扭曲世界的牵引力他却是莫名的熟悉。

    再次回过神时，许闲时便已经站在长河之上，然后他的脚就自觉地迈起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