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挣扎
冯渊跌跌撞撞地躲进了帝都的地下水道之中，胸腔好似破旧的风箱般不断喘息着，他用手扶着潮湿泥泞的水道，摸索着前进。
这里是帝都的下水道，是整座城市的生活污水和废弃之物所在之地。
通道高度约莫有三米左右，整体呈圆形。通道地面是经年不变的黑水，恶臭而粘稠，将将能够淹没行人的脚脖子，不时，还有许多肚子鼓胀的老鼠和到处乱窜的蟑螂聚集在没有被水流冲走的垃圾旁边大快朵颐。
冯渊不断干呕着，失去灵力的他，无法再保持着自己的洁净，所谓的“仙人之躯”也不可避免地被沾染上污秽之物。
鼻间嗅着臭气，脚底踩着或硬或软的烂泥，简直就是最可怕的折磨，冯渊心里很崩溃，他嘴唇颤抖着，不断拷问着自己，他为何会落得个这样的地步？他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面对困难产生了退缩的念头，这很正常，沧澜剑宗弟子冯渊也不例外。
但每每想到这里，他就会再次用力握紧自己手中的佩剑，硌手的金属剑鞘带来的隐隐疼痛，会让他清醒几分。
他是沧澜剑宗的弟子，绝不可退缩半步！
冯渊双目含泪，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这个集中了帝都污秽的恶臭之地前行。
他记得李师兄说过，万仙盟在帝都下水道里有一个据点，可以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供他们休养生息。
同门都走散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要去哪，便只好来地底寻求帮助。
冯渊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喘口气，那毒针不知是用何物制成，又附着了什么邪恶的术法，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不断流逝着，若再找不到医生治疗，恐怕他便要成为在下水道里腐烂的一具无名尸体了！
念及于此，冯渊咬紧牙关，顶着满眼的晕眩白光，继续向前行走。
他不时还要蹲下身，查看藏在洞壁底部的红色记号，而后再确定到底是向左还是向右。
“快！这边！”
就在冯渊快要接近据点时，前方突然出现了呼喝之声，他心里一惊，连忙紧贴洞壁将自己隐藏起来，竖起耳朵聆听前方的动静。
只听前方有十数道杂乱的脚步声从左到右跑过，还有些金铁相交的撞击声隐约传来。
这是大玄的人？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他们发现据点了？
冯渊胡思乱想着，伸长脖子想要看清前方的景象，突然砰的一声伴随着众人的咒骂，声音又变成了各种兵器的碰撞声，还有法术的吟唱与破空声。
他们还是打起来了！
若不是冯渊现在身受重伤，他定要冲上前去拔剑相助！
冯渊痛苦地闭上眼睛，紧贴墙壁的双拳攥紧，他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祈祷着自己不要被发现。
“报告司罚，不明散修已伏法！”某人道。
身穿卜天司衣服，脸上带着漆黑面具的司罚冷漠点头，而后挥手示意众人撤离。
“司罚，这里的东西，我们不带走吗？”一名贪心的修士道。
司罚却只道：“全烧了。他们的东西，脏。”
那修士只能无奈点点头，双指夹住火焰符箓，念了几句咒语后，便往那堆东西扔去。
在熊熊烈火的照耀下，下水道短暂地明亮了许多，这样的光亮也让司罚窥见了旁边的通道中，似乎有一道古怪的黑影。
冯渊的目光与卜天司司罚的目光相触的一瞬间，他便知道，自己就要命丧于此！
司罚冷笑道：“好啊，这里还有一条漏网之鱼。”
冯渊怒极反笑，没想到自己跑了这么久，反倒成为瓮中捉鳖的那只鳖！真就自投罗网了！
他满目悲戚地拔出长剑，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也罢，也罢，他早知道此行必然九死一生，既然如此，倒不如来个自行了断！
卜天司修士的脚步逐渐接近，他没有多少时间犹豫了。
他紧闭双眼，手上用力！
“当！”他手背一痛，正要抹脖子的剑偏移了些许，只将他的头发削下来一截。
就在这时，变故忽生！
数道破空声从前方响起，几名修士闷哼一声相继倒地，而后一道狂风掀起充满了整个水道的臭水，风与水被强大的灵力裹挟，轰击着这群卜天司修士。
众人纷纷骇然，这退也不是进也不是，一时间竟犹豫了。
“哼！装神弄鬼！”
司罚一步踏出，那汹涌而来的臭水竟直接在空中静止，呼吸间，向后退去！
司罚取出自己的法器——断罪法幡，将其钉在身前，一道浅红色的波纹便呈圆形散开，围住了自己和身后的手下。
那些修士刚刚只是洁癖犯了，没有及时反应过来，此时也都祭出了自己的法器，严阵以待。
又是几道破空声，这次，他们已有准备，一名修士单掌推出，尽数挡住了飞射而来的暗器，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五根缠绕着黑气的银针！
而那几名被偷袭的同僚，由于敌暗我明，被正中穴位，已然是一击毙命！
“这是……青州恶鬼的鬼针！此人阴险毒辣，最擅以一手鬼针千里之外取人性命！”这修士曾经外放数年，再返帝都后果然见多识广，一眼便认出招式！
见自己的身份败露，“青州恶鬼”不禁笑出了声，此人不男不女的阴冷笑声，在狭窄的下水道中不断回荡，真真好似夺命恶鬼一般。
司罚抽出腰间软鞭，在空中用力甩动了一下，冷声道：“你笑什么？”
青州恶鬼笑道：“我笑，尔等皆是我的好奴儿。”
“什么！”
司罚一惊，却已是为时已晚！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伸手、抬腿……就好像，就好像是，戏台上的木偶！
“格格格……”司罚被迫转身，青州恶鬼那魔鬼一般的声音再次响起，而这次，是在他的耳边。
青州恶鬼嬉笑道：“好奴儿，这里，只有七人能活，你猜，是哪七人呢？”
司罚修为高深，一时之间还未曾失去自己的意志，那青州恶鬼便要他眼睁睁地看着，什么叫人间惨剧！
一名卜天司修士摇摇晃晃地用手抓着自己的头发，试图把自己的头颅从脖子上提起；一名修士则用指甲破开自己的肚子，一边笑一边将肠子和内脏拉扯出来……
司罚看得目眦欲裂，他拼命挣扎着，试图挣开青州恶鬼的掌控，却没有任何可能。
绝望、痛苦与哀嚎响彻地底，血液和脏器落入肮脏的臭水。
这是邪修的狂欢，这是牵丝术的大成！
“到底是，什么时候……”司罚满脸泪水，他完全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被邪修操控的。
“那当然是，隐藏在一滴水中的玄机。”司罚意识消散前，青州恶鬼大发慈悲地为他解了惑。
青州恶鬼与使扇邪修一同走出，它勾了勾手指，藏在另一边通道的冯渊也摇摇晃晃走了出来，目光溃散。
它咦了一声，惊讶这人怎么还没动手，意识就已经消散了。
青州恶鬼枯瘦的手放在冯渊额上，似乎想确认些什么，却突然感受到了什么，急道：“又有人来了，快躲起来。”
两人带着不属于这里的冯渊离开了还在燃烧着的水道深处，被操控的司罚面无表情地扔下一个爆炸符，在剧烈的爆炸之中，一切证据与苦楚，都随之消失在了世界上。
此刻，除却两名邪修外，还有一人知道水道真相。
那便是隐身跟踪青州恶鬼的安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