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火枪战术
卢象升觉得自己很有必要重新认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卢象升越说越激动，一掌拍在茶几上，茶几上的茶杯叮当作响。卢象升厉声道：“汝若不能为圣上效力，吾誓击杀之！”
卢象升道：“好算计，想那女真人最多两百多万人口，而我大明亿万人，就是耗也耗死了！”
卢象升突然意识到，林纯鸿的目标根本就不在于贼寇，而是女真人或者蒙古人！之所以拿火枪对阵贼寇，无非就是想摸索经验罢了！
卢象升叹了口气，道：“你说得对，朝廷在剿抚之间摇摆不定，并无一套确定之方略，也谈不上对和错！”
这事不禁让林纯鸿浮想联翩，小兔崽子，刚出生就帮了爹的大忙，难道邦泰上下已经有了自立的心思？
卢象升彻底愣住了，这几日走马观花，他深深地体会到林纯鸿的爱民之心、忧国之怀。这样的人会为了一己之利，置这块土地和文明于万劫不复？
“历来，火枪发射速度慢，射程不远，与弓弩对阵时，处于下风。工匠们将弹丸和火药装在一起，又用油脂密丝合缝枪管，发射的速度和射程提高不少，正适合用来对抗骑兵！”
果然，卢象升不由自主地开始思索林纯鸿的问题，轻易陷入林纯鸿的彀中。
“年少轻狂，岂可当真？总督大人年少时，难道就没有匡扶宇内之志？”林纯鸿浑不当回事，也不愿意与卢象升继续纠缠此事，岔开话题说道：“西北贼寇，骑兵众多，行动迅速。历来对抗骑兵，唯有以骑对骑。属下麾下良马稀缺，胜，则不能尽灭，败，则万劫不复。思来死去，属下想用火枪对抗骑兵，也不知是否可行，还请总督大人帮属下参详一二……”
林纯鸿道：“总督大人请明鉴，是培养一个骑兵容易，还是培养一个火枪兵容易？”
林纯鸿暗自抱怨不已：“哪有刚出差回来就加班的！我还准备跑到枝江看儿子咧！”
卢象升哪能不知鱼干背后的君臣之争？但此话又如何对林纯鸿说得出口？只得装糊涂道：“朝廷决策牵扯甚大，非一时半会所能决定……”
卢象升摇了摇头，道：“当年黔国公也用过此招，三排轮射，对骑兵的伤害是提高了，但并无把握对抗骑兵。”
周凤于八月份顺利产下一子，母子平安，让林纯鸿欣喜若狂，这次心急火燎地从广州赶回荆州，很难说没有看儿子的心思。
有没有搞错啊，儿子是我的咧，怎么你们高兴得跟自己有了儿子一般？
“燧发的，不需要火绳，即使下雨，也能继续作战……”
“对抗骑兵，恐怕还不行吧？临阵最多一枪，骑兵就冲到阵前，只能被动挨打！”
这句话说得虚弱无力，到最后，卢象升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声音越来越低。
林纯鸿突然起身，向卢象升拜道：“总督大人乃国之柱石，还请大人为国而惜身，万不可意气用事，置身家性命于不顾！”
卢象升忠义为先，岂能让林纯鸿产生哪怕一丝谋逆之思？卢象升马上正色道：“你上马击贼，下马治民，虽有逾越之嫌，但圣上乃有道明君，皆能容忍。一旦你稍有非分之想，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恐非你所能承受！并且，天下忠义之士，数以亿万计，绝不容你肆意妄为！”
卢象升大悟，原来林纯鸿打着拼消耗的主意！
“贼寇鼠目寸光，不谈也罢。女真酋首皇太极可是个厉害角色，虽偏居辽东，却对大明局势了如指掌。总督大人明鉴，崇祯六年底，贼寇被合围在黄河北岸，眼见就要被剿灭，女真人却宣布攻打大同，圣上不得已，调曹总兵赴大同镇守，致使贼寇突破黄河，愈发不可收拾。要说皇太极不是故意为之，说什么属下也不会相信。属下敢打包票，一旦贼寇即将被灭，皇太极定然挥兵南下！”
卢象升须发皆张，儒雅之气不可寻觅，唯剩下果决与固执。
林纯鸿一开始就力图掌握谈话的主动权，让卢象升随自己的思路打转。
卢象升一双眸子紧盯着林纯鸿，似乎想看出林纯鸿说此话的真与假。
“不，临阵是三枪。”说完，林纯鸿拿出笔墨纸砚，在纸上画了三排小点，“一排排轮番上，第一排射击之后，退到后面装弹丸……”
“安民？无非钱粮也！朝廷入不敷出，哪有钱粮安民！”
说完，林纯鸿令下属取来一根火枪，递与卢象升。卢象升接过火枪一看，发现火枪长达四尺，枪筒口径约半寸，枪筒上有照门和准星，枪筒尖上，还固定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刺刀。
林纯鸿一边说着，一边从卢象升手中接过火枪，拿起一个纸筒，纸筒上覆盖着动物油脂，用牙齿咬开纸筒屁股，将火药倒入药池，随即将纸筒塞入枪管，用捅条压入底，然后将火枪紧靠肩膀，模拟瞄准一番，将火枪又交给卢象升。
顿了顿，林纯鸿冷笑道：“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待解决贼寇后，荆州军数万将士将与女真人不死不休！”
林纯鸿不接卢象升的问题，反问道：“属下一直有个问题想不通，还望总督大人帮属下解惑。自崇祯二年陕西大乱至今，朝廷耗费粮饷无数，死伤将士无数，为何贼寇却越剿越多？照这样下去，到底还能不能剿灭贼寇？”
倒是杨一仁的一句话指出了其中关键：“恭喜军门啊，恭喜，军门后继有人，邦泰上下算是安心了……”
林纯鸿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还未抵达荆州，卢象升已然在荆州等候。对于卢象升的打算，林纯鸿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卢象升无意对邦泰采取激烈措施，跑到荆州来，无非就是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顺便打探一下他的下步计划。
而且，林纯鸿发现，儿子出生的消息传遍荆州和广东后，自张道涵以下，所有下属无不兴高采烈。张道涵还下令举行盛大庆祝活动，邦泰境内载歌载舞十日，官民同乐。
林纯鸿又拜道：“以后，荆州军剿灭贼寇之时，还望总督大人上下协调，在彻底剿灭贼寇之前，万不可使荆州军舍弃贼寇，北上对阵女真人！”
林纯鸿绝不给卢象升任何主动权，紧接着说道：“剿和抚都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在于朝廷有没有安民的方略！”
林纯鸿这话说得含含糊糊，卢象升悚然一惊，思道，这林纯鸿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指他在广东制作鱼干，还是暗示他觊觎中央之权？
林纯鸿乘胜追击，紧接着抛出一个问题：“贼寇灭了又起，起了又灭，如此循环往复，贼势反而越来越大，难道朝廷就没有觉察到方略出了问题？或者说，朝廷到底有没有一整套方略来配合剿匪？”
林纯鸿继续说道：“一个火枪兵，最多训练三月，便可以上战场，战场上，只要能击杀一名骑兵，就赚翻了！”
林纯鸿继续说道：“实际上，总督大人倒是多虑了。荆州又无贼寇，何必费事亲自来荆州一探究竟？”
卢象升除了比前几年显得沧桑点外，没什么特别的，两人寒暄已毕，卢象升也不跟林纯鸿客气，当即冷声道：“你倒是出息了！朝廷将遮护海疆的重任赋予你，你却不声不响地返回荆州，却是何故？”
“你说的是贼寇和女真人勾结？这恐怕是杞人忧天，贼寇在大明腹心之地，女真人偏居辽东，何来勾结之说？”
林纯鸿叹了口气，道：“是这个理，但怕就怕在虏寇配合，朝廷就为难了！”
卢象升莫名其妙，不知林纯鸿为何突出此言，随口答道：“国之柱石？诚为可笑也。本督不过为朝廷、为圣上尽一份心而已。”
卢象升忽然觉得心悸不已，对手眼光如此长远，而朝堂却懵然不知。要不是林纯鸿一番分析，自己也蒙在鼓里！大明的战略态势实在太险恶了，如之奈何？
“没有钱粮就想办法筹集钱粮啊！朝廷诸公，除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加税，就想不到别的招？今年初，圣上强力推动铸币，现在月获利不是上十万两银子？后来，属下又提出制作鱼干，不仅可以获利，还能饱腹，不知为何，至今朝廷没有一点动静！”
闲话休提，且说林纯鸿抵达荆州后，立即前往酒楼拜见卢象升，并将卢象升迎进了星拱楼。
卢象升冷笑道：“据江汉为本，图四川为基，是谁放的狂言？”
林纯鸿冷笑道：“朝廷诸公唯务党争，置朝廷于不顾，置亿万生民于不顾！朝廷诸公既然不能为亿万生民谋福祉，说不得，属下只好越俎代庖，亲自操刀上马了！”
林纯鸿毫不在意卢象升激烈的反应，微微一笑，道：“总督大人说笑了！属下此次返回荆州，就是为了击贼！”
卢象升左摸摸右摸摸，好奇不已。他本能地觉得，这把火枪比他军中的火枪强得不是一星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