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堂审
“堂下所跪何人?”崔佳佳满面虬髯,瓮声瓮气地问道。
“草民姓乔,名朗,皇城人氏。”
“为何事状告何人?”
“状告庞家生药铺主事庞玉竹,派杀手欲害我命!”乔朗似是胸有成竹,一点不惧。
“提点,庞玉竹带到。”
“草民庞玉竹叩见提点。”庞玉竹在乔朗旁边跪下。
庞管家被拦在皇城司外,一脸的担忧。
“乔朗,庞玉竹与你可有仇怨”
“我与他妹妹庞紫苏互生爱慕,庞玉竹嫌我穷困,不同意我与紫苏来往,他将紫苏困在家中,还派杀手欲取我命!”
庞玉竹睁大双眼,指着乔朗,“哪个派人去杀你了?”
“庞玉竹,本官不问,你莫要答话。”
“是草民逾矩了。”随后,庞玉竹闭上眼,静了静心。
“你可识得欲害你之人!”
“识得!是庞府管家庞器!”
庞玉竹不可置信地望着乔朗,刚要说话,崔佳佳便开了口,
“传庞器。”
很快,皇城司外的庞器就被带了来。
“你可识得所跪之人?”
“草民识得,他曾与小姐说过几次话。”庞器平静回答。
庞玉竹一时错愕,没想到,庞器一来就把紫苏“卖”了。
“他与庞紫苏可有婚约?”
“这个,草民就不知了。”
“他告你欲奉庞玉竹之命暗杀于他?”
“主事从未有过此等命令。”
“你说谎!你说你是庞玉竹派来杀我的,说我对不起小姐云云!”乔朗大嚷起来。
“肃静!”崔佳佳一拍案桌,大声喝道。
“乔朗,你可有证据!?”
“有!他欲害我,有人将我救了,将他刺伤!”
“伤在何处?”
“伤在右臂!”
有兵士拉起庞忠右臂的袖子,果真裹着纱布,还渗出了些许红色。
“庞器,你如何说?”
“此处乃是我昨个不小心划伤的。”
“传仵作验伤。”
不一会,许仵作回,庞忠的伤乃刀伤,上深下浅,乃是外人所致,不是自伤或其他器物划伤。
“你还有何话说?”
庞器不再说话,似在默认。
庞玉竹眼睁睁看着堂上发生的一切,脑中构思了若干种不良事件,唯独没想到庞器早就找到了乔朗,还要灭口!居然说是他的命令!
这一切来的太快,太诡异!庞器跟了他十年,有什么理由卖他?卖了他,他又能拿到什么好处?
“庞玉竹,你可还有话说”
“草民冤枉!这个乔朗图我家产勾搭我妹子,让我发现,他便跑了,我确实在找他,因皇商竞价就在明天,我要知道是谁在背后害我!”
“乔朗,你背后之人到底是谁?庞器,你跟我十年,我何时命你去杀他了?”庞玉竹此时有点百口莫辩,所有的证人都指向他,为保家族清誉杀人!
乔朗、庞器低头不再开口。
“将庞玉竹……”崔佳佳站起来话还没说完,就看一侧侯勇在和他打暗语。随后一名小兵前来,“证人带到。”
“……带上来。”证人?崔佳佳又坐了下去。
一个混混来到堂中跪下。“叩见官爷。”
闻声,乔朗抖了一下,他的举动,崔佳佳看在眼里。
“你可识得堂中之人?”
“啊,乔朗!草民识得!”那混混立刻认出了乔朗。
“我一读书人,何曾认识你这等混混。”乔朗嗤声道。
“好你个乔朗!富贵了,不认哥们了是吧!”
“闭嘴!”崔佳佳一拍案桌。
“是是,小的闭嘴。”
“你何时认得乔朗?他与你可说过什么?”崔佳佳是个聪明的,掌管刑狱多年,立刻察觉出了不对,遂调整了询问思路。
“我们可是好早就识得了,上个月中,他换了身新衣与我们说,有人觉得他长得还算不错,让他勾引富家小姐,得手后卖了,然后还会给他一大笔银钱让他远走他国。”
“你你你胡说!”乔朗指着他。
“闭嘴!我不问,你莫擅自说话!”
“那日,他还请了我们好多哥们吃饭,他在席中大放厥词,说是马上就要当上富家的女婿,以后有了银钱,就甩了那富家女!席中还有他的赌友吕二,另其他吃饭的人都可作证!”
一旁的庞玉竹松了口气,这个混混坐实了乔朗骗人,那他说的,他要伤他性命的话便不可信了。
崔佳佳让小混混退下。
“乔朗!你可有辩解!”
“我我我,我与庞家小姐确实两情相悦,若图她家产,怎会与她私奔?”
“庞器,你说庞玉竹命你杀了乔朗,可有证据?”
“回官爷,我起早就说过,主事并未命我杀他。”
“你!”乔朗惊了。
“乔朗,庞器所说,是庞玉竹令他杀你,可有旁证?”
“……并没有,可是他要杀我是真!”乔朗眼看着大好形势就要逆转。
“救你之人是哪个?”
“草民不识!”乔朗慌了,他突然觉得有人要害他。
“那如何证明你所说是真的呢?”崔佳佳满脸横丝肉,似笑非笑。
“庞器,你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我确是奉主事之命去寻乔朗,那日偶然找到他,发现有人要杀他,我便替他挡了一刀。”
崔佳佳一听,越来越有趣了。
他看见侯勇从后堂又拐了来,遂招呼他,一起听审。
“伤他之人你可识得?”
“草民不识,但此人被我拿住,一直绑在庞府柴房。”
“左右,持我手令将那人提来!”
堂上三人,庞玉竹闭眼等着新一轮风波,庞器面上平静,左手扶着右手患处,脑门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想来是刚才弄疼了,乔朗则左顾右盼,身体各零件不停地动来动去,神情不安。
就在兵士去拿人之际,堂审并未停歇。
侯勇突然发问,“乔朗,你可识得吕二?”
“草民不识得。”
“可刚才那个混混说,你和吕二可是好得很。”
“他定是记错了,我不识得。”
“他一个人或许记错了,那条街上的若干赌坊可会记错?”侯勇徐徐问道。
乔朗不再说话,低头双拳紧握衣襟,头上冒出一层层冷汗。
“我已着人找到你的居所,来人,呈上来。”
一个兵士端着托盘,上面一件血衣。
“这可是你的?”
“不是!”
“哼!这件衣服,已让庞家小姐看过,她说你确实穿过这件衣服与她见面!”
“她胡说!她诬陷我!”
“庞小姐不是与你两情相悦么?她怎会诬陷你?”
“她她她……她定是受庞玉竹指使,勾引我!”
旁边的庞玉竹都快笑出声了。
“大家小姐勾引你个嗜赌成性的小子她图什么?这衣服上的血迹又是谁的?”
“我哪里知晓。”
“哎,本想你若从实招来,或许……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传阮家村主事。”
一个老者跪在堂中。
“你可识得旁边几人?”
老者看了看跪着的三个人,指着乔朗说,“识得此人,他曾借住在阮大家。”
“除了他是否还有旁人?”
“有,此人来了半日后,又来一人,自称吕二,找村民打听此人,想来与他相识。”
“你可知那人是谁?”
“草民不知。”
“村中来了生人,你未做登记?”
“这人说那人只是访友,并不久住,故没有登记。”
“可是此人?”侯勇叫兵士拿来一幅画像。
“……是,是这个人。”
“你没有认错?”
“这个人眼旁有个大大的伤疤,很好认,且此人还少了一根手指。”
旁边的庞器,眼皮动了动。
“下去吧。”
“是。”
“乔朗,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吕二来看我,不多时就走了。”
“你刚刚不是说不识得吕二?”
“草民草民,一时慌张,竟忘记了。”
“哼,发现吕二之时,他身中刀伤。”
庞器突然睁眼,不一会又闭上了,胸口有些起伏。
“你放火烧屋掩盖踪迹,可怜阮大,本是好意收留你,却因行动不便,活活烧死!”
“官爷官爷,我虽是市井小民,你也莫要胡乱安插罪名啊!”
“不愧是常年行骗之人,口才了得。”崔佳佳都不得不赞叹。
“但你慌乱行凶,吕二重伤,他就在后堂,亲口所述是你将他刺伤!”
吕二瞪大双眼,“不可能!他死了!”
“我只说他身中刀伤,并未说他死了!你又是如何得知?”侯勇一拍桌子,大喝道。
“我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火势那般大,他在里面,必定是死,死了!”
“你又怎知,着火的阮大屋里死的是吕二?”
“草民……草民……”乔朗已不知如何对答。
“杀死吕二的凶器已在阮大院外的小河沟内找到,吕二朋友辨认,确是他从不离身的匕首。”
堂中不再有人说话,屋外的小雨淅淅沥沥。
“吕二助我逃离庞府,我将藏身之地告知于他,让他办个假身份后来寻我,哪知他找来,只为要挟我,让我将财物分他一半,否则就要将我再次拿了送到庞家换银两。”乔朗自知无法再狡辩,全身一软,瘫在地上,
“我自是不允,他拿出匕首恐吓于我,争执间,我误伤了他,我虽常年行骗,却从未伤过人,吕二慢慢爬向门口,口中还在念叨,他定叫人捉了我,叫我后悔!
我想到,吕二来寻我讹诈钱财,定无人知晓,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又补了他几刀,放火烧了屋子,实在没想到连累了阮大,对他不住。”
如今,侯勇的案子已破。他将主导权又交给崔佳佳,自己退至一旁。
崔佳佳心道,你这个案子破的倒轻松。
此时,崔佳佳派去庞家拿人的兵士回返。
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被带至堂中跪下,想来是没少挨打。
“是何人指使你去杀乔朗?”
沉默。
“又来一个嘴硬的。”崔佳佳摸摸额头。
“乔朗,你可识得此人?”
乔朗已知辩无可辩,多供出一点有用的,没准还会来个痛快。
“……识得,正是此人找到我,让我假扮秀才哄骗庞家小姐。”
那人抬起头,啐了乔朗一口,“废物!”
“你可知他受谁指使?”
“草民略知,他和泰来生药铺的掌柜有来往。”
那人本来还有点得意,无人知道他的底细,此时听到提及“泰来生药铺”,猛然抬头,开口就骂:“你个没用的东西,莫要胡乱攀咬,是我看你不惯,要杀你!无人指使!”
崔佳佳心想,行了,今个这个案子就破了,晚上回家吃点啥呢!?
兵士又去传泰来生药铺的掌柜,稍后又带来了管家,最后来了主事。
柳玉宁坐在值房,听着侯勇心腹带来的消息。
他听说庞玉竹和庞器已被释放,觉得又了了一桩案子,正要得意,忽的站起向门口走了几步,随即叹了一口气,
“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