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祖母开解陵容,华妃复位
明兰看着眼前情绪高涨的云贵人,淡淡开口:“是”
云贵人:“你在想什么,这个孩子出生的时辰极好,皇上很喜欢,你却把他拱手交给皇后?”
“姐姐先坐吧,先喝口茶静静。”
云贵人气鼓鼓地坐在桌边,白绣适时上茶,云贵人端起来抿了一口:“你且先说你是怎么想的?”
“并没有怎么想,这个孩子既然来的合适,皇后娘娘贤德,一定能把这个六阿哥教养好,能在皇后娘娘身边长大,也是他的福气。”
云贵人见明兰脸色也不好,整个人透露着说不出的疲惫,心火也降了大半。
“罢了,既是你的选择,我也不便多说什么了。”
晚间陵容来看明兰。
“姐姐,姐姐真的不想把六阿哥养在身边吗?”
“陵容,你也觉得我不该这么做是不是。”
“陵容也不知道该不该,陵容觉得姐姐这么做,必然有这么做的道理,皇后娘娘大方华贵,虽说不过也一定能把六阿哥照顾的很好。”
看着陵容欲语还休的样子,明兰也没有多问:“谢谢你,陵容。”
陵容伸手过来握住明兰的手:“姐姐不必谢我,一步一步路都是姐姐走出来的。”
说着,明兰看到了陵容手腕上的纱布。
当即反握住陵容的手:“你的手怎么了?可是受伤了?”
陵容慌忙收回手,拢在袖子里:“没什么,做针线的时候受伤了。”
“你胡说,做针线怎么会伤到那里,顶多伤到手腕。”
“我姐姐。”
明兰察觉她有些紧张,温声安抚道:“罢了,你不想说就不说了,不过身体是顶要紧的,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才是。”
陵容默了默,开口道:“是莞姐姐,她身子不好,听说以人血入汤药,可以”
“真是胡闹,她的身子是身子,你的身子就不是身子了吗?是她让你割的吗?”
“不是,是陵容自己割的,我”
看着眼前陵容又把头低下的样子,明兰叹口气:“白绣,去拿药来,顺便去请太医,贺太医。”
沉默了半响的老太太开口道:“你拿药还是先前进宫的时候带的,已经快两年了吧,药性估计没有当时好,我这次来,为着你怀孕,带了不少药,有的或许能帮到安贵人。
茹安,去拿药来。”
房妈妈也应声出去。
陵容开口:“多谢老太太关心。”
看着眼前陵容小心翼翼的模样,老太太叹口气道:“我家六丫头,小时候没了母亲,当时大病一场,瘦的和猫儿一样,刚到我这里来的时候,也和你一样,怯生生的。
我家还有两个姑娘,都是有亲妈的,每每都爱和她计较,她也只有忍让的,我带在身边悉心照顾了许多年,才有了她如今这样大方自爱的模样。”
说着,老太太又伸手去握陵容的手,一边给她上药,一边开口道:“孩子,我虽只是个官眷,却也有些年纪,有些话想说给小主听。”
陵容连忙开口:“您是高门贵女,一辈子见多识广,陵容洗耳恭听。”
“好,那我老婆子就倚老卖老说一句,小主年纪轻轻,断不该如此自轻,须知若想要别人敬重你,须得先自己爱重自己。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今日为了旁人,损害自己的身子,你母亲若是知道了,该多心疼!莞嫔娘娘金尊玉贵没错,可小主也是母亲心头肉。
我年轻的时候几个孩子都没留住,老了才有了盛嫔娘娘在身边,亲手带大的孩子自然在心里是谁也比不上的,今日我若知道她为了别人伤害自己,断断是不会允许的。
小主您也是,千事万事,都要照看好自己,自重自爱是最要紧的。”
明兰看到陵容眼睛已经有点泛红了,正欲开口,贺弘文来了。
明兰道:“你来的正好,安小主受了伤,你快给看看,有无大碍。”
贺弘文检查一番后道:“老太太的药极好,没有什么大碍,好好休养几日就好了,若是小主不放心,我可再给小主开些汤药。”
明兰:“没事就好,麻烦太医跑一趟了。”
“原是微臣分内之事,小主客气了。”
送走贺弘文,明兰才开口道:“以后不要做这样的事,若是一段感情,需要你伤害自己去维持,那这段感情不要也罢。”
陵容点头:“我明白了,多谢姐姐和老太太开导。陵容还有一事想说与姐姐。”
“什么?”
“姐姐,小心皇后。”
“多谢你提醒,你也是,好好调养自己,待来日有了身孕,就能接母亲进宫了。”
陵容的神色黯淡下来:“好,借姐姐吉言了。”
明兰只当她是为了没有孕而神伤:“一定会有孕的,放心吧。”
几人说了一会话,陵容就回去了。
老太太叹口气道:“我也明白你为何愿意开导安小主了,是想起自己了吗?”
“是啊,她也不过十几岁罢了,交好的莞嫔和惠贵人都是家世才貌样样出挑的小姐,难保不会多思多想。我时常看着陵容,想着自己若是没有祖母,大概如今也和陵容一样吧。”
明兰说着,伏在祖母怀里。
老太太摸摸她的头:“傻孩子,祖母有你,才是我这些年的慰藉,不然临到老的日子,都不知该怎么熬下去。”
明兰眼看要出月子了,这些日子在老太太悉心照顾下,气色好了不少。
皇帝很喜欢弘曦,又加上皇后看重,内务府的人心领神会,满月礼和盛嫔的册封礼都拿出来十成十的努力,办的无比隆重。
老太太在观礼队伍里看着明兰受礼、册封。心知自己也该走了,与其分别时两眼泪汪汪,不如现在悄悄走了,也免得到时候难受。
朝着房妈妈摆摆手:“走吧。”
房妈妈:“老太太这就走了吗?不和咱们六姑娘道个别。”
“没什么好道的,若是再对上,总是会难受,不如这么悄悄地走了,彼此干净。”
直到在宫道上上了马车,老太太紧握着手里的手绢,随着马车动起来,扬起宫道上的飞尘,老太太浅浅的抽泣声才被掩埋。
虽说是六阿哥的满月宴,可是他现在是皇后的孩子。
明兰站在一旁,看着皇后抱着手里的孩子,真是长大不少,孩子总是这样,小时候一天一个样,一个月的时间,就长这么大了。
皇后注意到明兰,招手道:“盛嫔,你也来抱抱六阿哥。”
明兰知道皇后多疑,开口道:“罢了,册封的吉服弄皱了就不好了。六阿哥活泼好动,可见娘娘把他照顾的极好。”
皇后满意一笑:“既如此,那就算了,说起来,六阿哥确实是个健壮的皇子,连哭声都格外有力。”
旁边的剪秋立马捧场:“是啊,六阿哥哭起来,常常是不分昼夜,皇后娘娘不管什么时候,都会亲自抱着六阿哥安抚哄睡,这几日人都消瘦了。”
皇帝听到也甚满意:“皇后辛苦了,其实这些事,有奶娘去做就好了。”
“臣妾不辛苦,皇上看中六阿哥,臣妾与皇上夫妇一体,也是六阿哥的嫡母,这都是臣妾应该做的。”
齐妃见状感叹道:“六阿哥能遇到皇后娘娘,也是极有福气的。”
一行人去殿上开宴,丝竹管乐声响了一天。
正吃着饭,苏培盛在皇帝耳边耳语了几句,皇帝转头看了一眼,道:“让她进来吧。”
明兰抬头,也有些好奇,却见是年嫔扶着颂芝的手进来了,一时间在场的人都停下手里的事,抬头看着年嫔。
云贵人悄悄在明兰耳边说:“我听说最近又起了战事,皇上还要用年羹尧呢。”
明兰点头,心里却明白了八九分,年嫔复位看来是必然的了,只是不知道今日来,是什么意思。
年嫔倒是率先行礼开口:“今日六阿哥满月,臣妾念及自己从前的过错,悔不当初,所以特别给六阿哥准备了满月礼,也向盛嫔赔罪。”
明兰连忙起身行礼:“臣妾身子还没好,太医说需要静养,所以六阿哥诸事都由皇后娘娘照料,这满月礼,不如就给皇后娘娘吧。”
年嫔挑眉:“原来如此,颂芝,拿去给皇后娘娘吧。”
皇帝侧眼看了一下这礼:“这个金锁朕好像看着眼熟些。”
年嫔施施然开口:“皇上好记性,这金锁是当年在王府的时候打的,彼时臣妾有孕,原是准备给自己孩儿的。哥哥还专门送去给大师供在佛前,受了七七四十九日的香火,可惜它从佛前拿回来的时候,臣妾的孩子臣妾的孩子已经没了。”
年嫔说到动情处,眼眶红红,梨花带雨,任谁看了都会心疼,明兰侧眼去看皇帝,果然见他已经有些动容。
年嫔接着开口:“臣妾当日行事莽撞,无意中伤了盛嫔和莞嫔,如今能看到六阿哥健健康康,臣妾也算了了一桩心事,这金锁由最好的匠人,用最好的材料打造,又在佛前接受熏陶,是极吉祥的东西。
臣妾无能,留不住孩子,这个金锁就给六阿哥当个玩意儿,也算弥补臣妾当日之错。”
年嫔语罢拭泪,全场鸦雀无声,无一人敢开口。
皇帝默了一下,朝着明兰开口:“当日翊坤宫罚跪一事,也与你相关,你觉得呢?”
明兰闻言脑瓜子嗡嗡的,原来在这等着呢,皇帝要安抚年羹尧,就得给年嫔复位,现在目的很明显了,想从明兰这要一个台阶。
毕竟莞嫔是真的失了孩子,而明兰虽有波及,但到底也是平安生产了,所以才把她当突破口。
于明兰自己而言,在年嫔那里受的委屈,加上淳儿的事,她自然不愿意给这个台阶,后宫众人也苦华妃久矣,她若是开了这个口子,只怕要被记恨。
可是皇帝的意思昭然若揭,明兰只能二选其一,衡量轻重。
众人都等着明兰开口,明兰默了默开口:“当日之事,确实是臣妾冲撞娘娘在先,娘娘处罚也是情理之中,谁也料不到后面会发生什么,不过所幸,臣妾也平安生下了六阿哥,娘娘也受到了处罚,今日又送来如此重礼,臣妾早已不记恨娘娘了。”
一言毕,明兰慌忙把头低下,殿内诸人的目光都落在明兰身上。
有鄙夷她胆小如鼠的;有嘲讽她软弱无能的;也有恨她顺了年嫔心意的。明兰一概当做没看到,只低头看着手里的手绢。
只有皇帝对明兰的反应很满意,给了自己台阶,能够顺理成章地复位年嫔。
随即开口道:“既然盛嫔都觉得此事过去了,那就传朕旨意”
正说着,被沈眉庄打断:“皇上,当日之事,不止盛嫔一人被罚,还有莞嫔,莞嫔为了此事,痛失孩儿,皇上不该问问她的意思吗?”
明兰看向沈眉庄,沈眉庄对上明兰的视线之后,却把目光移开了,脸上全是愤懑。
皇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只得转头去问甄嬛。
甄嬛看了看年嫔,眼里迸出恨意,随即低眉敛去脸上的神色,又看了一眼沈眉庄,开口道:“既然年嫔知错了,也受到了惩罚,臣妾也认为此事可以过去了,只是还望年嫔日后牢记此事,万不要再做出此等错事。”
甄嬛牢牢地盯着眼前年嫔开口。
年嫔轻笑:“这是自然,本宫定会牢记这个教训。”
皇帝见状开口道:“既如此,那就传朕旨意,复年嫔的封号,解除禁足,不过终究是失了个孩子,贵妃之位不能复你,就还是华妃吧。”
说完,皇帝把手中的翡翠珠子轻丢在桌上。
苏培盛应了一声去安排。
华妃施施然朝着皇帝行礼谢恩。
皇后适时开口:“华妃,既然皇上开口,复了你的位份,日后一定要谨守后妃之德,好好伺候皇上。”
“臣妾遵命。”
苏培盛已经安排好了华妃的座位,华妃随即入席,歌舞丝竹又恢复了方才热闹的样子,仿佛华妃从来没来过一般。
晚间散了宴,刚回延禧宫,想去和祖母说华妃之事,却被翠微告知:“老太太看完娘娘册封礼就走了,说是与其见了面再分开难过,不如这样悄悄走了,彼此便宜。”
明兰良久才哦了一声:“知道了,今天也累了一天,收拾收拾睡吧。”
直到卸了钗环,换上寝衣,躺上床,小桃拉上帷帐,熄灭蜡烛,在大片大片的黑暗里,明兰才感到一阵阵蚀骨的孤独,在阴影里蚕食着她。
有了黑暗掩护,明兰的眼泪开始顺着鬓角流下,流进她的头发里,流到枕头上,濡湿了一片。
小桃听到帷帐内传来克制的抽泣声,正要进去看看,却被翠微拉住,翠微朝小桃无声地摇摇头,两人便悄悄退出去,黑暗里只剩下明兰克制的哭声。
第二日一早,明兰去请安,小桃和翠微留心看着,明兰的眼睛确实有些肿。
到了景仁宫,明兰一切如常,行礼之后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没一会,沈眉庄顶着发青的眼圈进来了,甄嬛和她说话也不理睬。
察觉到怪异的气氛,明兰喝水的头更低了。没一会,华妃也容光焕发地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