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亲嘴儿
到了九点钟，母亲实在在家里呆不住了，跟萧寒说了一声：“不行，我得去接接你爸，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来？也不知道打个电话给家里，也不接电话，从来没有这样过啊。”
围观者中有人看不过眼了：“我说小伙子，你会不会急救啊？你别不是在趁机占这个姑娘便宜吧？”
四年的医科大学生涯，已经让他初步拥有了医生治病救人的本能意识。
看着父亲每日里被病痛折磨，萧寒决定报考医科大学，一来，他有个想法，要将来自己亲手将父亲治好，让父亲从痛苦和沉睡中醒来；二来，自己毕业后当了医生，收入应该会相对高一点的吧，可以缓解家里的经济压力。
贫穷而刻苦的萧寒，在大学里是孤独的，因为他贫穷，因为他从来不跟人一道出去玩，所以，也没有人愿意理他，虽然每次考试他都是全年级第一，虽然每年的奖学金都少不了他的名字，虽然他其实长得很帅很英俊，但是，在偌大的校园里，他就像是一个孤独的浪子，总是一个人来去。
母亲说道。
萧寒家里所有的积蓄都花光了，又四处借债。
那个姑娘长得很漂亮，肤白如玉，身材凹凸玲珑，脸蛋儿清秀俏丽，只不过此刻，她静静地躺在地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连薄薄的小嘴唇儿也失去了血色。
萧寒可没有心思逛街。他一边走在人群里，一边却觉得自己和这些人仿佛是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但是四年之后，严酷的现实世界，让萧寒的梦几乎破灭了。
萧寒知道母亲此刻的心情。对于那些达官贵人或者无聊的人来说，婚姻家庭可能就是个游戏，最多也就是利益的游戏，但是对于父亲和母亲来说，两个人辛辛苦苦地忙生活，相依为命，才真正地体会到彼此在心中的重要。
看着曾经虽然贫寒却至少还有温暖欢笑的家庭，一下子变成了这样；看着曾经身体强壮一下子可以从超市里扛两袋米回家的父亲，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萧寒的心里，像被刀剜割着一样在流血。
市里的几家大医院，萧寒自己都去跑过，也分别给各家医院的人事部门递了自己的简历，可是人家说，现在暂时不需要应届毕业生。然而，真的是这样吗？萧寒的同班几个同学，就通过关系分在了市第一人民医院。萧寒终于知道，这个社会，专业学得再好，也不如有关系，怪不得有人说，一个人的成功，百分之三十来自专业，百分之七十来自人脉关系。可是，自己的人脉关系在哪里呢？萧寒一片茫然。
母亲也很着急担心，七点半的时候就开始不停地给父亲打电话，但是电话虽然一直是通的，可就是没人接听。
萧寒问周围的人：“请问一下，有谁知道她是怎么晕倒的吗？”
听到他的问话，有的人摇头，有的人说，这个姑娘自己一个人在这儿走路，走着走着，不知怎么就脸儿都白了，扶着旁边的这个栏杆，就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了。
自从父亲出车祸变成那样之后，萧寒似乎对车祸变得非常的敏感。他真的不希望看到再有人因为车祸而受伤甚至失去生命，因为那种深重的痛苦他的心里是太清楚太深切了。可是这个不大不小的城市，据媒体报道，每个月都会有数十起车祸，车祸猛于虎啊。
身心的憔悴加上经济的压力，使母子俩都很快地瘦得皮包骨头，而萧寒更是在年纪才不过四十几岁的母亲头上似乎是一夜之间发现了许多的白头发。父亲最终成了植物人，那个骑着摩托车乱闯肇事的小伙子家里前前后后才拿了两万块钱医药费。
母亲答应着就要出门，这时，电话响了。
他的心里凉凉的难受。他沿着街边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去。这段时间，为了找工作，他几乎要天天在这个城市里步行十几站路程，为的仅仅是省几个坐公交车的硬币。
萧寒只好说：“那好吧，你可别站的时间太长了，到时候又着凉。”
萧寒在心里迅速地进行着专业判断，急性晕倒只有几种可能，癫痫、贫血、心脏病、高血压、身体某个部位的突发疼痛……
萧寒不在乎这些，因为他的时间根本就不够用，二十四小时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紧张的学习和打工，哪里还有时间跟别人啰嗦，别人不理他，正好，少了人来打扰。
萧寒气愤地说：“随你们怎么说，这年头真是好人做不得，这姑娘现在心跳非常缓慢，再不进行急救，就会有生命危险的。”
那几天，甚至那一段时间里，萧寒和母亲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秋日午后的阳光很好，大街上也有了很多逛街的人。
萧寒一下子就懵了……
只见他，先是在姑娘身上的几处穴位击打揉捏了几下，然后又双手按住姑娘丰满的胸部一阵挤压，最后竟然口对口地含住姑娘如花的双唇做起人工呼吸来了。
走了大概有一站多路了，他忽然看到前面的路边围了一大圈人，他心里一惊：怎么，又出车祸了？
那时的萧寒十八岁，即将面临高考。全家人也都沉浸在积极迎考的氛围中。
大学毕业，很多平时游手好闲泡妞把妹傍哥疯玩的男男女女，都因为家里的关系，还没毕业就联系好了医院，就成了实习医生。萧寒虽然成绩优异，却没有医院要他。也有不少家里没什么关系的同学，去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民营医院或者下面的社区诊所，可是萧寒觉得，那些地方不仅是没有前途的，而且时间呆长了还会让自己变得懈怠、沉沦。他们家马路对面就有一家社区小诊所，里面的医生基本上每天就在里面喝茶抽烟聊天打牌。
萧寒永远都记得，四年前的那个夜晚，一场无情的车祸，将他和爸爸妈妈这个幸福的三口之家撞入了痛苦的深渊。
萧寒迅速地用两根手指搭在了姑娘白皙的手腕上，他立刻就感觉到了，姑娘的心脏跳动得极其微弱，而且非常缓慢，一分钟估计也就在四十一二次左右，萧寒初步诊断，不是冠心病便是病态窦房结综合征引起的心动过缓，如果现在是在医院里，萧寒当然有办法及时让姑娘苏醒过来，但是在这大街上，一无器械二无药物，萧寒就顾忌不得那么多了，只能用自己独创的救治法了。
人生到了这里，萧寒觉得遇到了一个坎儿。
萧寒说：“妈，也许他跟人家工友们出去吃饭去了呢，你别着急，还是在家里等吧，你现在出去接他，你知道他在哪儿呢？”
自己究竟该怎么跨过这个坎儿，萧寒心里确实没底。
“我知道。”
医院基本上已经放弃治疗，再住在医院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况且经济上也无法承受了。萧寒和母亲将父亲接回家，母亲辞掉了超市的工作在家里照顾父亲，家里没有了任何的经济来源，仅靠每个月街道给的一点低保救济金过日子，那个时候，萧寒也已经准备放弃高考了，他想出去打工，否则，就算是自己能够考上大学，学费又从哪里来？
那个晚上，萧寒放学回到家，吃过晚饭，照例在灯下刻苦学习。在一家工厂打工的父亲，却迟迟没有回来。按理说，一般情况下，父亲晚上最迟六点钟也就下班了，就算家里和工厂的距离比较远，七点钟也该到家了吧，可是，八点半了，还是听不到父亲熟悉的开门声。
这天下午，萧寒在被又一家医院婉言谢绝，垂头丧气地从医院里走出来时，已是下午的三点多钟了。
萧寒的脚步不自觉地便加快了许多，当他走进那些围观的人群之中时，才发现，不是车祸，而是一个年轻的姑娘晕倒了。
大学四年，别人浑浑噩噩嘻嘻哈哈谈情说爱醉生梦死地度过，萧寒却拼命地学习，而且是一边打工一边刻苦学习，打工，是为了给自己赚点生活费，这样也可以减轻叔叔的负担，学习，则是为了让自己真正拥有在医学上的真才实学，这样，才能治好父亲的病，才能当最好的医生。
对于这样一个平民甚至是有些贫寒的家庭来说，无论是爸爸妈妈还是萧寒，都知道，高考和考上一个理想的大学，意味着什么？
“我就在前面巷子口站着看看。”
萧寒站在医院的门口，抬起头，看看天上的一轮太阳，阳光灿烂，普照万物，却照不到萧寒的心里去。
这时姑娘在萧寒的救助之下呻|吟一声终于苏醒过来，一看一个陌生的男人正趴在自己身上亲嘴呢，旁边还围了一圈人在看，姑娘惊叫了一声就拿小拳头往萧寒身上劈头盖脸地砸过来……
说罢，又低下头，含住姑娘的双唇做起人工呼吸来。
然而，就在这样的时刻，家里却出了事。
这个时候，唯一的叔叔伸出了援手，他虽然也只是做着点小生意，家里的境况稍微比萧寒家好一点，但是他鼓励萧寒，不要放弃，只有考上大学，找到好工作，有了知识，才能够彻底地改变家里的命运。学费他来想办法。所以萧寒觉得一辈子都报答不完叔叔的恩情，如果不是当初叔叔的鼓励坚持和资助，那么，就永远不可能有萧寒未来的辉煌人生。
萧寒拿起话筒，里面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你是萧大山家里吗？萧大山出车祸了，现在正在市中心医院重症监护室抢救，你们赶紧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