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贺爷爷，许昌

    公元1944年，公历闰年，共366天，52周零2天，农历甲申年（猴年）闰四月

    4月18日，侵华日军6万余人进攻中豫，5月1日，许昌失陷，这一天贺爷爷出生在十几里外的小王庄，贺老奶奶在一片炮火声中生下了贺爷爷，要说贺爷爷心里有什么遗憾，那也就是素未谋面的母亲了

    自从知道孙媳妇能从门里去各个地方以后，贺爷爷就犹豫着要不要问问，但一直不敢问，怕有希望，又怕没有希望，反复煎熬

    这天晚上，刚刚教育完晚归的孙媳妇，得到了多啦a梦的小口袋，对，就是空间纽，贺妈妈非得叫它是多啦a梦的小口袋，安礼都没想到贺妈妈心里还住着一个童话小女孩，她一直以为贺妈妈这样的大家闺秀心里怎么着也应该是白雪公主啊，谁能想到贺妈妈心里是大雄

    贺爷爷跟摊煎饼一样，反复转过来转过去，给贺奶奶转烦了 “ 要是实在想问，你就去问问，万一可以呢”。“ 我这不是怕吗，你说去了万一见不着，我这心里不是个滋味啊，要是见着了，我，我”。贺爷爷擦了一把眼泪，哽住了

    “ 别想了，睡吧，明天我来问好不好，快睡吧”。贺奶奶拍了拍老伴，叹息了一声，过了很久，卧室里没了声音

    这一切睡着了的安礼还不知道呢，晚上因为回来的晚了，被妈妈爸爸爷爷奶奶好一顿教育，就差让写检讨了，安礼保证了又保证，才被放过，身心俱疲的安礼，今晚可没有时间精力去听私房夜话，睡的特别早，要不然，这会儿肯定好奇的睡不着

    第二天，天刚大亮，安礼难得的起了个早，坐在床边刚打开窗帘，就看到贺爷爷在院子里，反复的踱步，安礼也不动，就坐在床边看着，也不知道看了多久，还是贺爷爷看到了她

    “你这倒霉孩子，你起了多久了，你怎么不说话” 贺爷爷走到安礼窗边，看着安礼。 安礼委屈 “爷爷，我看你在遛弯，我喊你做什么啊”。 贺爷爷语塞。 “ 起来了就来饭厅吧，你奶奶有事找你”。

    “哦” 安礼委委屈屈的回屋里换了身衣服，脸也没洗，就去了饭厅，看到那里，就看到老头在捅咕老太太。咦，这不像是贺妈妈在找安礼，像是贺爷爷有事情哎

    安礼老实的坐好了，问 “ 奶奶，爷爷说你有事找我啊 ”。

    这老头子，贺奶奶斜睨的看了一眼老伴儿 ，开了口 “ 礼礼啊，是这么回事，奶奶想问问你那个门，是不是哪里都能去啊” 安礼明白了，这是贺爷爷有个想去的地儿啊，不好开口，让奶奶来问啊 “ 恩，如果我曾经去过的地方的话，我比较好定位，要是没去过的话，怕出差偏差，不过如果定好时间线，应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也，奶奶，你想去哪儿”

    “ 想去1944年 ” 贺爷爷插了句嘴 “ 1944年啊，那可以啊，不过时间线把握的可能不是很准确 ，你主要想去哪个地方啊”

    “ 许昌，爷爷想去许昌。” 贺爷爷两眼放空的盯着前方，像是失了神 “爷爷啊，想去许昌”

    安礼三人刚出了门，就在一大片炮火中差点失聪，安礼吓死了 “爷爷，你怎么没说这时候在打仗啊，原谅安礼做为一个理科生，她对历史上的战争线完全没有概念。

    幸好这炮火估计离这里得有个十几里地，要不然安礼肯定开门直接回家 “ 爷爷，往哪儿走啊”。贺爷爷环顾四周，眼里慢慢的噙泪，默默的向前走，贺奶奶拉了下安礼的手，默默的跟着，走了一里路，就见到了一片庄子，庄头上写着小王庄

    “ 什么人，站住 ” 刚到了地头，就被前面的民兵喝住了 “ 老乡，贺爷爷操着一口当地的口音，贺大柱家里在这里不”

    “ 找贺大柱做什么，你是贺大柱的什么人” 贺爷爷抖了下胆 “ 我是贺大柱的表哥啊，当年他从贺家庄迁过来，我是他姨家的二蔫儿 ” 贺爷爷在心里默念，爷爷原谅我，让我升了辈数，我也是权宜之举

    民兵放下了手里的土枪 “ 走吧，大伯，我是贺三强，贺大柱他儿子，走，家去 ”。 贺爷爷瞪大了眼睛，那个去参加抗战再也没回来的贺三强？

    贺爷爷瞪大了眼睛，好像要把他记在心里 “ 可不是，你要是贺大柱的表弟，那可不就是我大伯 ” 这是贺爷爷的亲二叔，民兵贺三强黝黑的笑容露着一口白牙，贺爷爷渐渐的把这个青年和照片上穿着军装的男人对了起来，除了年轻一点，好像就是长成这个样子的，憨厚的笑容，黝黑的皮肤，坚毅的眼神，不再是被通知牺牲时送回来的一杯黄土 ，贺爷爷扭过身擦了一把脸，转头笑呵呵的喊了一声 “ 家去，家去 ”

    “ 这打着仗呢，怎么就过来了，是家里有什么事儿吗” 贺三强这样问着，眼睛里还带着一丝警惕。 “ 年纪大了，想见见家里的人，贺家庄那边已经打没了，我们迁到了离这不远的小康庄，走过来的，前几天还没打起来呢，我儿子，孙子都当兵去了，家里就剩下老婆子和孙媳妇了，寻思过来见见家里人，再不见见，这个年景，怕以后见不到了”

    其实贺大柱的姨家几个儿子连同儿媳孙子都在之前的大战里被日军的炮火直接炸没了，整个贺家庄，只剩下一片残败的景象，这还是贺爷爷长大后听贺大柱讲的，这时候正好就用上了身世

    贺三强听着也没放下心中的警惕，这三个人走了几十里地，身上还是干干净净的，白净的不像是这个年代该有的精神面貌，贺爷爷也知道自己肯定是漏洞百出，但是他只是想见见家里人，也就顾不上这么多了

    到了家门口，不用贺三强领路，贺爷爷一眼就认出了门口抽着旱烟袋的贺大柱，贺爷爷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了贺大柱哽咽住了 “ 爷，大柱啊，你怎么老成这个样子了呢，你怎么老成这个样子了呢，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 贺爷爷其实心中想说的是，爷爷，我好想你啊，你怎么就不在了呢，爷爷啊

    贺爷爷嚎啕大哭，哭的贺大柱不知所措，这是谁呀，怎么一见面就抱着俺哭，贺爷爷指着贺三强，又指着指自己怀里的人

    贺奶奶走上前拉了下老头子 “ 快松下手，你把爷，咳，你把大柱吓到了 ” 贺爷爷难为情的看了眼老伴儿，擦了下脸，哽咽的出不了声 ，安礼走上前，说了下和爷爷来之前对好的词，主要就是来看看家里人 ，明白了始末，贺大柱把人让进了院子里

    进了院子，挑着门帘走出了一个小媳妇，贺爷爷一时失了神，小时候爷爷一直说 “富强啊，幸亏你像了你娘，要不然，咱老贺家的种子可生不出你这么漂亮的娃 ”说着这话还放声的大笑，惊的贺大柱的婆娘一个劲儿的打他，说他为老不尊，那时候贺爷爷就在想，我娘得是多漂亮，才能生出我这么英俊的孩子，这一瞬间，贺爷爷明白了，他娘漂亮的就像是百老汇上的巨幅海报上的女郎，一头乌黑的长发轻轻垂落，衬托出她玲珑剔透的脸庞，温柔而又充满力量，细腻的神情中透着智慧的光芒

    贺爷爷想，这就是我娘，坚毅勇敢，才能掩护乡亲们活下来，贺爷爷硬生生的控制住了自己的脚，牙关咬的很紧，眼泪顺着眼眶一直往下淌，安礼赶忙上前解释 “ 嫂子别见怪，你真的跟我小姑子长的特别的像，爷爷一时没控制住 ” 说完拉着爷爷转过身稳定情绪

    贺爷爷控制好了情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过身 “ 对不住了，真的跟我那死去的女儿长的一模一样，难免有些伤怀 ” 如果说来的路上贺三强还有所怀疑的话，现在真的是一点怀疑都没有了，没有人能把假装的情绪演绎的这么到位，除非他生来就是个演员，而贺爷爷的真情流露，显然不符合这种特质

    “ 秀兰，你这怀着孩子呢，快回屋歇着去，这里不用你招呼，都是些家里人 ” 贺大柱这么说着，安礼三个人才注意到秀兰这显怀的肚子，眼着着得有个六个月了，因为穿着宽大的衣服，又有点偏瘦，侧过身一看显得肚子大的吓人，这时候怀着的应该就是贺爷爷了，安礼瞅着贺爷爷失神的空档，上前摸了摸肚子，感受到里面的孩子有力的踢了一脚，惊叹的望着秀兰，秀兰抿嘴一笑，转身进了屋子，不一会儿端了几碗水出来就又回屋子里纳鞋底了

    透着窗子，贺爷爷近乎虔诚的看着秀兰，太阳照在她的脸上，那一刻，居然有些圣洁，这就是母亲的光辉吧，大家之前听了秀兰特别像贺爷爷的女儿之后对于他这种表现十分的理解，所以都自然的照顾着他的情绪，这也给予了他更多的看到母亲的机会，可能是秀兰也感受到了这一刻的思念，隔着窗子抬起头来望着贺爷爷轻轻的歪头笑了笑，这一刻，八十年的岁月突然圆满了，贺爷爷那素未谋面的母亲形象跃然纸上，住进了他的心里

    贺爷爷释怀了，在院子里跟贺大柱天南海北的聊天，问他的身体，问儿子的未来，问秀兰肚子里孩子的名字，贺大柱一脸坚定，“ 叫富强，祖国有一天一定会富强昌盛” “ 会的，这一天很快就会来临的”。

    天色就在几个人的恍然若失中悄悄的黑了下来，贺爷爷在贺大柱几人错愕的挽留中坚持要摸黑回家，贺三强非常不解，隔着几十里那边已经打成了片，这个时候怎么回去，可贺爷爷坚持要回去，贺大柱怎么也说服不了，最终也只能顺着让他回去，临走前，贺爷爷抱紧了贺大柱，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这一次眼里再没有悲伤 “ 保重好身体” 犹豫了片刻，感情战胜了理智，又抱了下秀兰 ，轻声说了句秀兰并没有听懂的话 “ 谢谢你，坚强的妈妈”

    而后在众人的目送中，三人向着远方的黑夜走去，走了很远之后，贺爷爷默默的回过了头，看着远方的炊烟释然的笑了下 “ 礼礼，咱们回家吧 ” 安礼开了门，三个人一起回到了家，回来了之后贺爷爷一头栽倒在沙发上，晚上就发起了烧，嘴里一直默默的念叨“爷爷啊，富强了，祖国富强了，妈妈啊，妈妈，我是富强啊，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