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重病
却说那日秦立安排了人手进延禧宫后，暮舟倒是问了如懿的意见。
新来的宫女们问了年纪，的确都是十八九岁的，在皇宫里算是年纪大的。
且各个都生的高挑有力，一看就是做活做惯了的。
暮舟有些好奇打量她们，但如懿不急着使唤，教她们先下去，暮舟便带着人先出去，然而其中一个宫女却拉住了暮舟。
她生的周正，眉宇间并没有做宫女的小心翼翼；她打量了几眼暮舟，绽开一个温和的笑容。
“你和我妹妹一个年纪，走吧，这会儿殿里不需要伺候。”
她说完就伸手拉着暮舟离开，暮舟有些疑惑。
她回头看了一眼延禧宫正殿，想说些什么，那宫女又开始自说自话起来，怪的是她语气倒是温柔的很。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枝华。”
她拉着暮舟去了宫女们休息的耳房，这会儿大家都在耳房里，叽叽喳喳互相讨论。
原先和暮舟一起来的另一个宫女，名叫春闲的，已经教这几个围了起来。
暮舟有些惶恐，在主子的宫殿里可是不能大声喧哗的。
虽说她们讨论的声音也没多大，但总归也不好。
“姐姐们，可小声些。”
三宝听见了动静，不方便进来，敲了敲门，在门外小声叮嘱了一句。
然而宫女里头年纪最大的倒是爽朗笑了一声，朗声道：
“知道了，哪儿就要你提醒了，忙你的去吧。”
暮舟和春闲更是惶恐，即使暮舟是个胆儿大聪慧的，这会儿也和春闲紧张地待在角落里。
然而几个宫女见她俩这样，纷纷捂着嘴笑了起来。
四个宫女分成两拨，一边一个拎走了春闲和暮舟。
几个正要互相说几句话，三宝又来敲门，这回语气都有些不满了。
“娘娘要喝茶，怎么还不去上茶。”
春闲年纪最小，没什么见识，胆子也小，赶紧应了一声就要去。
然而一个姐姐却拉住了她，另一个直接拉开门，比三宝还高的身量自上而下，睥睨着他。
三宝莫名有些发怵。
那宫女上下打量一眼三宝，自鼻孔里发出一声嗤笑。
她远远看了一眼延禧宫正殿，眼珠一转，也知道要先摸一摸主子的脾性，干脆来了个立刻变脸。
三宝看着眼前的女人立刻换上一脸温婉恭顺，仿佛刚才的倨傲睥睨不是她一样。
“知道了，三宝公公，我们现在就去上茶。”
站在门外的三宝嘴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
但他下意识觉得，话要是说多了，这宫女不好说会不会一耳刮子扇自己脸上，干脆嗯了一声赶紧开溜。
那宫女转身，笑吟吟看着暮舟，小丫头赶紧过来，带着她就去泡茶。
准备的功夫，那年纪稍长些的宫女换了暮舟手里的六安瓜片。
暮舟有些疑惑，只见她把六安瓜片放进了自己的杯子里，仔仔细细给自己泡了一杯茶，然后端给暮舟，脸上笑的温婉。
“尝尝看，之前我伺候娘娘们的时候，泡的一手的好茶，就是皇上来了也挑不出错。”
小丫头有些诚惶诚恐，这似乎在那宫女的意料之中，她笑了一声，把杯子放在暮舟手边。
“你啊，是个聪明的，年纪小，凡事儿知道躲，不上赶着；但你也笨得很，主子怎么伺候都不知道。”
她又泡了一杯茶，干脆坐在一边的小杌子上，美美饮茶，顺带给暮舟提了一句，她叫春露。
瞧着前辈这样，暮舟也端着那杯六安瓜片，坐在春露对面饮茶。
果然是顶级滋味。但暮舟也看了一眼桌上杯子里泡着的普通的茶。
闷泡已经有一会儿了，怕是风味也不剩多少，然而这茶就是一会儿要端给如懿的。
“春露姐姐，我们娴主儿人挺不错的，不怎么责罚下人，对我们也挺宽和。”
暮舟说着心不在焉的话，然而春露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半晌轻笑了一声。
“你确实不笨，小丫头片子，试探我呢。”
春露放下茶杯，拿了一个名贵托盘，把桌上那杯茶放在托盘上。
随后朝暮舟笑了笑，下巴扬起来，轻轻点了点延禧宫正殿的方向。
“走吧，小丫头。”
暮舟走在前头，身后跟着春露，两个人一起走进正殿。
如懿还坐在窗下，百无聊赖翻着一本书，不用看便知道，要么是佛法，要么是墙头马上。
春露上前一步，将手中的茶放在了如懿的手边，如懿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直接打开盖碗，轻轻拨了两下，却轻轻皱着眉头。
“似乎不是六安瓜片。”
暮舟正想说什么，身旁的春露笑的温婉，抱着托盘温声回了一句。
她说，内务府已经很久没送六安瓜片来了，主儿先将就用些，回头就去内务府取。
如懿点点头，甚至没有问为什么内务府没有送来。
仿佛下人们去内务府领东西，吃排头，然后灰头土脸把东西拿回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如果东西拿不回来？她可不觉得拿不回来，如果东西拿不回来，那就是别人的问题。
因此如懿没有问什么，甚至笑着放下茶杯，安抚一样看着春露：
“许是内务府近日事忙，过两日，皇后娘娘就要开春宴了，内务府一时忙不过来也是常理。”
春露暗自挑眉，大概摸清了如懿是个什么性子，最后一次温婉笑了一下。
她应了一声是，便和暮舟一起退出去，还没走两步，春露就不屑嗤笑一声。
暮舟知道她在笑什么，恐怕此刻她俩都想到了一起。
“这娴主儿还真是有趣，别人落难，为了活命高低都要使劲争，她倒好。”
“一个大腚往那儿一坐，生死听天由命不管了，好像谁都欠她一样。”
暮舟想跟一句谁说不是呢，终究还是忍住了。
她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延禧宫，突然有一种由衷而生的快意。
如懿没有等来她的六安瓜片，倒是等来了皇上皇后重视的春日宴。
只不过这场春日宴没有开在两日后，而是开在了龙抬头。
这样的大日子，照样是帝后妃嫔，还有宗亲们一起参与；太后不想看到这么多人，自己消遣去了。
弘历在奇怪自己这位娘怎么真变了性子的同时，倒也庆幸。
因为他总觉得，自己这位太后娘娘总会扶持别的皇子上位。
春日宴开在绿水池边，如今是春日，池子是枯水池。
因此摆上了众多已经抽芽的花草，旁边就是常青的松竹梅，倒也是别有一番意趣。
丝竹管弦，歌舞弦乐，好不快活；然而端坐上首的琅嬅明显已经一脸疲惫。
众嫔妃问安开宴后，琅嬅已经一句话都没说过了。
晞月坐在下头，有些担忧看着琅嬅，连皇帝赐酒也有些敷衍过去的意思。
弘历忍不住蹙眉，目光往远处一扫，只见永璜坐的端正。
甚至他用饭饮茶，一举一动都矜贵自持，却也不失风度，倒也对晞月另眼相看；倒是永璜身边那个小宫女不知道去哪儿了。
皇帝揣测着，却也没在意，继续和宗室赐酒闲聊。
而嬿婉这会儿趁着给永璜拿东西，在外头透透气，闲逛一会儿。
嬿婉穿着一身浅色的宫装，本就还稍显稚嫩的脸被这身衣服一衬托，整个人都透着清丽婉约的风姿。
她脚步轻快，路过了一侧偏殿，却听见有人喊她。
“嬿婉。”
她愣了一下，顺着声音看过去，便在一片春花后面看见了衣料简单的春蝉。
她脸上都是欣喜，拍了拍手上的土就朝着嬿婉跑过来。
“你小心点，踩了那些花，晚上可就没饭吃了。”
嬿婉说这话时，鼻子突然有点酸酸的，似乎自己也经历过没饭吃的日子。
然而一晃影儿，春蝉就已经雀跃着跑到了嬿婉跟前。
“你最近怎么样，我听说你跟了大阿哥身边伺候，已经成了心字辈大宫女了。”
春蝉是打心眼里为嬿婉高兴，她身边的朋友不多，算上澜翠，也只有嬿婉和自己关系最好了。
不知怎么，看见春蝉的时候，嬿婉有一种好久不见的错觉。
刚才那种鼻子酸酸的感觉再次蔓延上来，惹得整个鼻尖都红了。
刚才还高高兴兴的春蝉顿时慌了神，她知道嬿婉爱哭，但没想到几个月不见，这小丫头爱哭成这样。
她慌得赶紧拿出帕子，却又怕粗糙的帕子刮了嬿婉软软的，还有婴儿肥的脸，干脆上手擦了嬿婉的眼泪，又气又好笑安慰她：
“你哭什么啊，我又不是死了，你要是想我，就来四执库，我都在的。”
嬿婉抽抽鼻子，莫名给春蝉看到心虚又心疼，干脆四下看了一眼没什么人，就拉着嬿婉到一边的角落里坐下。
层层的花丛灌木正好挡住了两个人的视线。
而嬿婉也止住了眼泪，鼻尖红红的看着春蝉，紧紧握着她的手。
“行了行了，我好好的呢，别哭了啊，你最近怎么样啊，大阿哥好相处吗。”
“我听说皇上宠爱贵妃，大阿哥也跟着受了恩泽，想必你日子过得不错。”
春蝉真心实意看着嬿婉，她是真希望嬿婉过得好，但最好离那个凌云彻远一点。
“我过得很好，你过得怎么样啊，前些日子，贵妃娘娘和皇后娘娘提议，把省下来的银子适当给四执库做些添补，你们可收到了？”
提到这个，春蝉就忍不住笑。
“到底是大家族出来的贵妃娘娘，还有大家族的皇后娘娘，给银子都不含糊，我们都收到了，唉，不过皇后娘娘这次命不好。”
嬿婉听着突然一阵揪心，漂亮的眼睛里有些急切。
而春蝉也是打心眼里心疼琅嬅这个贤惠的皇后，握着嬿婉的手忍不住叹气。
“二阿哥突然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