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良玉授首
且说卢象升离开周望军中后，一路摇头叹息不止，几乎忘记了尚在滁州奋勇杀敌的将士。
南宋在经历了初期的战乱之后，下狠手自毁长城，将岳飞处死，方才维持了百余年，最终被蒙古人所灭。但是南宋之所以能顺利杀掉岳飞，与宋朝厚待士大夫，士大夫势力空前强大大有关系。而现在的大明朝廷好像与士大夫关系并不好，士大夫离心离德的现象非常严重。
大明朝何其相似啊！
更何况，林纯鸿在琼州和香港岛正缺少大量的精壮劳力，吞下个上百万，完全不是问题。
当然，赶温体仁下台不是最终目的，最终目的还是东林党上位。林纯鸿估计，东林党后期定然会拿出打击邦泰集团的一整套方略，以期望被朱由检看中，再次执掌朝政。
“有此等骄兵悍将，实非社稷之福！”
……
剿灭贼寇，并不仅仅是军事问题，涉及到政略、经略等方方面面。否则，各地贼寇不至于灭了又起，陷入无休无止的境地。
历史上有没有例外？有的！比如南宋！
双方闹到了拔刀相向的地步，卢象升情知左良玉必然无法幸免，不再要求周望停止进兵，只是冷冷地对周望说道：“好威风！好煞气！不知朝廷在周副将眼中算什么！”
同时，林纯鸿还决定组织一帮士子，在士林中大肆攻击东林党，用严密的逻辑、详实的证据向世人宣告，东林党绝不是道貌岸然的君子，而是一群为了私利可以背叛朝廷的伪君子，彻底败坏东林党的名誉，让其成为过街的老鼠。
卢象升军旅生涯多年，对武将的心理了如指掌。
韦悦翔的大喝声传来：“不许动，抛下武器！”
相比较洪屠夫的狠辣，区区强制移民算什么？
左良玉死于乱军之中，被荆州军枭首后，挂在襄阳城上示众十日，然后被处理后送往京师，林纯鸿还特意上了一份表，夸耀荆州军剿灭反贼的功绩。
周望大喜，傲然道：“不能拿左贼人头，方是不忠不义之徒！”
当初，要是陈奇瑜有洪承畴一半的狠辣劲，李自成、张献忠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年了。
待战舰将林纯鸿送回广州，各种应对之策已经非常成熟，立即通过张杰夫之手，变成林纯鸿的命令，向四面八方传递出去……
周望可不像卢象升般顾忌良多，见卢象升欲动武，唰地一声，拔出腰刀，大喝道：“想在我荆州军中动武，哪里来的胆子？”
直见满帐都是刀光剑影，局势一触即发。
周望焦躁不已，冷笑道：“卢大人时机把握真准，左贼祸害桐柏、新野、唐县时，卢大人不到；进攻襄阳府时，卢大人不到；偏偏左贼穷途末路时，卢大人就到了……”
卢象升熟读史书，早就明白一个道理，各朝各代在面临长期的战乱后，最终的命运不是灭亡，就是被悍将玩弄于股掌之间，几乎没有一个好下场的。
在卢象升离开后，周望立即令荆州军将士发动进攻。左良玉精锐拼死反击，宁死不降，最后全军尽墨，乱民军也死的死，降的降，最终活下来的不过六七千人。
“令政宣司抽调得力人手，反击东林党……”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当周望犹豫不决时，一下属上前在其耳边耳语几句，传达了林纯鸿“除恶务尽”的命令。
联想到安防司的汇报，说瞿式耜暗中派人窥探各地转运中心及钱庄，东林党的谋划呼之欲出。这点对林纯鸿来说可谓是最致命的，一旦朱由检接受其方略，邦泰除了武力反抗外，别无他途。
关辽集团被祖家、吴家所瓜分，表现出一定的独立化倾向，只不过其地狭小，还需要朝廷供养，方才听命于朝廷。郑芝龙就不用说了，从来就未真正听从朝廷的指挥。林纯鸿表面上比谁都忠义，但其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就如司马昭之心一般。
林纯鸿决定实施大规模的强制移民。北方之乱，关键原因还在于天灾和人地矛盾。只要将动乱之地的人口减少到一定程度，无论如何也乱不起来。
这点倒与洪承畴不谋而合。洪承畴绝非一个简简单单的军事领袖，其政治眼光也相当出色。洪承畴针对贼寇的策略非常简单有效，军事上狠狠地打击，抓住后绝不考虑什么安置问题，统统杀掉，即使投降，也照杀不误。杀光了，什么事都没了。
如黄巾之乱后，东汉名存实亡，被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黄巢之乱后，大唐被朱温取而代之……
下达命令后，林纯鸿又将广东之事安排妥当，方才带着五名工匠，在百余侍卫的遮护下，拍马往荆州而去……
周望轻装进兵，终于在郧西堵住了惶惶然如丧家之犬的左良玉。
“令周望除恶务尽，拿左良玉的人头祭奠死难的勇士及百姓……”
卢象升的胸膛不停地起伏，显然已经气愤到极点。他好不容易强压住心里的火气，右手离开刀柄，对自己的侍卫下令道：“收刀！”
卢象升对说服周望彻底失去了信心，在他心目中，林纯鸿至少识大体，非周望之辈可比，于是他抛出了缓兵之计。
东林党打着逼反邦泰集团的念头，目的并不在于为大明消除一个割据势力，而是为了逼温体仁引咎辞职。
卢象升心高气傲，向来在军中说一不二，如何受得了周望此等侮辱，直气得浑身颤抖，右手忍不住往刀柄上摸去，直欲斩下周望的头颅。
双方侍卫纷纷拔出武器，抢占有利地形，将周望和卢象升团团围住。
卢象升觉得恐惧不已，尽力避免往这方面想，但是，此想法一经产生，就如毒蛇一般缠绕心头，怎么都驱赶不开……
大明武将地位之低，恐怕史上绝无仅有。这帮武将一方面对文臣怨恨无比，另一方面又不得不依赖文臣作战，心理多多少少有点扭曲，邓玘、左良玉烧杀淫掠如家常便饭，无不是心理扭曲的明证。
周望岂肯相让，反唇相讥道：“荆州将士万余人，在河南与贼寇浴血奋战，其父老乡亲、妻子儿女却受到左贼荼毒，朝廷就是这么对待劳苦功高的将士的？有功不赏、有罪不惩，如何让将士们心服？”
卢象升已经彻底平静下来，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汝等此举，将陷林纯鸿于不忠不义，何不静待几日，且看林纯鸿有何打算？”
周望陡然提高音量，厉声道：“今日必拿左贼人头，给万余将士一个交待！”
而且，卢象升还知道，战乱时武将擅权几乎无解。朝廷需要打胜仗，势必逐步扩大武将的自主权，最终的结果必然是武将权力越来越大而不可制；如果朝廷把武将当贼防着，这样的朝廷，恐怕坚持不了多少年，也该灭亡了！
决定了战略方向，其他边角问题都好说。东林党这次狠狠地算计邦泰集团，必须对其实施猛烈的报复。
想着想着，卢象升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林纯鸿擅权已经到了绝无仅有的地步，离曹操仅有一步之隔，如果林纯鸿真如曹操一般掌握了朝政，将大明治理得犹如荆州一般，大明岂不是强大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为了报复东林党，林纯鸿决定在朱由检面前，将东林党居心叵测的用心挑到明处，让朱由检彻底对东林党失去信心，永不再用。
卢象升的感觉非常敏锐，他已经觉察到，自左良玉一事后，朝廷对诸将的控制能力将空前下降！
周望哈哈大笑，将腰刀猛地插入刀鞘，吩咐道：“都退下吧！”
转瞬之间，弓弩兵从视线中消失，就连帐中的侍卫也回归原位，侍立着如同木桩一般。
卢象升认为，东林党的挑拨仅仅只是原因之一，而左良玉觊觎襄阳、荆州和夷陵三地，试图霸占三地后，拥兵自立，这才是最主要的原因。进而，卢象升又联想到林纯鸿手握重兵，听调不听宣，他不禁对武将擅权担忧不已。
且说周望甩脱贼寇后，日夜兼程，往襄阳方向急赶。待行至南召县时，听闻左良玉大败，往郧阳方向逃窜而去。接报后，周望方才安心，然后立即挥师西南向，试图与林纯义一起夹击左良玉，彻底消灭左良玉，以震慑群宵。
正当周望与林纯义厉兵秣马，准备完成对左良玉的最后一击时，卢象升抵达军中，竭力阻止周望进兵。
果然，周望迟疑了，虽然他对林纯鸿非常了解，知道其绝不会容忍左良玉的倒行逆施，但万一林纯鸿有另外的谋划，岂不是让他陷入被动？
况且，即便能除掉林纯鸿等骄兵悍将，这样的小朝廷是大明所需要的么？
“任命张兆为海事总督，立即赶赴广州上任……”
……
卢象升见事已不可为，叹了口气，黯然离开周望军中，神色间萧瑟无比……
帐外传来一阵沉闷的跑步声，旋即帐门被掀开，一张张弩箭冒着寒光，指向卢象升及侍卫。
侍卫们面面相觑，颇有点犹豫不决，卢象升突然一声暴喝：“听到没，收刀！”
侍卫们吓了一跳，毫不迟疑地将刀插入刀鞘，慢慢向卢象升围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