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悬在头顶的剑
“没注意啊。”杜微澜回忆了一下,她还真没留意。
之前‘陆重山’与她新婚燕尔,都是打地铺的。唯一一次算得上同床共枕,也是一人一个被窝。
她根本没机会知道对方如何。
陆清江心里头不是滋味,酸溜溜的,越想越难受。从棉袄里掏了点棉花,抹上坛子里的油,用火折子引燃,又掰了一点树枝,勉强生了火。
他把水囊里的水倒进陶罐里加热,卤肉切片丢进去,干粮饼子在一旁烤热。
东西都是熟的,只需要加热,不用沸腾,陶罐很快就开始冒热气。
食物称不上好吃,只能说是能吃。在这样寒冷的时候,有一口热乎饭,是奢侈的。
“先吃东西,吃完我们下山。”
陆清江逃避深入讨论一些问题,他用树枝削了两双筷子,其中一双筷子塞进杜微澜手里。
小小的窝棚里水汽氤氲,还有烟,光线也不太好。杜微澜看不清他的神色,从语气判断,这人似乎在失落。
陆母说的不错,陆清江这人真是狗脾气,一天到晚情绪能变好多次。
吃过东西,陆清江就开始收拾东西,
搭建窝棚的床单也收起来,充当包袱皮,装用不上的衣服,穿太厚影响会活动。
雪已经停了,昨天丢到外面的人头已经冻透,整个脑袋看起来有些鼓胀。陆清江往袋子里塞人头的时候,仔细看了看,的确和秦崇风长得像。
“也不知道这个脑袋值多少军功。”
秦家如同悬在陆清江头顶的一把利刃,他不知道利刃什么时候会落下。
“小蛮,你说秦家会不会因为这个脑袋迁怒我们?换了军功和赏银,不知道会不会被秦家嫉恨。”
杜微澜蹲在一旁,她一条腿有伤,不好用力,一只手扶着陆清江的肩膀才稳住身形。
“迁怒?他们没这个本事。”
发现这个姿势也会拉扯到伤口,杜微澜干脆直接把胳膊搭在对方肩膀上,重心全都压在他身上,看他收拾东西。
陆清江收拾东西又快又乱,也不知道用的时候到底是怎么一下子拿出来的。
杜微澜觉得有趣,认真打量。
陆清江脊背都是僵的,不敢有一点大动作,生怕把人摔了。
收拾好东西,陆清江把脑袋绑在腰上,给杜微澜带上披风的兜帽,把轻飘飘装衣服的包袱绑在她身后,想了想,又拿下来,往包袱里塞了些树枝。
“后背来的攻击最麻烦,上次姚慎受伤,我背着他回去,他肩膀就中了一箭,防不胜防。根本躲不开。”
少年一边碎碎念,一边调整包袱的位置,觉得可以了,又去拿弓箭。
弓箭是捡来的,也挂在脑袋旁边。他也有弓箭,不过是小的,自己做的,看起来像个大弹弓。
“别看我的弓长得不好看,没箭的时候,它也可以当弹弓射石头。”陆清江格外得意,还团了个雪团,去射树上的老鸦窝。
“可惜现在天气冷,不然山里肯定有鸟蛋,说不定还有蘑菇,运气好抓兔子抓野鸡。小蛮上来,我们回家。”
少年俯身回头,笑容灿烂,颇有几分不知愁的意味。
“运气好的话,晚上就能在家喝大骨头汤。今天的馄饨要是没卖完,还有馄饨吃。”
陆母要是听到这话,怕是要揍儿子的,盼着家里生意不好,该打。
杜微澜趴在陆清江肩头,搂着他的脖子,手指卷着他鬓角落下的一缕头发玩。
下山雪路不好走,但陆清江好像很擅长走这种路,称不上健步如飞,却也一步一个脚印,不见一丝懈怠。
积雪被冻得结结实实,一脚踩下去,像冰糖葫芦的糖衣,噼啪作响。
陆清江一边走,一边说昨日的情况,嘲笑陈舍和谢风雨的慌张,唾弃谈和的推进,顺便表达对那个谢家疯子的不解。
他猜测对方可能是皇位继承人,还把推理过程说了。
昨日的胡乱分析,冷静分析,这时候都成了俏皮话,倒豆子一般,说给心上人听。
陆清江说得兴高采烈,完全没发现最开始杜微澜还回应他,说到谢家疯子的时候,杜微澜完全不说话了。
“那个谢家疯子真是个疯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我仔细想了想,也能理解。寡不敌众,不想谈和,就要用点其他手段。他这个法子挺狠的,不要命,活着不好吗?非要干这种九死一生的事。
“我本来想着,去找找人,说不定找到了带回来,也能混个功劳。我总觉得哪天秦家要弄死我们全家,要想个办法,最好能和秦家抗衡,这就是个机会。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可惜我学艺不精,要不然我去京城,直接把秦家屠了,再也不用提心吊胆。”
少年絮絮叨叨,年纪不大,话却不少。
这些话,平日里他是不和人说的。与陆母说,怕吓到他娘。和兄弟们说,也不合适。总归是自家的事情,而且对方是京城的大官,不能连累旁人。
他也就能和杜微澜说几句。
上次与杜微澜说自己发现陆重山假死。说陆重山是秦家二公子秦崇风。说秦崇风似乎在针对他们家。
这次,陆清江开始谋算怎么干掉秦家。
少年叹道:“可惜我家只是普通人家,只能徐徐图之,不能一击毙命。”
杜微澜:“……”她发现这小子不对劲。
她原本就怀疑这人怎么找到她的,总不能是巧合,这世上就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情。莽山那么大,不可能那么巧。
他居然是凭借她画的地形图,顺着自己的思路找过来的。
这种人真的太恐怖。
杜微澜在他面前,有种没穿衣服的错觉,真是什么都被他看穿了。
虽然有些东西猜的不对,可脉络没问题。无论是她的筹谋打算,还是朝廷的态度。见微知着,他竟然就这么误打误撞分析对了。
杜微澜盯着陆清江的脖子看。
这种人如果不能收为己用,未来必成祸殃。这种山沟里,死一个人,再寻常不过。
她手指抵在陆清江脖子上,少年浑然未觉,说起家里养的鸡。
“回去把阿黎养的母鸡杀了,我看厨房还有干蘑菇,小鸡炖蘑菇。再吃一碗面,热乎乎的,舒坦。”
“小蛮你怎么不说话?困了吗?手怎么这么凉?放我怀里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