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白日梦魇
他不敢和皇帝对骂,可他的手下敢啊。
而且谢风雨都不怕抄家灭族的。
笑死,人家族谱都是同一个,只要不谋朝篡位,不叛国,就是和陛下打一架,都不一定死罪。
“废物,全都是废物!”
掌管天下兵马的一群人和负责弹劾监察的,全都缩着脖子不敢说话,无比怀念谢风雨在京中的日子。
其实……哀帝谢春晖在位时,无论是求和还是和亲,都是干过的。
但他们不敢提,半点都不敢提。
所有的一切,就如同那位前太子谢皎失踪一样,隐去了。哀帝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们不知道谢行云为什么突然如此生气,之前谢行云虽然不赞同求和,但大势不可逆,也没话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陛下改了念头?
“一群软骨头!你们知不知道,这求和,到底求的是什么?我大景的脊梁,何时弯过?要是太祖那时候,你们一个个都要拉出去斩了!”
弯过的。
御史中丞在心里道。
当年哀帝在位时,弯过的,不止一次。
若非太子谢皎背地里态度足够强势,还不知会如何……小太子哎,真是可惜了。当年年纪那么小,就能撑场面,如今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朕就一个要求,打。给朕打!”
“陛下,国库……”有人忍不住小声提醒,却又不敢说完。
谢行云骤然冷静,颓然坐下,望着支支吾吾的群臣,心中升起浓浓的悲哀。
……
“听说打起来了,架势可大了,还着火了。这种时候,外头还有雪,居然能着火。好像临国的粮食也被烧了。”
陆母出去一趟,倒是听了几耳朵,回来就兴奋地转述。
杜微澜起身道:“家里还缺桂皮,我去买。等会儿炖肉要用。”
其他人不疑有他,只以为杜微澜不喜打打杀杀。
陆清江遇到杜微澜,脑子就不在线,也没发现不对。见她没穿披风,连忙让阿黎进屋拿,接过来,赶紧追出去。
“外面冷,小蛮穿上这个。”
天空又落雪,冰凉的雪花落在杜微澜鼻尖,她侧身看着追出来的陆清江。
陆清江忙着系衣带,有些手忙脚乱,察觉心上人看自己,他耳朵又红了。
“怎么了?”
“我在想什么时候打完。”
“谁知道呢,临国来势汹汹,不过我看他们色厉内荏,其实不太行。”陆清江没多说,整理了一下披风,给她戴上兜帽。想和杜微澜一起出去,又想到家里还有个碍事的谢风雨。
他真的讨厌谢风雨。
“小蛮早点回来,下雪了,外面等会儿更冷。”
陆清江交代一番,赶紧回家盯着谢风雨。他怀疑谢风雨在装醉。
“废物,全都是废物!去你娘的和亲,去你娘的谈和!还他娘的有人说割地!老子想把你那玩意儿割了!娘的,气死老子了!”
谢风雨彻底喝多了。
抓起筷子,一副气势汹汹要与人拼命的样子。
姚慎手里的筷子都掉了。
姚杏过来收盘子,也睁大眼。
“哥,这个谢大人不是文臣吗?怎么这样?”
雪越下越大。
杜微澜裹着披风走在街道上,最开始还拄着棍子借力,走了一段路,便丢了棍子。伤口虽疼,但未伤筋骨,不过是血肉之痛罢了。
那支箭只是划过皮肤,不是射进去,真要走路,其实不影响的,只是会疼罢了。
街上行人皆是行色匆匆,她从那些人语速极快的言语里,大概知晓了前头的情形。
到了一家药铺,她停下脚步。
小童正在拨弄算盘珠子,看到她立刻跳起来。
“伤药来一些,晚些时候再来个大夫。”
杜微澜终究是疑心那毒药究竟有没有残留。最近两日,陆清江的行为,真是越来越古怪了,亢奋多变,像是中了毒。
“姑娘受伤了?”小童凑过来,关切望着杜微澜。
“无事,拿些炖肉的香料。”
小童不敢耽搁,先去后面喊了人,而后开始忙碌。
不多时,一包药材装好,还有一份治疗外伤的药粉。
“前头乱糟糟的,姑娘大可以换个地方,日后再来。”小童忍不住开口。“刀剑无眼,战况瞬息万变,危墙之下,不可立。”
“若是这样想,这天下便无立锥之地。”
杜微澜提着两个油纸包出门,小童抱着油纸伞想追上,却见她带上兜帽,已经走出去很远。
风大雪大,厚重的披风一角被风吹起,纷纷扬扬的雪花打在脸上,杜微澜抹了一把脸。
“这雪可真大。”
杜微澜回到陆家,进厨房将东西放在案台上,靠在躺椅里发呆。
陆母疑心她伤口不适,将陆明赶出去,把碍事的陆银子的赶出去,卷起裤腿看了又看,果然见伤口有崩裂的迹象,血也流了一大片。
“就不该让你一个人出去。”陆母转念又想到那一桌子菜,杜微澜是坐着的,可动作间难免牵扯到伤口,陆母将罪过全都算在陆清江身上。
“要不是清江惹祸,就没这一遭了!”
陆母气得咬牙切齿,给杜微澜换了药,看她一副昏昏欲睡模样,越发觉得心疼。
杜微澜做了个梦。
梦到七年前那个雨夜,大雨滂沱,刀光染血,马蹄踢踏,仿佛地动山摇,山河都要倾颓。佛堂里的诵经声此起彼伏,密密麻麻,梵音阵阵。
然后又是沙场枯骨,白雪掩尸,遍地饿殍,哭声不止。
荒山尽枯骨,新旧鬼啼哭。
杜微澜猛地睁开眼,发觉天色已暗,她头痛欲裂,扶着脑袋坐起来。
“小蛮醒了?吃点东西。”陆母正在包饺子,见状立刻端了一碗的酸汤饺子过来。
杜微澜没睡好,反而是精神更差了,梦里的情形已经记不清,心悸尚在。
“做噩梦了?脸怎么这么白?”陆母说着,听到外面响起游医的动静,连忙让姚杏出去将人叫住。
“这天气,居然还有游医出来,说不定是个医术好的。”陆母自顾自说着,摸了摸杜微澜的额头,眉头紧锁。
游医被带到院子里,陆母连忙把人喊到厨房。
“这里,这里,看看我这儿媳。”
游医五十多岁模样,头发黑白交错。看起来精神头极好。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杜微澜让人安排的大夫。
游医进了厨房,见窝在躺椅里,一副蔫蔫模样的杜微澜,眼皮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