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忍不住
老人的葬礼在三个工作日后的周六，常安落没想到在南深还能见到远在南城的人。
小尘的妈妈来了。
黑外套，白衬衣，和黑皮包。
她看着许多年未见面的戚忆淑，礼貌代替了亲近。
她曾抛下过一个孩童，任他被一对老人收养，不安中长大。
“你是落落？”
戚忆淑和儿子和女儿简单询问后，看向站在儿女之间的人。
不忍皱起眉来，倘若只是小尘的朋友，怎会站在这个位置。
常安落礼貌喊人：“阿姨好。”
“你是小尘的朋友？”戚忆淑再次确认。
常安落察觉到戚阿姨眉眼之中的不理解和深层含义，点头答：“是”
“妈，落落之前在我高中的时候，我还带她在家玩过呢。”司微尘看着蹙眉的妈妈，主动提醒。
“好像是，时间长了，三四年都过去了”慨叹一下，对女儿说：“妈妈记不住了。”
又看向常安落，“落落啊，你跟阿姨换个位置吧，你们还小，不懂，阿姨不怪你们。”
她站在长孙身边的孙媳位置，刚刚出去拿东西的时候，有位奶奶喊她司孙媳，她也才知晓。
常安落微微垂头，应，“好。”
一旁司启拉住她的手腕，声音淡漠：“妈，她应该站这。”
走在前面的戚忆淑脚步一顿。
回头看着儿子，“你说什么？”低声沉语，克制着脾气：“胡闹！你知道她站得是什么位置吗？”
“知道，”司启面不改色，“所以才站在这。”
戚忆淑无奈地攥紧手中的包，耐心道：“她只是小尘的朋友，不足以站在这里。”
常安落实在不觉得今天是个说话的好场合，主动撇开司启的手，抢先说道：“司启哥，我先跟阿姨站在后侧，有什么需要说明的，我们等阿爷阿嚒走后好不好。”
给小尘使了一个颜色，司微尘立刻上前拽住哥哥的胳膊。
“哥，哥，妈妈那脾性需要慢慢讲，你别一下子告诉她行吗”司微尘小声地劝，“你也不想落落难堪对不对”
“戚阿姨，我们走吧。”常安落对戚忆淑礼貌说着。
戚忆淑眼神游离在儿子和女儿之间，听见姑娘的话，点头。
常安落跟在身后，回头看了司启一眼，微微摇头说没事。
看到司启直挺着站在原地，她就放心了。
可没注意的是，司启的双手成拳状。
-
葬礼结束之后，戚忆淑在灵堂前又磕了头。
此时宾客都走了。
期间一直有人对她客套两句，说，有个好媳妇。但念在是老人的葬礼也没太说的清楚。
戚忆淑疑惑，是不是之前见过的宁家姑娘。
与自家儿子同是之前小渔村的人。
只当有人夸自己儿子厉害，她便也没多想。
嘴中默念，“感谢两位救我儿子一命，将幼子抚养成人，愿二老登极乐，入天堂……”
司启在一旁，只是因为想陪着女孩最后一拜。
可不曾想，被眼前的所谓母亲阻拦。
她不愿意他和他妈在老人面前为了她争吵。
司启一直忍着。
司微尘看着面色阴郁的哥哥，见妈妈起身，忙道：“妈，你是不是累啊，我带你去休息一下。”
“好孩子，妈不累。”戚忆淑笑着答，刚一抬眼，就看到儿子牵着女儿朋友的手，一时间惊愕地说不出话。
“来，”司启拉着常安落到软垫前，自己则站在一旁。
“你不和我一起吗？”常安落问他。
司启摸了摸她的头，宠溺解释，“我想说的，阿爷阿嚒早就知道了。”
“好吧”常安落也没多想。
司启看着女孩双手合十，虔诚认真的样子，想起之前在医院时。
阿嚒抖着手叫他过去，问，“你是不是不喜欢萤新抱”
他没有答话。
确切的来说，既然宁萤已经骗了两位老人，他也不去打破两位老人的美梦。
可是他忘记了，阿嚒出来意识不清，听力是好的。
“不喜欢就算了，阿嚒会找机会和阿爷说。”
但那是阿爷已经进了昏迷了。
老人叹了一口气，艰难地表达，“就算不能或者告诉老头子，死了也会告诉他的。”
思绪被一巴掌打断。
“阿姨！”
“妈！”
常安落听见一声响忙挡在司启的前面，可还是来晚了一步。
看着他的俊俏脸上浮现出的红痕，她也抑制不住心疼和生气。
司微尘忙拉着戚忆淑的左手，“妈，你别激动，激动也不能动手啊。”
随后收到妈妈的怒视，怒火波及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可是你朋友，跟你一样大的！”
“妈，你说什么呢”司微尘装不懂。
“别跟我装蒜！”戚忆淑对着女儿也失去了耐心。
常安落转身轻轻抚着司启的脸，心疼无比，“是不是很疼？”
他的脸要是黑点也好，可是偏偏白皙显得红痕更加明显，她有些憋屈，声音微颤“都红了一大片了”
司启仍旧眸底深邃，锋利凌然的眼眸听到女孩的话后才稍加收敛了冷意，将她的小手握在手中。
“哥哥没事。”
戚忆淑看着两人亲密的动作，气不打一处来，吼道：“你还知道你是她哥哥，你还有脸自称哥哥，我过来就是让我听闲言碎语的吗？”
常安落察觉握着自己的手一抖，马上紧紧地回握住。
“阿姨，司启他又没有做错事，你凭什么打他？”
“凭什么，这有你说话的份？”戚忆淑看向司启，“凭他和自己妹妹的朋友勾搭在一起，丢了我们司家的脸！我生你，是为了让你做这般不知廉耻的事吗？”
“戚阿姨说话不要太过分。”
片刻。
司启抬眸，嘴角不屑地挂着笑。
淡漠开口，算是回应：“当然不是，”
司微尘和常安落都轻松一口气。
还好，司启他没有正面反击，戚忆淑一个人也不会火太久。
可下一秒，司启的话带着强烈的讽刺，“我妈生我，是为了将我丢在山坡上，喂兽呢。”
“真是人世间最善良的妈妈。”
“最有资格说教儿子的母亲。”
戚忆淑脸一会红一会白，厉声：“你说着话什么意思！还当不当我是你妈？！”“你忘记你抑郁症的时候是谁给你小心照拂？是谁冒着生命危险将你从房顶拉回来的？你的良心呢，司启？”
常安落一怔，回头看他。
抑郁？
她呼吸一滞，不知道怎么才能抵挡住自己翻涌上来的窒息感和愧疚感。
“司启哥”她轻声喊他。
她不知道自己眼中为什么浮现了雾气，一片朦胧地看着眼前脊背依旧挺直的人，只能手握着不松开回应他。
她已经用最大的力气在握了。
我要是早点遇到你，陪着你的就不是你最害怕地妈妈了吧。
戚忆淑的话像是将司启整个人不堪的过去全都扒出来公之于众。
只因在他的落落面前。
他最不想暴露的过去，终究是敞开了。
他的落落已经是最美好的存在了，本就配不上纯真的他，更加卑微。
“你以为我稀罕？”他从口中挤出这句话。
戚忆淑想要上前再打一巴掌，常安落张开手臂挡在司启面前，“戚阿姨，作为他的女朋友，我希望你自重。倘若你真的当司启是你的儿子，你就不应该以再救了他一命，而要求他忘记曾经遭受的痛苦和非议。”
“这位姑娘，我是在教育我的儿子。我儿子姓司，那是我现在丈夫的姓氏，他不应该感恩戴德吗？我让他回来，还入了司家，就不是对他好吗，要不然，你会看上他？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儿！”
常安落顿时觉得，面前的阿姨真是不可理喻。
“妈，你说什么呢？”司微尘也忍不住插嘴，“落落不是那样的人。”
“落落认识哥的时候才大一”
她的话被妈妈严声打断。
“你闭嘴！”戚忆淑怒道，“让你来南深找你哥，你就是这样，联合起来对你妈？回去再收拾你！”
常安落侧着身子对司启，抬头说，“司启哥，我们走吧——”
话音刚落，她就被司启用长臂一挥，给拦在身后。
她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司启哥！”
“戚阿姨，你太过分了，真的枉为人母！”
司启依旧护着身旁的女孩。
周身仿佛嗜着血，唇线拉的紧直，双眸暗黑滴墨，脖子上青筋凸起。
“打我，念在你生了我，让你出气，”他冷笑一声，“可打她，我不介意将你儿子的命再亲手还给你。”
他压低声音，“希望司流年，手术成功。戚女士。”
话音落下。
灵堂内一片寂静。
戚忆淑没再开口，恶狠狠地看向司启的身后。
都是这个女人。
常安落冷不丁地被瞪着，手就被司启牵着，大步离开。
她勉强跟上他的步伐。
身后传来戚忆淑训斥司启的话，“司微尘，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的好哥哥，竟然黑心地用你弟弟的命威胁你妈妈——”
她抬头看着司启，却只能看到他冷峻紧绷的下颚。
-
司启带着她回了城都府，在走廊处停下来，她猝不及防，没站稳忙搂住他的手臂。
司启低头看她。
“司启哥”
“进去吧，早些休息。”
她不明白他的反应，但知道他此时很需要陪伴。
“不要”她扯住他的衬衫衣角，“你跟我一起进来。”
她把人推进去，关门。
刚想去开灯，她就被人按着双肩，抵在门上。
唔，吃痛的闷哼一声，她觉得不对劲。
顾不得背上的痛，她握住捏着自己肩膀的一只手，轻声道：“司启哥，落落会陪着你的。”
司启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半晌没有说话。
剑眉蹙着，十分冷漠。
听到女孩的话，稍稍找回来些理智。
手中力道瞬间轻了许多，哑着嗓音：“落落，你说，你是我的女朋友？”
“……”
她不是吗？
他们都亲过了。
“你是不想认吗？”常安落问，“我这个女朋友。”
司启没有答话，黑暗中常安落视力不是很好，但还是被他脸上反射光的水痕惊住了。
他哭了？
一向不会记得别人好的人，为什么会哭。
因为自己吗。
她有些不知所措，又怕自己看错。
右手食指抚上他的脸，想确认一下。
手却被抓住，愣道：“司启哥？”
司启搂着她坐在地上，玄关处是地毯，想了想，又将人抱起来放在了置物柜上。
“落落怕凉。”
尽管坐在了柜台上，还是达不到与他平视。
柜台矮，她需要稍稍仰头。
但双腿正好在他腰间位置，被他放在他腰上缠着。
常安落虽然和人亲过了，但还是有些受不了这么亲密的动作，“司启哥，没开空调，不冷。我还是下来吧。”
她的腰却骤然受力，她搂在脖颈的手倏地不敢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