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
原来昨日奕珍回到屋内，想到第二日要去陪同姜后宸，虽然面上还嘴硬，心中却是雀跃不止。
姜后宸这两日言行颇多怪异，尤其到了虎族，姜后宸身上的魔气之事被他人揭穿。他本想找姜后宸问个清楚。
然而见到她流落在外，好容易找到家人却又父母俱亡，实在难以开口再质疑她。待到姜后宸亲密地拉着他手，邀请他明日去陪同她，他更是将心中疑惑全都忘到九霄云外。
再次想到两人牵手，他忍不住捂脸呆笑。然而他这样一个积石如玉的美少年，做起这样动作也不显傻气，反而如春雪消融，水光潋滟。
可惜这一番美色姜后宸无缘欣赏，她此时早已在主殿睡去。
奕珍决意要为明日好好准备一番，立刻拿出了一面掐丝珐琅银镜，左右端详自己。
镜中少年固然美貌，但经历了这两日的打斗，虽然用过净身术，却依旧晦暗了些，衣衫也破了。
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遇见宸姐姐之时，竟是如此的狼狈。如果早些知道，必然要让家中侍从将他从头到脚装饰一番。
多想无益，还是专心准备明日之事。
他将储物囊的衣物全都取出，一件件挑了起来。这本是他素日穿惯了的，如今看来，却都不满意。要么太素净，要么太沉闷，甚至比不过白日所遇到的虎族忘欢明亮张扬。
其实这也不过是他自己这么觉得罢了。他家世矜贵，衣物虽然淡雅，然而所用织物可谓寸金寸锦，又用银丝雀羽绣了暗纹。
如果肥遗在这，看到这一堆价值连城的衣服，只怕已经盘算跟姜后宸一起抢了换钱了。
而白天刚遇到的忘欢虽然衣物用色鲜亮，然而太皇虎族醉心武学，吃穿用度并不过分讲究。哪怕忘欢是个爱俏的男子，论衣物精美怎样也是比不过奕珍的。
奕珍在衣物中挑挑拣拣，忽然发现了一身轻薄纱衣，流光溢彩，华美异常，他却不记得自己如何得到的这件宝物。不过他家中法宝甚多，记不清也是正常。
喜不自禁上身一试，纱衣轻若无物；揽镜自照，镜中少年更是被衬托得如同珠玉在侧。
然而纱衣虽好，到底不够庄重。他从小便被父亲教导男德男诫，到底有些不安。万一明日路上被其他女子看到，他岂不是清誉不复，如何面对宸姐姐呢。
奕珍没有细想过自己为什么愿意穿给姜后宸看，却不愿意让其他女子看到，只顾着又翻出一身拖曳及地的雪白裘衣披风，试了下能将全身上下严严实实挡住才放了心。
奕珍挑挑选选，已是折腾到深夜。他又担心自己身上气味不够怡人，哪怕用过净身术，也要唤水沐浴。又命仆人将衣物都熏了香，这才躺下。
然而他躺下没多久，又想到第二日姜后宸要洗筋易髓，必然要遭一番罪。他白天原来想给姜后宸丹药用来调养，然而想到丹药会破坏洗筋伐髓的效果，又忙不迭收了起来。
现在想想，丹药不行，药膳食补却是可以的。父亲让他从小学习药膳果然是有深意的。又起来为姜后宸炖药膳。药膳颇为费时，而且要时时照看，觉也索性不睡了。
不过他的一番好意全都喂了狗，他早上炖好了药膳，又重新沐浴更衣，遮了眼下青黑，却一直没有等到姜后宸来唤他一起同去。
他起初安慰自己姜后宸这几日过于劳累，也许是还没起。
等到日上三竿，终于等不下去，主动去找她，才发现她早已经走了。
奕珍心中万般委屈，回屋后看到自己炖了半宿的药膳，红了眼圈。
服侍他的侍从同为男子，看到奕珍为姜后宸忙了一夜却被忘得一干二净，也忍不住替他委屈。
忽然他想到天池的作用，立刻出声安慰奕珍：“公子莫要伤心了。奴听说天池洗筋伐髓的功效，远非其他普通灵泉可比。奴虽未亲眼见过，但想必进入天池之中，其痛楚也是加倍的。想必宸小姐是不忍公子为她伤心，才让公子留在这里休息的。”
“真的吗？”奕珍听了这话，眼前一亮。他嘴上这样问着，心中已经下了定论必是如此，是宸姐姐心疼他不忍他伤心。
也不等侍从答话，赶紧起来重新梳洗，热了药膳，披上披风，急匆匆往天池去了。
奕珍一到，便见到雾气缭绕中，姜后宸面无血色地靠在池边巨石上。
姜后宸还未叫惨，他的眼泪却扑簌簌地落了下来。上午他为自己委屈时尚且是克制着抽噎，此刻见到姜后宸的凄惨却觉得心如刀割。
立刻冲入水中，搂住她问：“宸姐姐，你怎么样了。”
肥遗见二人纠缠在一起，深觉此地不宜久留，否则就要成为一个锃光瓦亮的大灯笼了。于是它很有眼色地去周边散步。
姜后宸见到奕珍，心中倒没有什么起伏。她今日已是累极，就连神魂都被反复锤炼，也没有什么花花心思。
倒是冷不丁被他搂住，美人在侧，也没有抗拒的道理。她懒洋洋安慰奕珍：“不要哭了，这湖水怎样折磨，也比不上青奴落泪叫人难受。”
奕珍泪眼模糊，看不到姜后宸只是嘴上安慰他，表情半点没动，只听到她的话，面上一红，眼泪也渐渐停了。
他收了眼泪，才发现姜后宸不着寸缕，刚刚隔着雾气，他又着急，没有看清。
如今离得近了，便看到姜后宸身上柔韧的肌肤，还有遍身的墨黑纹路。从发迹生出，覆上额头脸颊下巴，又顺着修长的脖子，延伸到双肩，没入水中。
这是她原型时身上的虎纹。平日化作人形，她会收起脸上脖子上的纹路。眼下祭炼，一时无暇顾及。
这花纹与裸露的肌肤相冲击，瞬间妖气四起，凶险诡异。
奕珍呼吸微滞，脸红心跳，立刻后退了一步。他入水时没来的及脱掉的披风，已经被湖水侵蚀了大半，他一动便自己落了下去。
这种时候，他应该迅速离开避让，最起码也要转身过去。
然而姜后宸两只金黄兽曈盯着他眼睛。她前两日只有眼珠是金黄的，眼白澄澈。此刻却整只眼睛变作了金色。
被这兽曈盯住，奕珍感觉自己全身无法动弹，既不能离开，也无法转身；心头狂跳，不知是害怕，抑或是害羞。
他只能专注地去看姜后宸的眸子，半点余光不敢往他处放，唯恐冒犯了她。
二人一时安静，空气渐渐胶着。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精心装扮的衣服，赶忙开口，想化解眼下尴尬：“宸姐姐，宸姐姐觉得我今日如何？”
姜后宸上下扫了一遍，没看出跟昨日有什么不同，只能敷衍道：“发饰很美。”
她眼神一移开，奕珍终于得了自由。
他松一口气，又有些不甘气馁，捋了下自己的一缕发丝，低声道：“我特地换的衣服。”
姜后宸平日也不关注衣物，乍一看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听了奕珍的话，以为是男子爱娇，又细看了下。
她刚刚盯着奕珍，不解这湖水为何对他没有影响。如今忽然明白，这衣服是鲛绡所制，能避一切仙魔水火。
鲛绡是鲛族所织的法器，乃是魔族至宝，天下罕见。而魔族宝库所收藏的，也不过是一件鲛绡所制的披帛。
这也不难理解，鲛族身为天魔一族，人口稀少，地位尊崇。活着的要么是魔尊，要么是魔族圣子，根本懒得织鲛绡。
他们自己不想织，自然也不会有人想不开，为了件法器去找魔尊送死。就算有，也被打死了。
姜后宸对妖族了解不多，之前还以为奕珍只是个美貌点的小妖怪，没想到这样的至宝，他竟然随意穿在身上。
这么一看，只用他来练功有点亏呢。
奕珍看到姜后宸沉沉盯着自己，内心不禁有几丝窃喜，果然他装扮了半宿是对的。哪里知道姜后宸只在思考鲛绡的事情，根本没看出来样子有什么区别。
姜后宸上前一步，走近奕珍，用手摸了下鲛绡，入手软滑冰凉，确非普通织物可比。
她手就这么摸了上来，奕珍感觉自己都快要冒烟了，连腿也酸软了。只能继续开口，想转移姜后宸注意力，“我穿这身衣服好看吗？”
这一问坏了事情。鲛绡轻如云烟，此刻姜后宸贴近了，看到里面影影绰绰，似有若无，一片皎白雪地上两点红梅，霎时来了兴致！
可恨自己此时有心无力！！
奕珍等不到她答复，却见她只盯着自己身前。顺着她目光看去，立刻羞得转身就要离开，然而湖底鹅卵石光滑，他又腿软，没站稳晃了一下身子。
姜后宸伸手扶到他绷紧的细腰上，稳住了他。奕珍靠在她怀中，背后山峦起伏，他彻底软了下来，动弹不了了。
这下姜后宸终于失去了对鲛绡的兴趣。
她摩挲了下手中富有韧性的肌肉，空气湿润，这肌肤似乎隔着一层薄薄鲛绡吸附着她的双手。她虎牙微痒，对着奕珍修长粉红的脖子吹了口气，“难怪青奴一直要我看你的衣物，原来大有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