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孟固韩家
韩宗弼的儿子心里有点发毛的感觉,对父亲的话,尤有些疑虑,“爹你说变天,要变什么天?这孟固还不是跟以前一样!”
韩宗弼的儿子被韩宗弼的话震住了,这次出了这么一台事,要是韩宗弼跟他大发雷霆,打骂他一顿,他还觉得在情理之中,也属寻常,偏偏他老子在发过火之后这么冷静,这么语重心长的和他一说,才越显得非比寻常。
听着儿子在那里喋喋不休的总结着“失败的原因”,韩宗弼心里一片冰冷,韩家列祖列宗英灵在上,莫非韩家的家业就只能传到我这一代?自己聪明一世,怎么生个儿子竟是这般的愚蠢如猪。要不是这次自己及早知道消息,带着500万过去,找到了人,在那边上报之前把这个逆子给“买”了回来,二十公斤的毒品,这个逆子怕是有一百条命也不够被人枪毙了的……
“啊,香港城开张了?爹,那个蔡金水把这个香港城开在咱们家的对面,我看,就是想落咱们韩家的面子,在我们面前炫耀,改天……”
就像孟固随处可见的那些坐在街边抽着草烟的老太太一样,孟固人的精神特质里,似乎总有一种什么都不在乎的精神劲儿,这种精神特质,深深的烙印在这个城市的血脉中。五十年不到的时间,孟固这座城市已经换了四个主人,而无论谁是这里的主人,孟固似乎都是一个样,发财的人继续发财,做生意的人继续做生意,喜欢抽烟的老太太们继续坐在街边愉悦的抽着自己的草烟。这么多年过去了,孟固还是孟固,一天比一天繁华,而曾经的那些高高在上的统治者们,在这里的一切痕迹,就如同沙滩上留下的脚印一样,一个浪打来,就抹去了他们在这里存在过的一切痕迹。杨家在孟固经营了几十年,只几个月,杨家在孟固的一切痕迹就消失了,没有人再提起杨家,孟固还是孟固,不知道孟固现在的这个主人,又会在这里留下些什么呢?
韩家的书房内,跟在韩宗弼身后的那个年轻人刚刚进了书房,关上门,转过头来诺诺地叫了一声“爹!”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耳光,韩宗弼用的力气很大,一耳光甩上去,年轻人左边的半边脸一下子就肿了起来,嘴角也溢出了一丝血迹。
“你给我跪下!”
夕阳西下,日落前的最后一抹余晖照耀在眼前这栋豪宅高耸的暗红色院墙之上,院墙上几排金黄色的琉璃瓦在这个时候反射的光华更衬托出眼前这栋豪宅的气象。宅院里,几颗高大的凤凰花和金银树从五米多高的院墙里探出大半个身子,依在金色的琉璃瓦上,冠盖如伞,暗香浮动,在风中摇曳的枝叶,似在留恋着今天最后的斜阳。
年轻人脸色变得苍白,旁边的女人正要开口求情,韩宗弼一句话就把女人堵住了,“慈母多败子,你要是嫌你儿子命活得太长了,脖子上长着九个脑袋,还想让他出去闯更大的祸,你只管去纵容他,我话说在这里,半年之内,要是这个逆子不好好在家反省,敢踏出这家门半步,我这个做爹的,最后为他做的一件事就是给他去收尸!”
跪在地上的那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倔强的目光软化了一些,但依旧有些不服气,“这次是出了意外,我们没想到那个检查站连挂着塔北军分区司令部牌照的军车都敢查,还敢跟我们来硬的,在以前,我们用军车已经运了不止一次的货,从来没有出过什么纰漏,遇到敢来检查的,拿出枪来大腿上给他一枪,不也什么事都没有,那些检查站,还有什么警察,看到军车都要发抖,谁敢来过问,这次听说曼德勒那边有人要货,我们才带了二十公斤过去,原以为……”
五十多岁的韩宗弼保养得很好,他的样子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一副正值壮年的模样,嘴上留了一圈神气的八字须,眼睛很亮,发起火来,眉头皱成了川字,腮帮子处的肌肉一跳一跳的,脸色因愤怒显得略微有点发红,像要吃人的老虎一样,有些吓人,一家之主的威严,让他的愤怒对身边说话的那个人来说,极具杀伤力,听到韩宗弼说要算账,他身边的那个人一下子聪明地闭上了嘴,不敢再惹韩宗弼生气。
“你给我到书房来……”看了自己儿子一眼,韩宗弼甩手就走。
韩宗弼说得声色俱厉,院子里的一干人等都心头一凛,纷纷点头。
对许多住在孟固的人来说,在整个塔北地区,要论繁华的话,唯一能比得上孟固的大概只有曼德勒,曼德勒作为塔北重镇,其之所以繁华,那是那个地方几百年来的底蕴在撑着,除了曼德勒,整个塔北地区和金三角,再没有一处地方能比得了孟固的,孟固的历史比曼德勒要短,不过这个地方蓬勃的生机与生命力,却是其他地方所没有的。孟固就像一个火气十足的年轻人,干什么都有劲头,每天都能给人以新的感觉,无论什么时候,也无论遇到什么挫折,倒下了也马上能爬起来。走在孟固的大街上,操着各种口音的泰国人,zh国人,老挝人,塔甸人……几乎随处可见,许多人来这里都怀着不同的目的,不过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都是为了发财!孟固之富,冠绝金三角。许多没有来过金三角的人都可能会把金三角想象为丛林中的野蛮落后之地,而只要到过孟固的人,对金三角,想必就会有一个更加深刻的认识。在孟固,也许一个坐在街边竹椅上抽着草烟的老太太,家里的柜子里,就放着不下千万的钞票。
“一样?你哪只眼睛看到这孟固还和以前一样?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见儿子这么愚钝,韩宗弼的气又上来了,“这半年,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睁大了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好好想想,看看什么是变天,什么时候看清楚想明白了,你再出去……”
看着自己这个不成器,唯一的优点就是孝顺的儿子,韩宗弼百感交集,摸着自己儿子的脑袋,“儿子啊,你以为我就是心疼那几百万钱财吗?那点钱又算什么,为了你,就算再多出十倍,我眼皮都不会眨一下。以前我叫你不要再碰毒品,今天我最后给你说一遍,这是最后一遍,如果你还有这种念头,我宁愿亲手把你的双手双脚打断,让你变成一个废人,在家里养你一辈子,好让你能得一个善终,也不想见你死于非命,给家里惹来灾祸!你好好记住我今天和你说的话。”
“你给我站住!”韩宗弼瞪了他儿子和那个女人一眼,叫过管家,当着所有人的面,指着那个年轻人,“从今天起,半年之内,不准这个逆子离开这个宅院一步,谁要是放这个逆子走出这道大门,不要怪我不讲情面!”
车停到宅院内,看到韩宗弼和他身边的那个年轻人下了车,早就等在院子里的一个女人就激动的扑了过来,拉着年轻人的手,眼泪就掉了下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饭已经准备好了,路上饿了吧,快和你爹去吃饭。”女人一边说一边给年轻人递眼色,年轻人哪里不明白女人的意思,拉着女人的手,头一低,就要溜走。
“为什么?”
“天变了!”韩宗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以前交了一些狐朋狗友,有时候偷偷摸摸的做些事,我也不管你,我们韩家的老祖宗最早在孟固也就是靠赶着马帮贩卖大烟起家的,看看以前在孟固说话算话的那些人,谁的手是干净的,杨家在孟固敛财无数,不也是干了不少这样的勾当,这种事,在以前可以偷偷摸摸的做,来钱来得快,天塌下来还有高人顶着,风险也不多,可现在这天要变了,连杨家都跨了,在孟固,我们韩家的底子难道比杨家还要硬?你的资质,只是中下,动脑子的事,你玩不过别人,只会被人算计,眼界也不高,看东西看不明白,这次你们用军车拉货被查了,背后多大的文章,多深的水,就你还蒙在脑子里,两眼一抹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知道,还自以为是。你要继续走这条路,最多三五年内,就是一个死于非命的结局,你爹我再有本事,也不可每次都能拿钱救得了你。今天这些话,你要能听进去,好好在家想想,和你那些朋友把关系撇清了,收收心,等这事过去,半年之后,再出来,跟在我身边,随我做一点正当的生意,学一点经验,认识几个朋友,踏踏实实的做点事,无论是在孟固还是在翡冷翠,有我给你打下的根基,铺好的关系,以你的资质,在将来,就算我和你娘都不在了,你还可以撑起我们韩家的门面,安安稳稳的做一个富家翁,要是你仍旧不知悔改,我韩家的百年基业,就要断送在你的手里!”
宅院之外就是一条河,河对面就是一条宽阔的大街,大街上车来车往,行人如织,太阳刚刚落下,那条街上就亮起了一片霓虹,远处刚刚开了一家名为香港城的高档商场,临街的几个珠宝展示专柜里的珠宝在灯光下一片金碧辉煌,离那几个专柜不远,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美女为某urberry、armani、dior等几个国际知名品牌做的广告灯箱画就竖在香港城外面的那一排玻璃专柜外面,占地四层的香港城新开张的奢华与热闹,倒是吸引了一些路人在这里驻足,不过倒也没有让人觉得有多少特别稀奇的地方,毕竟这是在孟固,热闹的地方太多了。刚刚过去的硝烟与紧张似乎并没有给这座繁华的城市带来太多的负面影响,政府军前脚一走,宵禁刚刚一解除,这里大街上的霓虹灯后脚就亮了起来,从孟固之变开始,被闷在家里几个月的人们又开始在晚上过起了多姿多彩的夜生活。
一辆丰田和一辆奔驰穿过大街和河道,驶入了那片有着暗红高墙和金色琉璃瓦的宅院内,看到车来,宅院里的佣人中已经有人把大门打开了。
女人的脸色也是惨变,看了看身边的儿子,又看了看韩宗弼那张铁青的脸,想说的话终于没有说出口,强笑了一下,“老爷,饭已经准备好了,你看……”
心里一阵烦躁,韩宗弼开口就呵斥了起来,“闭嘴,你闯的祸我还没跟你算呢,整天就知道溜鸡斗狗不务正业的,要是这份家业交到你的手上,我们韩家的面子不需要等别人来落,就被你给败光了!”
正在韩宗弼教训自己儿子的时候,书房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就是急促的敲门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韩宗弼也不想让自己儿子跪着的样子被别人看见了,把儿子叫了起来,让他去开门,门一开,管家就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一句话,就让韩宗弼都跳了起来,“老爷,林……林大……大……大督司到咱们家了!”
看着韩宗弼面无表情地听着在说,跪在地上的年轻人以为自己老爸被自己给“说服”了,原谅了自己,说到最后,还自作聪明的总结了一句,“爹你不用心疼,这次也就是损失了几百万,便宜了那些王八蛋而已,等下一次,我一把就能把这次损失的给补回来……”
年轻人“咚”的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紧紧地抿着嘴,偏着脑袋,看着盛怒的韩宗弼,眼神里还有些倔强。
“我以前是怎么和你说的?你真以为你老子我什么事都能摆平?要是你不是我韩宗弼的儿子,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下场?你这次就是有十条命,都要玩完了!”韩宗弼也是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
坐在车里,看着渐渐被夜色点亮的孟固,孟固工商联合会的会长韩宗弼脑子里突然跑出了这个想法,然而这个想法刚刚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正在韩宗弼思索着的时候,旁边的一个声音就把韩宗弼的思考打断了。
……
年轻人才说完这句话,就看到韩宗弼的眼里流出了两行浊泪,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父亲哭,内心非常震惊,年轻人在书房里膝行了几步,抱住韩宗弼的双腿,“爹你怎么了?这次就是损失了一点钱,以后我一定会给你挣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