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亲事（上）
屋子里还有几个人不知道佛珠的事，陈妈妈就趁着这个机会大概叙述了一番。
原来连木槿也认为，那只是份苦差事。
容华正思量间，研华已经进门，冲大太太请了安。
锦秀急忙又跪下谢恩。
这府里上到大爷、小姐，下到丫鬟、婆子，每个人都要忠诚于大太太，而不能私下追随旁人。
可是转眼之间，研华又换上一副亲昵的笑容，“不知道是要送给谁的？”
“就像什么……”木槿在一旁急着问。
“我且问你，你今天是不是差人背地里对义承侯府的人使了银钱？”
丫鬟自退下去，撩开帘子的功夫，锦秀走了进来，众人见锦秀脸色仍旧苍白，只是眼睛里已经有了些神采，手里拿着一串紫檀的佛珠，见到大太太立即跪下，“锦秀多谢大太太救命之恩，从今以后锦秀的命就是大太太给的，锦秀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众人弄清楚了前因后果，顿时都惊讶万分，研华笑着道：“也是锦秀的福气，不说阖府上下的女眷，就算上整个族里有谁能胜过母亲的福气。也是该她好，母亲又是个慈悲的，这样好的主子要去哪里找。”
木槿侧过头，正好看到容华微微一笑，眼睛异常明亮，“你这些话加起来，只说对了半句。”
几个人正说着话，外面的丫鬟进来禀告：“锦秀姑娘来了。”
大太太让研华在左手坐下，慢慢开口道：“我刚才跟你妹妹说，今年要多做些送女眷的玩意儿，你妹妹针线好，让她多做出几个样子，你在一旁也帮衬着点。”
容华走到半路上，忽然想起了什么，“我要描样子，屋子里的东西够不够用？”
大太太扬起眉毛，“你还知道这个？我看你是嘴里这样说，心里不这么想。”说完微微一笑，“明天我就回了侯爷夫人同意这门亲事。”
屋子里一时欢闹，众人都围着大太太奉承，也顺便说些六小姐研华的好话，只有容华被冷在一边。
丫鬟又说：“是。”
大太太身边的冬蕊也插话，“太太是富贵之人，佛前都有几分脸面。”
陈妈妈倒是热络地将容华送出来，陈妈妈站在门口一直等到容华和春尧、木槿走出大太太的院子，才转身返回了屋子。
研华顿时浑身一抖，她抬起头看向大太太，只见大太太满面怒容，她腿一软吓得跪在地上。
大太太吩咐陈妈妈，“去给锦秀嫂子拿十两银子，就让她回去吧！”
容华从大太太那里出来，研华本也要起身离开，只是临走之前被大太太叫住。
大太太声音虽然不大，却十分严厉，“我素来觉得你是伶俐的，不然你姐姐妹妹一个个都嫁出去了，只留下你在身边，却没想到你是个蠢的，枉我疼了你这些年，你竟然都没有个心。”
容华却笑笑不再说话。
大太太在正厅里坐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疲累，就带着六小姐到碧纱橱里说话，其他丫鬟婆子都退下了，外面只留了陈妈妈和香巧。
容华不禁想到二叔陶正谦和三叔陶正川，都是这两年凭着父亲的关系在外做了个小官，并无什么大的建树。唯一有变化的是，三叔陶正川原配夫人陈氏去世，今年新纳了个继室过门。
容华微微一笑，“那也不一定，有些事并不是你看到什么就是什么，就像……”
就像现在大太太留下六小姐……就像她一进府就已经踩在了刀刃上，她在上面行走，一不小心就要……
大太太笑起来，“什么富贵之人，不过是凑巧罢了，原想只是试试，没想到竟管用了，想来你这丫头也是和我还有一番缘分，既然病已经见好，就还留在府里吧，等到彻底调养好了，再回我身边。”
研华对这些对她没有任何帮助的事，自然不会有什么兴趣。
倒是研华已经忍不住道：“昨天还说滴水未进，今天突然就转好了？还有这种奇怪的事？”
春尧走了，容华和木槿又走过一条抄手走廊，身边再无其他旁人，木槿紧绷的神经才算放轻松一些，“小姐，你真是要吓死我，原来你是要去大太太屋里，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或许大太太只是怀疑她，现在说这些，不过是要诈她，研华咬咬嘴唇，“母亲，我哪里敢做这种事，果然有这样的事，您怎么不问问别人，府里本来就人多……”
研华脸色阴晴不定，看来她用的银子已经起了作用，侯爷夫人真的看上了她没错，只是大太太会不会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伸手阻拦？
大太太笑笑，“还能有谁，不过是亲戚里的女眷。”
研华心中一惊，连忙又俯下身，“女儿不敢，女儿知道母亲素来心疼研华……”
容华笑笑，“我就是要你不知道。”只要木槿什么都不知道，她们这对主仆也算是过关了，经过了当年她和七七的事，大太太心里对主仆关系过密一定异常反感，更何况木槿通过崔执事家的到她身边来，这件事大太太总要疑心过问的。
木槿想不出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只能又说：“按照惯例本来是让府里的丫鬟和绣娘做了，今年偏将这活派给小姐，做这些东西，辛苦不说，也落不到什么好，不过是到时候送出去就完了。”
丫鬟道：“锦秀的嫂子来接她了，只是姑娘今天的病忽然好些了。”
大太太忙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让锦秀进来。”
锦秀听了大太太说这话，还要再谢一回。
春尧仔细一想，“这个不打紧，小姐先和木槿回去，我去张罗这些东西，一会儿就给小姐拿过去。”这是太太第一次派活给八小姐，八小姐肯定会十分重视，再说她又想趁着这个机会，见那个绣娘，打听芙蓉花的事，办起事来自然也就积极多了。
丫鬟道：“是好些了，现在正在门外等着见太太。”
原来是送给亲戚，研华表情顿时更加缓和下来，“母亲既然这样说了，我一定尽量帮着八妹妹。”
“小姐没看大太太对六小姐有多亲，苦差事累差事是不会派给她的，小姐要想赢过六小姐也不容易。”
研华还从来没见过大太太这般模样，冰冷的语调，刀锋一样的眼神，怒中带着威严，让人不寒而栗。
锦秀抓紧了手里的佛珠，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研华半晌才说出话，“母亲……女儿是不是有什么做得不对……”
大太太连忙问：“可是锦秀家里来人了？”
容华却好像没有感觉到什么，还是平常一样，静静地坐着。
大太太急忙拦着，“你病刚好一些，不能劳累，赶紧下去歇着吧！”
大太太刚坐下，研华正想着也坐过去，就听见大太太一声喝令，“跪下。”
容华微微一笑，连忙说几句客套话，研华立即又得意起来。
锦秀慢慢退下，走到门口，抬起头看了一眼容华。
容华眉毛轻轻一耸，并不作声。
研华顿时心里一惊，大太太怎么会知道……她明明已经很小心，就连送银钱去的丫鬟，也是平日里不敢和她在人前亲近的。她早已经打算好，就算大太太听到些什么风声雨声，查下去，也不会查到她头上，更何况她明明还在陈妈妈面前唱了一出戏。
大太太说到这里，容华立即感觉到研华两道凌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陈妈妈走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明明是已经相信了。
只要木槿和她没有半分的默契，大太太才能放心。
容华拿起桌上的茶杯继续喝茶，不过是做些送给亲戚女眷的顽物，大太太竟然这样重视，做好的花样还要亲自过问，她记得没错的话，以前都是按照惯例准备，花样也不过是稍做调整罢了。
大太太不禁惊奇，“锦秀好些了？”
大太太忙让人扶起锦秀，再看她手里的佛珠，还没说话，倒是一旁的陈妈妈反应过来，喜上眉梢，“没想到太太念了佛经竟然就管用了。”
大太太冷笑一声，“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知道侯爷夫人今天跟我说了什么？侯爷夫人是看上了我家的六小姐，看她人长得漂亮，又识大体知进退，想来是有人在她面前说了你的好话。”
难道说是因为三叔的这个继室……
“要我说小姐，你也不能什么也不争，关键时刻还是要讨好大太太一些，毕竟这个府里大太太说了算。”
容华脸上正挂着一抹微笑，眉宇间似是有宁静的河水，在缓缓流淌，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宁和从容。
木槿还是有些不甘心，“大家都说府里的庶出小姐里面大太太最喜欢的是六小姐，府里的其他庶出小姐嫁的嫁，剩下六小姐是因为大太太要给她找一门更好的亲事。你没看刚才，大太太看六小姐时那种满意的眼神。”
毕竟陶家二房、三房每年孝敬过来的多，大太太作为长房也从来不会客气，难道今年和往年不同？这里面会有什么变数？
大太太道：“你一定在想，侯爷夫人看上了你，我却可能会拦了你的路，挡了你的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