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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造梦石,辅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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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怒视着一步步逼近长毅,周围散发的威压让人喘不过气来,他就算如此,似乎仍在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怒火,声音低沉如狮子怒吼般:“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本座的底线!”

    疯子!难不成他已经开始神志不清了吗?长毅莫名其妙,仅着最后一丝的清醒回忆自己的行为,到底是哪里触到了他的逆鳞?

    此刻他已是有口难言之状,身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扯着,每一处关节都在试图脱离这巨身体,疼痛难忍,却又无法通过喊叫宣泄这疼痛,因为就连嗓子,也如冰锥凝结般,刺激着连接痛感的经络。

    眼前的神君早已不再是刚才那副虚弱无力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如魔神般强大的气息,凶狠暴怒的面容,让人不寒而栗。

    怪不得神界一直不放心他的状态。

    “我……我不……知道!怎……怎么了!”长毅结巴地回道,心中亦是充满疑惑。他艰难地将眼睛睁开一点,试图从长鸢的脸上寻找答案,但迎接他的只有长鸢那阴沉得能滴出水的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什么也看不出来。

    长毅难以动弹,忽地念及长鸢身旁的神女,他忍着喉中剧痛艰难说道:“弟子周、周身邪祟,靠近神女不得……啊!”

    长鸢闻言,顿觉不妙,松开了手,长毅摔至甲板上。他携丹舟瞬移至小舟尾部,转瞬便与长毅相隔甚远。

    长毅倒伏于甲板,身躯不住颤抖,不是因为恐惧,实乃撕裂之痛后恢复所导致的痉挛。他竭力撑起身体,单手于脖颈处揉捏数下,以缓不适。

    这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能让他如此紧张在意?

    暂且先不探究这女子的身份来历,待长毅看见神女睡梦中的状态,他似乎明白了帝荀为什么突然发癫。

    神女于睡梦之中眉头紧锁,紧紧皱起,双眼微闭轻轻颤动着,显然是陷入了一场可怕的梦魇当中无法自拔。

    通常来说,当人身处险境之时,潜意识会本能地寻找逃生之路,并试图挣脱束缚;而处于危险梦境中的人,则会下意识地想要打破梦境、逃离出来。然而眼前的这位神女却并非如此——尽管她的眉头深锁,看上去十分痛苦难受,可却丝毫没有要苏醒过来的迹象。这无疑表明她的意识已经受到某种外部力量的干扰控制,被困在了这个虚幻的梦境世界里难以脱身。

    原本虚无缥缈的梦境在她的意识空间里变得无比真实,以至于封锁住了“醒来”这一唯一的出口。即便是遭遇到那些令人不堪忍受的事情,她也无法通过“醒来”这条路来逃避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长毅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那是因为神女的沉睡的确与他有关。他颤抖着手,艰难地拿出一块玉石,这个动作让本就撕裂疼痛的手臂又增酥麻之感,瞬间欲生欲死,不禁使他打了个寒战。他颤颤巍巍将手举起:

    “是它!没有危险……”

    长毅甚至看不清楚是否将玉石递向长鸢的方向,他努力想要看清自己的双手,可他的双目正难以自控地向上翻,瞳孔已经翻出眼眶,导致看到的景象重影模糊。脑子也是一片空白,后脑处冰锥似的疼痛。下一刻,他却发觉自己爱上了这种感觉,比醉酒更为美妙,痛得彻底干脆。

    疼痛仿若要将躯干撕裂,令他不停地扭曲身体,以寻求一个不那么难受的姿势。最终,他的动作停在一个怪异的姿势上,方才稍微感觉好受一些。

    长鸢看着乳白色的玉石,其中掺杂了丝丝鲜红,气息邪恶,仿佛下一刻就会从中扑出一只恶灵。“这是什么。”

    长毅用手掌抵着自己的额头,身体还会时不时抽搐几下,他现在正处于一个绝佳的状态,稍有动作便可能叫他升天似的难受,他不想动,已然无暇顾及长鸢做什么说什么。这种极致的痛苦能挤出脑海中的诸多烦恼,他开始欢愉地笑,放声大笑,而他的瞳孔仍在不停上翻,眼中只剩一片眼白,模样甚是诡异。

    没有得到长毅的回应,长鸢才看向他,看到长毅的模样,才意识到自己将他伤得重了。他将丹舟置于甲板之上,这次他吃了教训,脱下自己的罩衫给她盖住,这样,什么鬼怪都不能近她身了。

    长鸢转身走过去蹲在长毅面前,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将玉石放在手心,拿到长毅眼前,又问:

    “这是什么。”

    长鸢的手搭上长毅肩头的那一瞬,长毅便清晰地感觉到所有痛楚顷刻一扫而尽,仿佛从一场满足至极的酣眠中醒来,连空气都弥漫着甜蜜的气息。然而,那极致的痛苦仍有余威,在骨髓中乱窜,让人不愿再经历第二次。

    数百年未曾如此清醒,身体的触感如此真实,头脑亦清明豁达,这才是一个正常人应有的状态。一时之间,真不知道该不该感谢这伟大的神迹,长毅只觉自己浑浑噩噩数百年,此刻,活过来了。

    “要了……命了……”他的语气艰难,顺着感觉倚靠下去,斜躺在甲板上,“那只是普通的辅纪,可能是吸入了邪气,以及一遍遍,反复做那件事,受了影响。”

    辅纪?长鸢知道辅纪。

    其灵气至纯却怪异,对修行并无益处,在仙界是有价无市之物。娉娉江是大河其中一段,没错,那条长河的名字就叫“大河”。卷入娉娉江的石头历经岁月,都会化为辅纪。辅纪被冲出娉娉江后,又会逐渐变成普通青石。若将辅纪从水中捞出,它便永远是辅纪,不会再变成石头。辅纪可用于造梦,借助辅纪给人造梦,可以让人远离现实而沉浸于梦中。

    长毅瞅了他一眼,这神君的情绪又稳定下来了。他心中已对长鸢的精神状态产生怀疑,有些可怜,不想再用言语刺激他。长毅看向一边,有一种生死看淡的无所谓:

    “用来抽法力。”

    “哦?辅纪还有此等妙用?”长鸢又开始了他对长毅那种欠欠的语气,搁这儿对长毅明知故问道——辅纪抽法力不是什么新鲜术法,无非就是碰了禁术。

    抽取法力并非易事,常有妖邪使用禁术抽取他人法力以达成残害他人的目的。像长毅这般抽取自己法力的,实属罕见,况且是借助辅纪来抽取法力,更是一种小众的行为。

    辅纪不是温和的玉石,是与记忆相关的利器。利用辅纪来抽取法力,那么这个过程将会异常痛苦,不仅会对身体造成伤害,还会让心灵承受巨大的折磨。若有自觉痛苦的经历,抽法力的过程中,辅纪会“趁机”在你心上再添一刀。

    多么愚蠢变态的行为,仙界从未出现过抽取自身法力的个例。但是,有的人会因为自己做错了事去自我惩罚,采用自残的方式减轻负罪感。有了长毅,仙界出现了首个抽取自身法力的例子。

    长毅的生活轨迹很简单:在宗门中阅读洒扫,见中州的凡女,还有就是沉溺于过去的痛苦时,利用辅纪抽法力,再给自己一刀。

    他要用辅纪,就要在娉娉江选中一块,由于轮回眼的缘故,他每每用辅纪抽一次法力就应该将辅纪置于水中浸泡一段时间。

    他要使用辅纪,就必须去往娉娉江,在娉娉江中挑选一块。“轮回眼”的缘故,辅纪每使用一次,就应将辅纪置于水中浸泡一段时间。

    位于娉娉江旁的贡山山顶,有一件上古法器——轮回眼。轮回眼乃上古器物,形如铜镜,上古流传下来的神器宝镜本应极为珍稀珍贵,然而轮回眼能吞噬万物,此前为上古魔神冈与所有,辗转落入凡人姜曦手中后铸成大错,后来被龙雪大神封禁于娉娉江旁的险峰——贡山之上。宗宣尚未成神之前,就因这么一块古旧的破镜子,被帝鸿追得无处可逃,这件事是宗宣被封囚于上北的诱因之一。

    如今的贡山已是一片荒芜,山脚下遍布着形状怪异、肆意生长的秃木。这些秃木枝节交错,没有树叶。与四方岭一样的是,都是荒无人烟之地。环绕贡山的娉娉江,除了对辅纪感兴趣的人会涉足,平时也鲜有人问津。

    轮回眼所产生的祟气与娉娉江所幻生的灵气从来都是泾渭分明,却又相互依存,互利共生。看来长毅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浸泡过这块辅纪了,已经发生质变,快要生出邪祟来了。

    “你为什么不去死呢?”他问长毅。

    长毅回头有些错愕地看着他,简直不敢相信他口中能说出这种话。

    长毅回头,惊愕地看着他,简直不敢相信从他口中能说出这样的话,甚至怀疑自己听错。

    然而长鸢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看着长毅还有些走神,像是真的在认真问他。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长鸢面无表情地说:“你这样活着不累吗?”他指了指手中的辅纪,“每天都用它来折磨自己。”

    长毅低头看着长鸢手中的辅纪,眉梢一丝钻心的痛楚令他皱了皱眉。

    “只……只是想减轻罪孽。”长毅轻声说道。

    “你的罪孽?”长鸢冷笑一声,“你以为这样就能洗清你的罪过吗?别天真了。”

    长毅沉默了片刻,缓缓抬起头,看着神君的脸。某种程度上,他们的痛苦是相似的,不一样的地方就是,神君的罪孽解脱了,剩下的,便是人人可见,神座都无法藏匿的悲情,就算是在算计别人,眼睛里都是算计掩盖不了的悲伤。

    因此,长鸢明白长毅画地为牢的纠结,对长毅说什么“你这是在逃避现实! 真正的救赎是正视自己的过去,寻求宽恕,而非通过自残来麻痹自我”,这些都是屁话。一些间接的话语更能让他想清楚自己该做什么,并且心甘情愿地去做。

    “有一点,师兄和毅师兄是一样的,都是书卷之士,所谓‘书乡浸淫日久,则心胸玲珑,见识广阔’”长鸢的手紧握了一下,又没有握紧,说着说着,他的神情逐渐萎靡下去。

    发疯过后又虚弱下去了吗?长毅见状莫名其妙,皱眉,继而闷哼一声。帝荀所说的师兄多半是宗宣。

    两人相对无言,沉寂许久,突然传来一声,噗通——长鸢将那块辅纪丢入湖中,辅纪下沉得极慢,越沉越深,辅纪表层的赤色血丝逐渐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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