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廖氏（下）
容华听到这声音愣了一下。
没走几步，听到马四儿“哼”了一声，容华立定看时，其中有一贼脱身追了上来。
四姨娘道：“已经进了府，我们只要去将三太太接应过来。”
容华也顾不得这些了，忙叫两个婆子，“快点搀扶夫人和三太太。”木槿早在一旁吓得动弹不得，容华又让木槿将衣服给十小姐披上，扶起十小姐连忙往前逃。
木槿也大喊，“快来人呐，贼在这里，快来救命。”
容华看了一眼窗边的婆子，那婆子会意，悄悄地打开窗闩推开一个缝往外看去，又放下窗子道：“只有四姨娘一个人。”
屋子里的人都看容华。
锦秀道：“四姨娘不是在外面的小院子里吗？”
四姨娘又敲门道：“八小姐……”四姨娘的声音嘶哑，“快帮忙救人啊。”
四姨娘道：“三太太肚子里有了，受伤流了血，我看着怕是……”
婆子回来道：“那是老太太住的屋子，虽然现在老太太养病没有在那边住，可里面的东西都是府里最好的。”
容华往前走几步，绕开假山一看，果然看到一个妇人捂着肚子坐在地上，她身边有个十二、三岁的少女身上的衣服被扯得破烂，外面穿了一件又长又大的褙子，依在妇人身边不住地哭泣。
可是听到不远处有人一声哭叫，“母亲，母亲……”容华也顾不得别的，连忙走上前去，她身边的木槿也跟了过去，四姨娘拦住后面的两个婆子，“我和八小姐先过去看看情况，一会儿用得着你们自会叫你们过去。”
容华皱了皱眉头，这些事她的确是不懂，七姨娘觉得她年纪尚小，也没有跟她讲过，她也只是在大人闲聊时听到一两句。
容华叫来木槿和锦秀说了一番话，锦秀先是摇头不肯，容华又劝说了几句，锦秀才勉强点点头。
容华的本意是想等等下人过来一起过去，毕竟府里是有贼在的，她总得小心，不能救不了别人倒将自己一起搭进去了。
眼前一晃果然跳出两个人，二话不说亮出一柄大刀冲着廖氏身边的夫人就砍过去。
容华心里一软。
一恍几年过去了，变成了这样。
四姨娘更着急，“可是三太太走到后门，就走不了了。其他人又不知道去了哪里，我看八小姐这边亮了灯，才过来……事不宜迟，救人要紧，八小姐快带了人跟我去将三太太抬进来。”
刚才这婆子吹嘘自己侄儿的时候，容华正好听到了，“请他过来帮忙。”
“三婶婶受了伤？”
女孩子的名节最重要，哪怕没有真的吃了亏，被人看到狼狈不堪的模样，将来传出去，哪家人肯来下聘？
四姨娘带路往前走，容华不住地回头张望。她让锦秀找个婆子去通知大太太，这府里毕竟是大太太当家作主，这种事如何能将大太太绕过去。
容华道：“四姨娘你等一等，我去拿套衣服给十妹妹。”四姨娘说的话不应该有假，如果没有遇到特别的事，三婶婶怎么会带着十妹妹从后门进来。
劲风如刀。
以前她们尚年幼的时候，淑华、瑶华、她、研华都在这里摘过樱桃吃。
容华叫了一声，“三婶婶。”那坐在地上的妇人立即惊喜地看过来。
话刚说到这里，就听有人敲门，“八小姐在不在？”
“研华不在屋子里，花房离着又远，我才冒险跑过来……八小姐可不能不帮忙啊。”
那人微微眯起眼睛，似是在打量她。
那贼人倒下，容华看到一个人。那人细长的眼睛中似有金属般的寒光，英俊的脸上轮廓如斧钺雕琢般清晰，薄薄的嘴唇一抿，不怒自威。
容华急忙走过去，还没有开口问廖氏的情况，就听到一个男音道：“这个生得标致，多了也带不走，不如就带了这个……其他的人解决了省事。”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容华心里一沉，叫了一旁的婆子，“快去花房那边找太太，将三婶婶的事说一遍，太太自然会有办法。”
京城乱成一团，要到哪里找郎中。
周婆子将门打开，四姨娘急忙走进来，众人一看四姨娘的模样皆是大吃一惊。四姨娘手上、袖口、大襟上都蹭了鲜血，头发披散着，脸上都是黑灰，嘴唇干枯，又可怜又狼狈。
果然是廖氏。
谁又不是这样战战兢兢地在大宅院里讨生活，听到四姨娘养病的小院子着了火，她不由地想到她那时候被大太太压在屋子里时的恐惧和无助。
不是她过于谨慎，只是这一屋子的人，她不能不多想一步。只要四姨娘没有其他心思，救人是最要紧的。
竟然会有这样的变化，她万万没想到四姨娘会来敲她的门。
容华伸出手抹掉脸上的血迹。
这样一闹腾，那两个婆子也过来了，只是还不见四姨娘。
容华让木槿进屋拿了衣物，又叫了两个粗使婆子一起，四姨娘以为容华这就要走，谁知道容华当着众人的面问：“四姨娘，三婶婶大概在哪里，你好让我知道，有些地方我一个姑娘家去不得的。”
四姨娘愣了一下，没想到八小姐会这样谨慎。
难道是四姨娘故意将她引出来……
两个贼人看只来了一个人，便也不害怕，抡起器械迎上来，那婆子的侄儿叫马四儿的，平日里憨厚老实，身上更有一把子好力气，虽然不懂得什么武艺，只拿着棍子乱挥，也没让那两个贼人占了便宜。
那贼被撞了一下，顿时恼怒，顾不得其他又拿刀来砍，眼见那刀就要落在容华身上，有人跳出来拿着长棍挡了一下。
这才带着众人小心翼翼地从屋子里出来。
四姨娘使劲扯了一下容华的胳膊，“来不及了，你是个姑娘不懂……”
容华又对把门的周婆子道：“将门打开，让四姨娘先进来再说。”
容华惶恐中带着惧意，心里更是发寒，听这两个贼的意思，在场的人都落不得好下场，与其束手待毙，还不如拼尽全力。于是心里一横，也没再多想，冲过去撞那拿刀砍人的贼。
身边的婆子立即说：“怎么是四姨娘。”
是啊，四姨娘的小院子进去了人，又起了火，谁也想不到四姨娘会自己回到府里，又来这边找她。可能是只有她这里亮着灯？还是四姨娘有意……毕竟研华的住处离这边不远。
容华心里一惊，再看身后，四姨娘不知道去了哪里，那两个婆子也没有跟过来。
容华这才点头，又让一个婆子，“去找下人过来，刚才不是有人从这边过。”
那贼径直奔到容华面前，容华全身血液竟似都已凝固，两条腿像被黏住了再也挪不动了步子。
妇人旁边还有一个夫人，虽然也是狼狈不堪，可是眼睛明亮，透出一股冷静，容华猜想定是安国公夫人。
这些乱党倒是有目的性。可见这些人并不是什么乱党而是一伙毛贼。
这婆子在府里的时候久了，府里人的底细她还是知道些的，“咱们府里似是也没有这样的人。”
那婆子道：“我听得清楚，那是我侄儿，有几把子力气。”
“如今你房里这么多丫鬟、婆子在这里，我不好说，你拿上套衣服，再找两个得力的先去把你十妹妹接进屋，再让人去抬三婶婶。”四姨娘目光闪烁，“我实话跟你说，也不是为了别的，如果我救了你三婶婶和十妹妹，她们会在大太太面前帮我说话，我也就能……”满脸的期望和恳切。
忽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酸楚。
软软的樱桃，你一颗我一颗，她尚看不懂别的，只觉得一家人亲密无间。
大太太，大姨娘，二姨娘，四姨娘在一旁看着她们。
外面吵嚷的声音总是不断，仔细辨认似是听到府里的人道：“似是去了千禧堂。”
终于是下人赶来了。
容华问：“会不会是府里有什么人引进来的？”
四姨娘道：“有些事我不便跟你说。”说着四姨娘将容华扯到一边，有用眼神让周围的丫鬟、婆子退后几步，这才在容华耳边悄悄说：“你三婶婶与你十妹妹和大家走散了，路上又遇到了乱党，你十妹妹……”四姨娘目光闪烁，“受了委屈，你三婶婶不敢声张，这才悄悄地避开人从后门进来。”
这个容华知道，千禧堂里的摆件都是传了几百年，老太太收在两只浮雕红彩描金柜子里的更是件件贵重。
婆子重新将门关好，容华忙走上前来要搀扶四姨娘坐下，谁知道四姨娘五指一伸死死地扣在容华手腕上，“八小姐别管我，快去救三太太，”目光异常恳切，“刚才我在外面遇到三太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下人将前门关了，我这才要和三太太从后门进来。”
容华转头看了一眼木槿，如果四姨娘说的话是真的，她身边能信任的人又不多，就难免要带着木槿和锦秀涉险。
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柄剑，飞过来径直扎在那贼人胸口上，又有人上来对那贼人脖颈上就是一抹，血喷出来，落在容华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