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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四十八章 滴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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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盘算了一会,到底抵抗不住睡意,也就沉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听到后门敲门的声音,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

    本来就是合衣躺下的,忙翻身起来,走到院子里,就听到后门传来贺岩低沉的声音:“春桃,开门——”

    张春桃忙几步走过去,将后门打开,贺岩带着一身的泥土味走了进来。

    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张春桃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已经偏西了,估摸着已经是下半夜了。

    贺岩放下了工具,就要去井边打水冲洗一下,被张春桃拦住了。

    她在灶屋里还温着一锅水,虽然已经是下半夜了,估摸着温度正好,果然一摸水温,正适宜。

    这去摸了尸骨的,不说别的肯定有细菌,自然要用热水洗才放心。

    贺岩从善如流的提着热水去院子的角落里冲洗,还老老实实的打了好几遍胰子。

    等他洗完,换了一身预备的干净衣裳出来,张春桃已经在灶膛里将那焖了半夜的土豆和红薯给扒拉了出来。

    土豆和红薯还带着一点余温,拿在手里也不烫手。

    敲了敲上面的灰,然后剥开了外皮,土豆和红薯的香味就出来了。

    贺岩这忙活了大半夜,也确实饿了,三两下扒了皮,两口就将一个土豆下了肚。

    张春桃看贺岩吃得香,也忍不住剥了一个,只是这土豆没味道,这个时候的红薯品种也不甜,想了想,抓过一把稻草点燃丢进灶膛里,又寻了几个辣椒也丢到灶膛里烧着,一边拿柴火棍慢慢的拨弄着。

    等到辣椒被烧得有些焦糊后拨出来,拍干净灰,然后找了个木碗捣碎,再加了一点盐拌匀。

    剥开皮的土豆和红薯沾着这个烧糊辣椒,又辣又开胃。

    贺岩试了一下,眼睛一亮,没想到这干辣椒还能这么用,这个烧糊辣椒不仅能沾土豆红薯吃,估摸着沾烤肉也好吃。

    到时候打猎的时候,带上这个,冬日里烧上一把,不仅开胃,还能暖身子。

    张春桃到底讲究养生,也就在陪着吃了一个就停了手,看着贺岩将七八个土豆和红薯都解决完了,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又灌了一碗凉茶,整个人顿时舒坦了。

    张春桃这才问贺岩,“请出来了吗?”

    贺岩点点头,出去在换下来的衣服里,摸出一小节指骨出来,先前他在洗澡的时候用热水和胰子清洗过了,此刻看着还算干净。

    张春桃借着贺岩的手看了一眼,去灶屋里不知道找了什么东西出来,接过那指骨,忍着鸡皮疙瘩,在一头摩挲了一会,才还给了贺岩。

    一面打水洗手,意见提醒道:“你最好现在就回家去,将婶子喊醒,当着她的面滴血入骨,如果她要是有怀疑,你让她再去取一滴贺娟的血,当着面再滴一次。若是婶子还有疑虑,你让她也取一滴血,不过记住了,她的血只能滴在这一头——”

    说着用手虚点了那指节的一端,贺岩开始还有些疑惑,手一动,才发现灯光下,张春桃指着的那一段,有一点油光闪过。

    贺岩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抬眼看向了张春桃。

    张春桃十分淡定的道:“这是一道保险,以防万一!我只是告诉你,听不听随你——”既然东西到手了,如何测试,那就是贺岩的事情了。

    因此又打了一个呵欠,冲着贺岩挥挥手,径直进屋去,爬到炕上去又躺下了。

    贺岩站在院子里半日,一阵风吹过,才恍然清醒,眼神复杂的看了看张春桃睡觉的屋子,握紧了手心的那枚指骨,转身出了老宅,往贺家而去。

    张春桃这么一顿闹腾,倒是走了困,在床上翻来覆去半日,好不容易快天亮的时候才迷糊迷糊的睡着了。

    等她醒来,已经是天光大亮了,外头院子里倒是静悄悄的。

    推开门,却看到贺岩正坐在院子里发呆,听到了动静忙回过头来,“醒了?早饭在灶屋里温着,快洗漱了来吃。”

    张春桃洗漱完,贺岩已经把早饭给端到了院子里,很简单,一碗杂粮稀饭,一个二和面的馍馍,还有一个煮鸡蛋。

    坐下来先喝了一口杂粮稀饭,里头有糙米有玉米碎有小米还有高粱,虽然略微有些糊味,可到底能入口。

    一边剥着鸡蛋壳,一边顺嘴就问:“事情都妥了?婶子没疑问了吧?”

    贺岩嘴角抽搐了一下,情绪不怎么高昂,声音还带着几分低沉,说起昨晚回去后发生的事情来。

    孟氏也是心里记挂着,一直没睡。

    睁着眼睛到了后半夜,正是撑不住的时候,贺岩回来了。

    母子俩十分有默契,都没惊动贺娟,在贺岩的屋子里,点了油灯,当着孟氏的面,将手指头刺破,一滴血红殷殷的滴落在白骨上。

    孟氏就眼睁睁的看着那血很快就渗透到了白骨里头,但是眼泪就下来了,一边流着泪一边咬着自己的手,呜呜咽咽的低声哭了半日,嘴里还含混不清的说些什么,终于对得起你爹了,什么这些年来委屈你了之类的话。

    不知怎么的,贺岩看着孟氏哭得那么狼狈,一颗心却没有半点的感动或者说难过委屈,只是觉得空荡荡的,没处着落。

    孟氏多年的心思,多年的愧疚,这一刻终于得到了解放,先是替死去的当家的哭,后来又哭自己命苦,再后来倒是想起了对不住贺岩了,委屈这个孩子了。

    还想着,只怕岩哥儿知道了,肯定也会又委屈又难过又高兴的,她这个做娘的,得给岩哥儿赔个不是,好生劝慰一下他,以后母子之间就再无隔阂了。

    因着心里打算着要抱着岩哥儿好生痛哭一场,安慰一下他,毕竟自己当年因为觉得岩哥儿是贺林的孩子,从他满两三岁起就再也没抱过哄过了。

    如今心结已解,母子之间正好亲香亲香,她心里也隐隐的松了一口气,以前是觉得他们三姐弟妹之间,到底不同父还有隔阂,如今知道都是同胞,那再好不过了。

    谁曾想一抬头,本来以为儿子哭成狗了的,却看到贺岩脸上半点泪痕皆无,正静静的看着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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