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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杀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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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消极回应被张伟认定为“极度不配合”。两天后,我就被转移到拘留室中一个密不透风的小房间里。小房间约摸十来平米,一张带台灯的小桌,一把椅子,一张单人板床。在里面分不清白天黑夜,也看不见几时几分。

    我几乎无时无刻都躺着,试图回忆出事当晚的种种,全然忘了这发霉的被褥和散发着蟑螂味的枕套。大概是出于对我这名警官的尊重,这里早餐少不了牛奶,中餐晚餐少不了猪肉,还时不时会有人往门缝里塞上烟和报纸。总体来说,我比普通囚犯过得好。细细一想,过去我是怎么对那些杀人犯的,不是拳打脚踢就是禁食禁厕,再狠的家伙都被我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所以我这个“武都死神”的称号不是白来的。

    尽管名义上是我徒弟,张伟对待我却尤为苛刻,他似乎已完全继承了我的“优良作风”。从早餐到晚餐之间,他总共审了我十八次,每次都拿台灯照眼珠,用枪托抵鼻梁,威逼利诱,无所不作,仿佛我真是杀人犯一样,全然不顾师徒之情,也不知这该让我高兴还是生气。不幸中之万幸,每每至此,总会有个美丽的见习生前来劝阻,那就是小陶。她算得上是警署里最心慈的一个,我总觉得她不应当刑警,像她这般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小姑娘应该去读护士学校。

    趁张伟不在的时候,小陶也会好声好气地与我交谈。从小陶那里,我得知了一些奇怪的线索,在我昏迷期间,医生从我胃部提取了类似迷幻药的成分,不过又不太像,另外我还有轻微的酒精中毒,说明之前有大量饮酒,在现场也找到了沾有我唾液的酒杯和一瓶没喝光的名贵红酒。对于遍布我指纹的杀人现场,警方已鉴定为密室,也就是说除非那房子里有鬼,否则是不可能出现第二个犯罪嫌疑人的。但是我却没有一丝印象,且不论我为什么要头脑发热跑去杀人,为何我要发神经去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家中嗑药喝酒?

    “我再问一遍,这个女人跟你到底什么关系?”张伟拍着桌上那死者的照片,拿台灯径直照向我的眼睛,弄得我头昏脑胀。小陶则坐在一旁默默地记录,满脸都写着担忧。

    “这是你第二十遍问我了,我第二十遍告诉你,我不知道!”我内心越来越焦躁,张伟的急于求成和反复盘问,带来的只是负面效用,对整件案子非但没起到正面推动作用,反倒加深了矛盾。此时纵然我真了解事实,也不愿告之了,照这样下去,我内心愤怒的全面爆发只是时间问题。

    “你与死者生前纵欲,事后因某种原因发生分歧,死者趁你不注意,拿花瓶砸你,情急之下,你拿刀刺向死者,不想一刀扎中腹部要害,致使死者因失血过多而死。紧接着你也昏睡过去,直到警察到场,为逃脱罪嫌,你开始佯装失忆,想以精神失常而瞒混过去……”

    “够了,再给我胡诌小心我不客气!死者是谁我根本就不认识,纵哪门子欲?请你小子说话负点责任!”我两只手捏着拳头,恨不得立马往这傻小子脑袋上抡一拳。

    “现场到处都是关于你的证据,连床上都有,你还想抵赖到什么时候?”他将一包证物使劲拍向了桌面,震得整间屋子为之一颤,“法医的鉴定结果出来了,上面沾有你和死者的体液!”

    一件用过的安全套被塑胶袋稳稳地装着,在台灯的照射下,还闪着晶光。盯着它看的时候,我清晰地感到自己的双脸为之色变,一股莫名的羞耻心燃烧起来,胀得我满脸通红,一直都以正人君子自称的我,怎会做出如此无耻下流之事?这不仅是诽谤,更是恶意侮辱!顿时我的脑袋像爆炸了一般生疼,实在无法遏制自己掀桌子的冲动,我抡起双臂,不费吹灰之力就托起了方桌,当着张伟和小陶的面将之砸向墙角,“轰”的一声摔了个七零八落,惊得二人连连倒退。

    我一只手就令上前劝阻我的小陶就犯,她被我掐着脖子,一脸惊恐。见我已处失控的边缘,张伟立即掏出上膛的手枪,一个箭步上前,枪口死死抵住了我额心。

    “我知道你天生神力,不来三五个人根本制服不了你,但如果是子弹呢?我就不信你不怕!”

    令我愤怒不已的是,张伟居然把我当作罪犯一般地对待,我的那些良苦用心简直都喂了狗!我们相互瞪着眼珠,对视了良久,一直到两名身材壮硕的同事推门而入,从后面架住我的手臂,就像真的对待穷凶极恶的罪犯一样。趁张伟的手指稍有松懈,我大吼一声,两臂振挥,将俩壮汉甩了出去,一个和张伟撞了个满怀,带着他跌落在地,另一个飞向墙角另一边,脑袋撞到墙上,不省人事。

    这阵骚动引起了外面的警觉,一时间,又陆续进来一帮穿制服的人,最后进来的是武都警署的最高长官——黄署长。

    “黄署长,您怎么来了?”张伟踉跄地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襟,略显慌乱地敬了个礼。

    我才从愤怒中抽出理智来,黄署长就带着那微微上翘的八字胡死盯着我,眼神跟我那死去的父亲一模一样。还记得当年,我才读小学,我爸跟黄署长就已经是形影不离的搭档,后来我爸因公殉职,黄署长在他灵前恸哭,从此便留下了跟父亲一样的八字胡。

    “你们怎么能对尹警官动粗?”署长神情紧绷,开始责备两名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同事。

    打小时候起,我就和母亲相依为命,家中也因断了收入而举步维艰,那时候幸好有黄署长的支持,我才能被送入部队。因为身体素质优良,各项指标优异,有幸被选入特种部队受训,后来因某种原因回到武都,还是黄署长帮忙引荐,使我得以加入武都刑事科,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武都刑警。可以说,黄署长算是我半个父亲。

    “不,刚刚是我情绪失控了,不关他们的事。”我耸了耸肩,对我这种受过特种训练的人来说,那种程度根本就不算“动粗”。

    署长没有接话,余光瞟向了摔落地面的那包证物,他捡起来扫了一眼,然后平静地转向我:“尽管现在各方面都对你不利,但不要放弃,一切自有公断,要相信你的同事,相信你为之奋斗了十五年的组织!”他说话的时候,目光也瞟向在一旁沉默的张伟。

    门关上以后,我听见张伟在向署长做着汇报。

    “署长,我向您保证,现在证据确凿,一周之内,我一定要刨个水落石出,绝对秉公办理,不姑息任何人和事……”后面的内容虽然听不到了,我也大致猜得出来。他们已经把我当成杀人凶手来办了,没有多少斡旋的余地。

    我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于一夜之间完成了从捕手到凶手的转变。最令我哭笑不得的是,我在被扣上犯人帽子的同时,连我怎么犯的事都不知道。兴许在他们眼里,我这叫瞒天过海,装傻充愣——吸毒犯惯用的伎俩。十年来我都没卖过萌,现在偶尔卖它一次,没想到居然成了杀人犯。

    未知的药物,醉酒,满屋子指纹,密室,用过的安全套,浑身是血的女人,半夜五点,重击……张伟的解释看似合理,且每一条线索都直直指向我,令我百口莫辩。照这样下去,搞不好连我自己都快被说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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