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5章 辽东变局（一）
出于本能，鲁少飞的第一反应就是将这件事搅黄，让满清朝廷失去与郑芝龙靠近的机会。
然而，当皇太极派出的商队一路南下，在过了盖州之后，却发现满目荒草，几无人迹，更无一丝庄稼的痕迹。
由满清朝廷在辽河口设置货栈，方便郑氏商队直接与满清进行贸易。双方共同合作开发南芬的铁矿和煤矿，由郑芝龙提供技术建立高炉，进行钢铁冶炼！
……
多尔衮、济尔哈朗、索尼及范文程又一次聚在了沈阳皇宫内，一起琢磨林纯鸿的用意，商讨金州货栈对满清的利弊得失。
商队头领驱马出列，大声回道：“我等乃大清睿亲王正白旗下包衣，奉睿亲王之命，前往旅顺进行贸易。”
待头领返回沈阳后，让他惊喜莫名的是，多尔衮没有丝毫处罚的意思，只是询问了货栈内部的一些详情后，便即让他回家。
多尔衮被济尔哈朗挤兑得脸上挂不住，阴声道：“不知庄亲王家是否有丝绸、瓷器等物？”
队长咬了咬牙，断然道：“老子也想杀鞑子！只是，狗鞑子的商队也是商队！听我命令，撤退！”
头领说完，惟恐骑步兵冲上来，又指着身后的财货说道：“总共五辆车，全是皮货、人参、羊毛等物。”
济尔哈朗对多尔衮的说法嗤之以鼻，道：“就明廷那怂样，不被林纯鸿取而代之，已经算是烧了高香了，怎么可能对林纯鸿施压？至于对我们有利，暂时看不出来，我们前往金州贸易，左右不过换一些花花绿绿的纸，最多换一些茶叶、丝绸等无用之物！”
不过，待鲁少飞冷静下来，却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郑芝龙是不是受林纯鸿之命与满清接触？
范文程一直未曾说话，心里却对济尔哈朗和多尔衮之间的摩擦洞若观火。他一眼就看出，多尔衮的支持贸易、济尔哈朗的反对贸易，无关两人的见识，而是关系到正白旗、镶蓝旗的利益。
皇宫中，传来一阵整齐的马屁：“皇上英明！”
盯了半晌，范文程心里叹了口气：只言片语，点出事情本质，必有过人之能！哎，只可惜人缘太差！
鲁少飞琢磨来琢磨去，纠结无比，最终，他决定，先暂时按照范文程的吩咐，与郑鸿逵接触一二，弄明白郑鸿逵的打算再说。
一路上，商队头领不停地安慰自己：“进入旅顺堡的任务算是彻底失败了，但愿睿亲王看在我等卖出货物的份上，不要将我等治罪！”
济尔哈朗老脸涨得通红，正待反唇相讥，却被皇太极挥手制止。
待到商队进入金州货栈后，头领发现，此货栈临海而建，北边的码头还在建设中，里面的设施还不完善，商人也不多。
金吾军团与满清重骑一直在这些地方拉锯作战，怎么可能会有人迹和庄稼？
当商队继续南下，堪堪抵达复州时，就被一队骑步兵拦截。
范文程一听，大喜，这皇太极果然睿智，他所想到的隐患，皇太极都想到了，而且还以朝廷的名义直接控制了贸易，将所有隐患都消弭于无形中。
没有林纯鸿的允许，郑芝龙哪里敢跑到南芬开发铁矿？很有可能，高炉炼钢铁的技术工人都是林纯鸿派出的！
……
郑芝龙派遣郑鸿逵前来，目的脱离不了结盟、战略协同、贸易的范畴，这一切，都需要耍嘴皮子的功夫解决。与其过于热情，让郑鸿逵误认为大清急切，还不如晾一晾郑鸿逵，以在谈判中占据有利地位。
这事并非不可能，毕竟，郑福林允许满清组织商队至金州货栈贸易，透露出与满清的接触之意。
一什长满脸的不甘心，对队长说道：“队长，他们可是狗鞑子啊！”
骑步兵队长见商队无一丝慌乱，也没有组织防御的打算，只是远远地监视商队，令一名士兵上前喝问。
“善！就依范章京说的办。”
当范文程得知郑芝龙的打算后，似是有意，又似是无意，对着鲁少飞问了一句：“鲁侍从觉得郑芝龙是何用意？”
“慢着！”队长大手一挥，制止了军士们的冲动，“大帅刚下令，不得劫掠商队！”
正当范文程对大清前途忧虑时，且听见皇太极说道：“贸易虽然对大清有好处，但是南方的货物太多，对咱们弊大于利。我们得对货物贸易的量进行控制！今后，商队由朝廷统一派遣，卖什么、买什么，量为多少，都由朝廷决定。”
“汝等是何人？自北而来所为何事？”
范文程吃了一惊，猛地抬起头来，直愣愣地盯着鲁少飞，就如不认识鲁少飞一般。
商队头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睿亲王在玩什么把戏。最终，商队头领只好自嘲地叹道：“奴才么！需要知道什么？能活下去就已经不错啦！”
这次皇太极将派遣商队试探的任务交给多尔衮，现在任务已经完成，多尔衮很有可能顺理成章地主导商队贸易事宜。
正当满朝权贵都在为组织商队奔忙时，范文程忽然接到一封拜函：郑芝龙派郑鸿逵前来求见。
……
皇太极道：“不必争论。贸易对大清是有好处的，就连那些花花绿绿的纸，也是有用的，朝鲜人也认这些纸，收购朝鲜的粮食、铁器，都用得上。”
范文程大惊，不敢自专，遂上报皇太极，由皇帝陛下定行止。皇太极大喜，正所谓想睡觉就有人递来枕头，哪有不允之理？正待下令范文程隆重接待郑鸿逵，却听范文程建议道：“大清乃上国，凡事皆按礼而行。郑芝龙不过一军阀，派遣弱弟来访，不如派遣一侍从接待。奴才观之，文秘侍从鲁少飞清心寡欲、为人轻淡，正适合接待。”
商队头领率领商队继续南行，一直快要接近金州地峡时，忽然有一队骑兵前来通告：“所有商队，皆前往金州货栈贸易，不得随意出货栈，若有违令者，格杀勿论！”
不过，与往常不同的是，鲁少飞在后面还加了一句：“卑职只知道，大清极度缺铁。”
重利！绝对的重利！
商队贸易的高额利润，这帮王爷贝勒可是一清二楚。多尔衮仅仅只派了五辆大车前往旅顺，一卖一买，回到沈阳后，又将手头的稀缺之物出售后，总计获利居然高达八百圆！
作为派遣商队试探的执行者，多尔衮早已琢磨多时，不待其他人说话，便率先说道：“商队可前往金州货栈贸易，这点已经确定无疑。这摆明了对我们有利，为何林纯鸿要这么做呢？难道明廷给他的压力太大，让他不得不向我们靠拢？”
皇太极大悟。
问完之后，范文程似乎并未期待鲁少飞答出什么有营养的内容，看都没看鲁少飞一眼，继续埋头于案台中。
金秋时分，大地一片金黄，那是成熟庄稼的颜色，看着这片金黄，无论是农夫，还是贩夫走卒，都会觉得心里踏实。
只是，范文程的声音，出自内心，发自肺腑。至于多尔衮、济尔哈朗能有几分真诚，就不得而知了。
通告完毕，骑兵们也不管商队是否同意，径直在前领路。商队头领心里叫苦不止，无奈之下，只好垂头丧气地紧随着骑兵们前往金州货栈。
范文程心里有点忧虑，满清朝廷所控人口刚过两百万，能与大明朝廷相抗多年，所依仗的无非就是内部牵扯少，大家都把力往一处使。万一满清朝廷内部分崩离析，还能拿什么与大明朝廷和林纯鸿相抗？
“至于林纯鸿的用意……”皇太极沉吟道：“暂时先不必理会，去不去金州货栈，主动权在于我，万一林纯鸿包藏祸心，大不了禁止就是！”
果然，鲁少飞如往常一般答道：“卑职不知道郑芝龙有何用意……”
鲁少飞摆足了派头，开始与郑鸿逵周旋。结果，令鲁少飞大跌眼镜的是，根本不需要他想办法试探，郑鸿逵就把郑芝龙的计划摆在了台面上：
骑步兵军士听闻，无不冒出浓浓的战意，全身肌肉收缩，大腿夹紧马肚子，弩上弦，就等着队长一声令下，立即将五大车财货据为己有。
一旦多尔衮掌控了贸易事宜，正白旗、镶白旗势必迅速恢复元气，再次盖过其他旗一头。
济尔哈朗当然不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阻止贸易就成了当然之事。
同时，他迅速联络线人，将情报传递出去，并询问下一步该如何做。
当范文程将接待郑鸿逵的任务交予鲁少飞时，鲁少飞内心的惊讶可想而知。
商队头领望着骑步兵消失在地平线上，心里悬了半天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嘟囔了一句：“狗日的，这样的任务老子不想再来第二次！”
头领不敢在货栈逗留太久，卖完货物，又就着手头的华夏币买了一些茶叶、丝绸、棉布、瓷器等物，按照规矩缴了税收后，便即离开货栈，踏上了返程。
鲁少飞悬了几日的心，终于落回肚子。既然是林纯鸿的意思，除了推进，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就连坐骑也感受到主人的战意，开始嘶鸣和骚动。
说完，队长率先拍马而出，望东南方向而去，麾下军士们紧跟着队长的马屁股，亦纵马而去。
皇太极一锤定音，多尔衮和济尔哈朗自然无话可说，皆道声“皇上英明”，便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