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死人
不过幸运的是，这个店里刚好有匹性格温和的老马，被顾百川强行借了出来，给钟进卫骑。
顾百川拱手道：“公子少待，一事不烦二主，小的看到里面挂着三件狐皮大袄。”拿房间里面那几个人的东西，钟进卫没有一点心理负担，笑着点了点头。
钟进卫转身对着顾百川等人道：“走，去看看。”
他骑在马上问牵着骡子的人：“请问，车上的都是死了的难民？”
不知道是被打怕了，还是因为东厂的名头，家丁畏惧的往后退到了墙根，没得退了才停下来。
他也不多看了，随手递给了那几个女子：“你们的卖身契，拿走吧，以后好好过日子。”然后准备走人。
车子一车一车的从他面前拉过，他还能听到有个人的叹息声：“这些都是苦命的人啊，前些天说不定还在家有说有笑，这鞑子一祸害，转眼就是这下场了，皇上要是早点把那个袁崇焕抓起来，也就没这事了，真是命啊！”
那梁公子委屈的说道：“你们自己去王恭厂看看就知道了，这些人，贱卖了还可能活下来，不卖就等死吧！”
三个姑娘听了，有点吃惊，难怪安贵义之前一直没有出声，原来是个公公。
“能掀开草席看看么？”
阿奇心里想了想道：“公子，府上应该需要使唤的丫鬟，要不就收留了她们吧。”
阿奇虽然很小就离开家进宫了，但也没有见过她们这么凄惨的遭遇，心里已很同情。见钟进卫看向她，知道是让她拿主意。
那人看出来了钟进卫的反应，先开口了，声音中透着一股的无奈：“公子以为是我们扒了这些人的衣裳，发这死人财么？”
“这天寒地冻的，死的又那么多，埋是埋不过来的，只能拉去火化了。”
当下不再多言，下楼后钟进卫跟安贵义约好还是在东华门见面，然后目送安贵义驾车带着四个姑娘离去。
“那麻烦安公公带他们先去看宅子吧，我就不用去了，阿奇去了就成，有什么需要添置的，阿奇记下来，回头我再去买。”
本来还有人想打听下具体是哪位东厂好汉，但被这么一瞪，就咽了回去。
钟进卫先出了门，阿奇跟在后面，接着是安贵义，再然后是三个苦命人，顾百川紧随其后，最后是王鹏，看其他人都退出去了，就收了刀，给在场的人都瞪了一眼，才退出去。
结果却发现被带来酒楼淫秽，毫无人性，稍有反抗，就皮鞭伺候。不过也因此招来了钟进卫一行人，也算是一种运气。
很快顾百川就拿了出来，给三个姑娘披上。然后，他笑着对钟进卫道：“这些纨绔子弟就只会欺软怕硬，小的进去，他们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下。”几个人都笑了。
路上的行人不多，主干道又宽，所以基本不影响骑马。
钟进卫默然无语，让开了道。
等到安贵义驾车走远，自己准备动身的时候，才发现还是之前的那个交通工具问题需要解决。
“知道公子也是好心肠的人，我告诉你吧，此时是午后，在这车上的人都是饿死的，人还不算多。要是公子一大早就过来的话，能看到拉尸体的车是现在的几倍，那些人就都是冻死的了，所以此时只要有人一死，他们边上的人就会把衣服扒了去穿，免得夜里被冻死。并不是我们在做缺德事，公子可明白了。”
那人无声的再次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公子要看就看吧，罪过罪过。”
刚一出门，被寒风一吹，三个姑娘就打哆嗦。钟进卫见了眉头一皱，这么单薄，确实够冷的，别冻出病了。但现在没衣服啊，就看向顾百川，看他是否有主意。通过这次事件，顾百川给了他很不错的印象。
安贵义答道：“公子，王恭厂在京师西南角，有点远，并不顺路。”
这下顾百川和王鹏也才明白阿奇的真正身份。
等到快到王恭厂的时候，钟进卫已经有点习惯骑马了，就放了部分精力出来观察沿路风景。
钟进卫道了歉，然后问道：“你们这是要拉到城外去埋了么？”
于是，钟进卫在顾百川的指导之下，现学现骑，慢慢掌握着骑马的要领，只要不是快速奔跑，骑术倒也过得去，一行三人，往王恭厂方向而去。
钟进卫是第一次被人跪，有点不知如何应对，转身看向顾百川。
钟进卫扭头看向那三个缩在角落里的姑娘，几个人都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他马上意识到这可能是死了的难民。虽然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他还是想确认下，把马横到了第二辆车子的前面，把车子拦了下来。
现在京师已取消了戒严，但偶尔还能看到有顺天府差役的身影，不过都没有过来管他们三个。能在京城带刀骑马的，都是有身份的人。
顾百川几步过去，插在了家丁走向钟进卫的直线上，伸手先夺了过来，然后看着他。
钟进卫一听，才明白误会他们了，其实真如钟进卫所误会的那种黑心人的神态，跟他们这几个应该完全不一样，这个，只要有点眼力的人都应该能看得出来。
“还是不要看了吧，人死为大，好歹给他们留一点尊严吧。”
钟进卫想了想，问安贵义道：“王恭厂在什么地方，顺路么？”
顾百川带马靠近，稍微弯了下腰，把盖在车上的其中一个草席掀了开来。
钟进卫一下怔住了，车上的尸体基本都是老弱之人。更让他吃惊的是，那些尸体全部都是没有衣裤的，就那样叠在车里。
此时，他们已经到了京师的贫民区附近了。虽然街道还是比较宽敞，但卫生情况显然不容乐观，经常在街角看到一堆一堆的生活垃圾，什么样的都有。幸好现在是冬天，没有什么蚊虫鼠蚁，否则还真难说要出什么状况。
“公子，求求您收留我们吧，我们无处可去。”李思敏哭求道。
其中有一个比较聪明，叫李思敏，知道钟进卫他们一走，那些人必然把气撒到她们头上，到那时，就是她们的死期了。于是，扑了出去，趴倒在钟进卫脚下：“公子救命啊！”
不让看，难道有什么内幕？钟进卫道：“难道你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敢让我们看？”
看来在这个时代，不会骑马真是不方便啊。
这倒是没有考虑过，要收留的话，得看看老婆的意思了。钟进卫转身看向阿奇。
顾百川见他已没有偷袭的可能性，才转向把几张卖身契交给了钟进卫。
钟进卫听阿奇这么说，想想应该也是，就答应了。
“难道不是么？”
这么多外人在场，听得阿奇的脸微微的红了下，心里却是甜甜的，轻声“嗯”了下。
钟进卫随便瞄了几下，就和大学时看英语单词一样，那上面竖写无标点的繁体字让他头疼。
好汉不吃眼前亏，梁公子努努嘴，那个现在站在一边，脸面被打的家丁从怀里拿出了三张纸，畏惧的走近钟进卫，想递给他。
看到这些，钟进卫也想起了明末著名的鼠疫，甚至有的网友说明朝就是亡在鼠疫上面的。看来，需要改变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这个事情得留心下，找个合适的机会向崇祯皇帝说说这个事情。
钟进卫因为是第一次骑马，所以全神贯注的，没有怎么注意四周的景物。
立刻，钟进卫就怒了，这些死人的衣服都还要扒，能卖几个钱的，张口就要怒斥。
安贵义转身对三个姑娘说道：“这位阿奇姑娘以后就是你们的主母，一切都要听她的，明白么？”
牵骡子的抬头看看他，叹息了一声：“这还用问的么！”
忽然，前面有几个差役牵着骡子，拉过来几个平板车，上面用草席盖着，但草席并不能盖住全部。与钟进卫相向擦肩而过的时候，钟进卫发现草席下露出了好多人的脚。
其他两人见状，也一起跪倒求救。
顾百川看钟进卫的意思，好像是想救人，反正人也已经被打了，无所谓再捞人了。直接走到那个梁公子面前道：“我家公子替你积阴德，把他们的卖身契交出来。”
三个姑娘长的都是比较秀气漂亮的，突遭大变，每日挨饿受冻，生死徘徊中，或自卖，或被卖给了这个梁公子。本指望为奴为婢，好歹能活下去，过了期限后也能择个好人家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