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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六章 忒不是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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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宗保要打听的就是这个所谓的贵人,听了婆子这话,也就装作不经意,话赶话的接了一句问道:“可我看那家大哥也不过是个寻常生意人,怎么会得罪了不得的贵人呢?”

    那婆子犹豫了一下,本来是不该说的,可这不是已经都开头了么?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的都说了。

    在这个婆子的叙述中,才知道,那汉子姓朱,街坊邻居都称呼他朱老大,他亲娘人称方婆子,十几年前,他们才搬到这杨树巷来。

    之前这院子,听说是一位官家夫人陪嫁的宅子,后来这朱老大的爹娘才搬来,刚搬来的时候,那方婆子眼睛都是长在头顶上的,从来不拿正眼看人。

    开口闭口都是我家主子如何如何,得我家主子如何看重,想当年跟着我家主子如何如何见识了世面,你们这些土鳖如何如何…

    那个时候,朱家一家子是极为不招人待见的,隔壁四邻用粗俗一点的话说,尿都不朝他家那个方向,免得晦气。

    当然也有那有心眼的,听那方婆子吹嘘,说她得主家看重,替主家办了一件事,不仅发还了奴籍,还赏赐了这一套小院子,哪个不眼红?

    就有人动了心思,天天巴结方婆子,拍她马屁,哄她说出来,主家是谁?

    那方婆子倒是还有几分心眼,开始怎么都不说她主家,可这世上的事情,只怕有心人打听。

    这杨树巷住得虽然都是普通百姓,可架不住谁家没两个亲戚?

    很快就打听出来,这朱家一家子,是府衙里一个蒋姓从七品州判夫人娘家带过来的陪嫁,听说这位蒋大人也不知道攀附了哪路贵人,被调任到其他地方做县太爷去了。

    这在州府里,一个州判简直不起眼,可若是下放去做县太爷,那可是升官发财一起啊。

    众人打听到这些,又打听说因为那位蒋姓的州判高升,要去上任,家里发卖放出来好一批下人,那些产业什么的也都变卖了,也有赏赐给下头人的。

    这宅子就是那被赏赐的其中之一。

    这消息传出来,自然好多人羡慕这方婆子一家,居然碰到这样的好主家,白得这么一大院子,好不好的几百两银子呢。

    多少人几辈子都挣不来这么些。

    更有那眼皮子浅的,看方婆子一家住着这院子,出手阔绰,身上的衣裳也都颜色鲜亮,还有几件绸缎的,更不用说那手腕上叮叮当当的还带着两根细细的金镯子呢。

    这派头,的确是整条巷子的女人都不如她。

    再者平民百姓家,就算青州城百姓大多日子过得去,起码温饱不愁,可顶天了也就十天半个月吃一次肉,就不错了。

    偏偏这朱家,隔三差五的就闻到他家院子里飘出来的肉香,馋得隔壁几家的孩子,闻着肉香就嗷嗷哭,嚷着要吃肉。

    多少人眼红,也有不少人凑上来,哄方婆子开心,从她手里哄那么一两点好处回家去,时日久了,方婆子出手不小气,倒是在杨树巷也有了几家能来往的邻居。

    后来也是浴兰节的时候,跟方婆子关系不错的一家,自家包了粽子,打了雄黄酒,请方婆子去吃酒。

    方婆子大咧咧的也就去了,被哄得高兴,多贪了几杯,就有些迷糊了。

    刚好那天请喝酒那家的小外孙女躲百病,被闺女和女婿送回外家,因着过节,小外孙女穿得一身红衣裳,手腕上带着五毒丝线,眉毛正中间还点了一点朱砂痣,摇摇摆摆的从屋里出来,嘴里还喊着阿婆。

    不知怎么的那方婆子就跟中邪了一般,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嘴里还喊着什么:别过来!不是我要丢了你的!我也是听主子的吩咐!冤有头债有主,你找我家主子去!

    这话一说出来,唬得那请酒家的婆娘一跳,听这话,这里头可是有故事啊!弄不好还有人命呢!难怪人家说什么高门大户的,里头的阴私都见不得人呢!

    那边方婆子还在喊,乱七八糟什么都说了,什么要怪就怪你是个丫头片子!什么我亲眼看着你被人抱走的,怎么又回来了?莫不是熬不下去死了?还有什么你要真是做了鬼,你就找你真正要害你的人去!我只是听人话,给人办事的,别找我之类的。

    请酒的婆娘不敢再听下去了,也亏得那日家里无其他人,只有她们两个,和自家的小外孙女。

    忙将小外孙女抱进屋里,再出去,那方婆子被吓到了,酒上了头,昏睡得人事不省了。

    她忙叫那方婆子家的人来,将她给抬了回去,心里就一直惴惴不安,这知道了这么多高门大户的阴私,若是方婆子醒了,记起了这事,把她给灭口了怎么办?

    她家也有几个远亲,也有在官宦之家做下人的,也有跟官宦之家有些关系的,听过不少这样的小道消息,谁家不小心听到了不该听到的,没隔几日,就出了意外丢了性命。

    也是吓得一夜没睡,还不敢告诉家里其他人。

    还好隔天那方婆子酒醒了,居然都忘记了,什么都不记得,还特意上门来说,说昨日自己喝多了,倒是给添了麻烦了,为这个还送了一盘子点心过来赔罪。

    这家婆娘也不知道方婆子是真忘记了,还是装作不记得了,可这个时候,她也只能当方婆子是真不记得了。

    这件事,她死死的压在心底,半句都没对别人吐露过。

    后来几年,也有碰到有人拿着画像寻家里走丢的,或者被拍花子拍走的孩子的,有男孩也有女孩。

    还有两次是跟那方婆子一起被人拉到询问,她没开口,那方婆子倒是表现的义愤填膺,一边摇头说没见到,一边痛骂那些拍花子的,还骂人家不得好死。

    倒是让那家婆娘越发打定了主意不提这事了。

    直到方婆子去世,她才算松了一口气。

    后来听朱老大的媳妇在外头抱怨,说方婆子这个做婆婆,真是老糊涂了,死之前还留下话,要他们一家子回朱家老家去。

    朱老大媳妇就想不明白,自家在城里有院子,自家男人做生意,一家子在城里生活多好?

    做啥非要他们守完孝,就卖了房子回乡下种地去。

    别人听了,都附和朱老大的媳妇,说只怕方婆子是老糊涂老背晦了,脑子不清楚才说这样的话呢。

    也不替几个孙子孙女着想?这都在城里,嫁娶可都是城里人家,要是去了乡下,天知道能嫁娶些什么人?

    这话可说到了朱老大的媳妇的心坎上,抓着人就诉苦个不停。

    唯有这家婆娘猜度到了几分,只怕方婆子到死之前,也怕事情败露,或者被主家灭口,所以才让他们卖了院子回乡下,好歹能保住全家性命呢。

    当然这话,这家婆娘是不敢说出来的。

    自然这朱老大一家,守完孝后,没人提没人理回乡下的事情,直到去年,一天晚上,那朱家的大门被踹开,然后一阵哭喊,有胆子大的邻居打开门要去看看,就看到朱家门口守着几个彪形大汉,杀气腾腾的。

    见到邻居,也只说私人恩怨,让少管闲事。

    那架势,谁敢管?不要命了?

    纷纷收回脚,关上了自家大门。

    朱家那院子的灯亮了半夜,后来两三天后,朱家的大门才打开了,朱老大脸上破了相,走路一瘸一拐的。

    有人偷偷问他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得罪人了?要不要去报官?

    那朱老大却含糊的说什么不用,说是一场误会什么的,千万别报官。

    这话一说,谁还管他家的?

    倒是平静了些日子,过了年,朱老大就琢磨起是不是卖了院子回老家去,私底下拜托邻居街坊问问有没有要买他家院子的,便宜点卖。

    其实有不少人动心的,毕竟那院子位置好,用料好,住了这么多年,还稳稳当当的,更不用说那口井了。

    当初朱老大要的价格可是六百两,都有几拨人去看了院子,都没有了消息。

    后来才听说,只要去看过院子,有买院子意思的人,都被警告了。

    说朱老大这院子,本是他们家的,当初朱老大一家子都是他们家的下人,方婆子蒙骗主子,坏了主子的大事,如今主子要问朱老大一家的罪,这院子也要收回!谁敢买,就是跟他们家过不去云云。

    这警告的人浑身煞气,看着就不好惹,谁也不愿意买个房子沾惹这些麻烦。

    拿着钱哪里买不到合适的房子去?何必触霉头呢?

    因此这房子就没人敢要,这两个月,那些人也没见着了,朱老大又动了心思,觉得是不是那些人走了。

    咬牙又将房价怒降一百两,只要五百两,也不敢找本地熟人了,只想找外地来的,想着快点将房子脱手,趁着那些人不在,好早点跑路呢。

    杨宗保听完,连声感谢这婆子不提,想了想又摸出五个大钱塞给了这婆子,“大娘!真是太谢谢你了!多亏了你这番话,不然我们就要被那朱家给骗了!这点小小心意,大娘收下!改日得了闲,我让我姐亲自上门来谢谢大娘!”

    那婆子捏着那五个大钱,又听杨宗保说话好听,也就堆起了笑容,还交代了两句:“这有啥?别跟大娘客气,以后咱们街坊邻居的,常来常往,跟一家人一样呢!有啥不知道的,就来问大娘!”

    杨宗保又谢过了,抓了一把糖塞给了那小孩,才出来。

    出来撒腿就跑回家来了。

    说完这些,三人对视了一眼,若是那婆子没撒谎的话,当初那方婆子送到乡下的,有五成概率就是张春桃了。

    主要是方婆子已经死了,不过那所谓的杀气腾腾来寻朱家不是的贵人,倒是可以找一找。

    这些人肯定是知情人,就是不知道他们说的那个方婆子蒙骗主子,坏了主子的大事是怎么回事?

    在张春桃的记忆中,农女书中只是含糊交代了,当初张春桃是在荆县外的山道上,被一个婆子抱着,然后趁着婆子去解手,他们俩就摸过去将张春桃给偷走了。

    这中间的过程什么的都没交代,后来京城认亲,也是看张春桃跟那顾家老太太长得像,又有胎记,才算认准了。

    顾家那边也只说顾家老太太不死心,每年都派人去找过,倒是遇到不少寻上门来骗人的,也没说别的呀?而且顾家那边知道真相,张春桃压根不是走丢,而是被顾家大伯派人带走的。

    至于顾家大伯派的是谁,也没有交代。

    不过以顾家大伯的手段和本事,自己不出面,怕被顾家老太太他们查出来,将孩子送到别人家,然后让别人家帮着丢掉,也不是不可能。

    甚至不用怀疑,顾老太太那么多年寻找女儿寻不到,这里头多少有顾家大伯的手段,不想让她找到罢了。

    农女书中也没写明,也不知道顾家大伯现在是死是活,顾家老太太他们有没有将顾长印当作自己的亲儿子呢。

    啧!这么一想,张春桃就忍不住牙痒痒。

    顾家大伯简直是个大变态!不是人!就因为嫉妒,害了自己的弟弟一家!还有那顾家老太爷,也不是个东西!有本事你死了媳妇你别娶啊!娶了后,你不说一碗水端平,你偏心归偏心,可也不能糊涂到任由老大为所欲为吧?可着后头媳妇和儿子欺负是吧?渣男!

    顾家大伯和那顾家老太爷都忒不是东西了!

    若是等她带着杨宗保认回顾家的时候,这两个不是东西的玩意要是没死,她可得天天一日三顿的骂上几年,才能替原身出这口恶气呢!

    想得入神,忍不住就咬牙切齿起来。

    一旁的贺岩和杨宗保还以为她是被那方婆子和后头的主家给气到了,贺岩给杨宗保使了个眼色,就搂着张春桃进屋去,打算好生安抚一番。

    进屋坐在炕上,贺岩安慰了她半日后,两人又商量起来。

    贺岩说,实在不行,他去找贺林去,让贺林帮忙,看能不能查出什么线索来。

    张春桃哪里肯让贺岩这个时候去找贺林?只摇头不许:“不用着急,这事你不用操心,只安心温书就是。等你考完出来,咱们再想法子,如今最重要的是你的考试!”、

    贺岩知道这是正理,他如今越发后悔,当初的时候为何为了孟氏,自己放弃了科举读书!若是当年自己就对孟氏死心,不期望虚无缥缈的所谓的母爱,说不得中了秀才了。

    那样贺桥也不会遗憾离世,自己也不会蹉跎到今天,无权无势!在乡下也就罢了,接着贺林的名头,无人能欺。

    可出了乡下,到了城里,才知道自己的渺小,真有个什么事情,连个门路都没有!

    贺岩咬牙,这次无论如何都要通过府试,然后在下半年,再去参加院试。

    以前还觉得,考个秀才就已经足够了,如今看来,考上秀才那才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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