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入夜,宫中只闻虫鸣,一切鸡飞狗跳都归于平静。
桂卿卿躺在床上,有些失眠。
到底谁才是那个现代人?太后,还是舒妃?
如果是太后,那她的目的何在?
本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虽说养子是个疯批,但母子二人一向亲厚,不出意外,完全可以好好颐养天年,何至于祸害宫妃?难道,这次她走的是女尊路线?
可是舒妃……阿花说的安娜苏使她难以释怀。
原书中,本应穿到女炮灰身上的正是女白领安娜·苏。身为外企金牌销售,极为擅长处理人际关系,说她是八面玲珑都有些不妥,简直就是十能选手!
正是因为这样的设定,才使她在改写女炮灰命运的道路上,披荆斩棘,无往不胜。
既然舒妃说她自己是安娜·苏,那我的推测应该没错。
这次重来,还是按照上一次的剧情,自己穿桂卿卿,安娜·苏穿舒宛,接下来自己的首要任务就是对付舒宛。
可是太后……桂卿卿觉得自己手中拿的剧本有些变味儿。
脑容量超出负荷,她两眼一闭,睡了过去。
炽馨殿里,此刻也有一人在失眠。
舒宛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像铜铃一样。
记忆中,她明明是躺在家里睡觉的!
因为这个季度超额完成了业绩,今晚同事们张罗聚餐,她还多喝了两杯。聚餐结束后,她打车回了家,由于疲惫连妆都没卸就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再一睁眼,她看到的就是这个陌生的世界。
难道是喝得太多睡得太沉,所以做梦了?
不对,这梦真实的有些异常。
自己不仅没有任何宿醉感,身边自称宫女的人行为也十分地有条理。
可是,我明明是苏娜娜,怎么就成了皇上的宠妃舒宛了?
没错,安娜·苏是她在外企工作的英文名,她的本名是苏娜娜。
思来想去,苏娜娜只能推断,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被她碰上,她这是穿越了。
作为一个金牌销售,她一向既来之则安之,尽可能地利用好手头的信息使自己过得舒服些。
虽然很难相信,但既然已经被选中,那她就要好好在这宫中生活下去,哪怕是和别人斗个你死我活!
从今天开始,我不再是苏娜娜,我是舒宛!
下定决心,思考过度后的困意向舒宛袭来,她双眼一闭,安心睡去。
五天之后……
“娘娘,您该喝药了!”翠柳扯着嗓子喊到,顺便给桂卿卿端上了一碗黑乎乎的液体。
“又喝……”桂卿卿撇了一眼,十分嫌弃。
“娘娘,做戏要做全套!黄鹂去太医院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后宫,现在各宫娘娘都知道您求子心切,您当然要做给他们看看了!”说罢,不容置喙地将药碗朝桂卿卿逼近了三分。
“我喝,我喝还不成么……”不情愿地接过药碗,艰难地吞下去后,桂卿卿苦得五官都拧到了一起。
万万没想到给自己挖了个坑,她此刻真是悔不当初。
事情还要从她派黄鹂去太医院那天说起。
后宫之中没有秘密,桂卿卿算得没错。
还有一件事她也没算错,有钱能使鬼推磨。
最后帮到她的,还是那锭金子,但缘由却是有些曲折。
黄鹂找的太医,名叫张仲璟,医术十分高明,在太医院可谓首屈一指,可也正是这高超的医术害了他。
张太医他爹曾考中进士,家中还有祖上留下的百亩良田,原是书香门第,日子过得十分富足。
可文人吧,总有些恃才傲物的毛病,张太医他爹也不例外。
一心只读圣贤书,完全不管窗外事。原本吃老本,日子也是不愁的,可偏偏赶上了三年大旱。那些佃户自己都食不果腹,哪还有力气给地主干活儿?
没了营收,靠祖上留下的钱财其实也能过活。
可饥荒年代,人活成了鬼,鬼变成了人。只要能活下去,谁还顾得上礼义廉耻?
夫妻二人都不是持家的料,自然约束不了下人,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家中值钱的东西早已被洗劫一空。
就这样,张家破败了。
张老太爷眼见着家道中落,觉得自己愧对祖上,一根麻绳,就去地下谢罪了。
那一年,张仲璟十岁。没人知道他和她娘是怎么挺过了那段艰难的日子。
也许是老天垂怜,十八岁时,张仲璟考进了宫中的太医院。
除了医术,别的没学会,他爹那一身文人的酸腐倒是叫他学了个□□分。
张仲璟觉得,凭借自己的医术,总有一天能在太医院站稳脚跟,所以从来不屑于钻营。
可在这宫中,不站队也是站错队,没有同党也就没有价值。
一年一年地,张仲璟成了太医院的边缘人物,日子过得依旧清贫。
转眼间,他二十五岁了。
二十五岁的张仲璟早已没有了十八岁时的锋芒,变得沉默寡言,却依然守着自己的傲骨。
可傲骨能干什么呢?傲骨能替他娘换一个好一点的栖身之所么?
想起身有旧疾的娘亲数九寒天也舍不得烧点好炭取暖,每每被劣质炭灰熏得眼眶泛红,张仲璟觉得自己简直妄为人子。
他不禁怀疑,自己这么多年的坚持,究竟是不是对的。
黄鹂找到张仲璟时,他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可当对方掏出那锭金子时,他犹豫了。
这锭金子不仅能让他换上大宅子,更是贵妃伸出的橄榄枝,只要接过,从此他就有了靠山。
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张仲璟屈服了,他决定抱紧这条大腿。
什么文人傲骨,什么做人的气节,没气儿了还过什么节?识时务者方为俊杰!
可老天爷怕是对这位醒悟者太好了些,这边刚搭上贵妃,那边太后也派人找上了门。
太后没想到桂卿卿如此上道,自己不过刚派人送了一次药,她就迫不及待地让太医开了方子调理身体。
我是想让你生么?我是想让你生不出来!
考虑到桂卿卿已经和太医有了往来,若还给她送药,怕是会引起怀疑。
可是,她如果喝自己的药出了问题,那就怪不得旁人了……
思及此,太后让常嬷嬷找来了张仲璟,人一带来,便直奔主题。
“张太医,听说贵妃命你替她调理身体。本宫希望你在她的药中加点东西。”
“臣愚钝,还请太后明示。”
“红花。”
苦大仇深了这么多年,张仲璟早已将面不改色刻进骨髓:“回太后,臣给贵妃开药,宫中人尽皆知,若暗中动手脚,东窗事发,谋害皇嗣的罪名,臣恐怕担待不起。”
“这你无需担心,应下这差事,以后你便由本宫照拂,本宫和皇上一向亲厚,定能保你性命无虞。再说那个妖妇只侍寝一次就封了贵妃,怕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妖术,本宫怕皇上被她迷惑,也只能出此下策。以江山社稷为重,这不正是你作为臣子的本分么?”
见张仲璟还在犹豫,太后决定再添把火:“再说,这药方是她主动让你开的,如果东窗事发,你只管说是她自己要求的,到时贵妃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与你何干呢?”
狼人亮出了她的獠牙。
张仲璟觉得,若是不答应,自己八成要脑袋搬家,只得先应下。
回到太医院后,他思虑再三,觉得不能当墙头草。
为五斗米折腰虽情非得已,却非君子所为,如果再见风使舵,简直有辱斯文!
第二天,他便亲自将药送到了桂卿卿的如意殿,顺便一表忠心。
暗中让太医在药中动手脚,事发之后再嫁祸给自己,这不就是上辈子舒宛的手笔么?
可炽馨殿里那位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这太医,放弃太后效忠自己,未免有些蹊跷……
“张太医,本宫有一事不明,既然太后有意招揽你,你为何还要选择本宫?”
于是,桂卿卿得到了一番堪比《出师表》的肺腑之言,说到动情之处,张仲璟甚至表现出“你要是还不相信,我就一头撞死”的决绝之意。
“好了好了,我信你。”长篇大论实在令她头疼,她宁愿相信这真是一个耿直的纸片人。
赌赢了,她就有一个心腹;赌输了,大不了重来……
两相权衡,她决定放手一搏。
“张太医,虽说你投靠了本宫,但也不能明着得罪太后,所以还是要照做。”
张仲璟一听,顿感不解:“贵妃娘娘是说,我要往药里加红花?”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不用往药里加红花,但若是太后问起,你要说你加了。”
“可万一娘娘有孕,太后不就识破了?”
桂卿卿觉得,如果说自己并没有侍寝,一旦消息走漏,估计会被那个祸水弄死。如果说自己身体有异难以有孕,眼前的心腹怕是要反水,万一他投靠了太后,自己还是要死……
思来想去,只能扯一个看似严谨的谎了。
她低声说道:“我不会有孕的,因为咱们皇上……不太行……”
说完,她还表现出了几分无奈。
张仲璟闻言,却像被雷劈了一样。怪不得皇上行为乖张,喜怒无常,原来竟是……
看着面前呆楞的人,桂卿卿觉得自己信口胡诌颇不厚道,只能安慰道:“张太医不必过于担心,皇上还年轻,也许以后会好的……现下你只需做好我的间谍,其他的无需担忧。”
“间谍是?”
“就是为了大业忍辱负重,以后会名留青史的人。”桂卿卿心虚地解释到。
于是,离开如意殿的张仲璟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十八岁,重拾了年少的抱负。除了当好贵妃的间谍,他还暗暗给自己派了个任务,那就是治好皇上的不孕不育。
“黄鹂,你去看看窗外有何异常,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
闻言,黄鹂走到了屋外,可窗前的地上,只有几片落叶。
就这样,桂卿卿的补药已经喝了五天。
“今天皇上是不是解了舒妃的禁足?”
“是啊娘娘,待会儿给太后请安的时候,您就能看见她了。”
果然如黄鹂所言,桂卿卿来到永寿宫时,就看见了早早等在那里的舒宛。
待走近后,对方先是盯着自己,似是在打量,可也只有一瞬,便又恢复了以往的蔑视,不情愿地给自己问了安。
可桂卿卿却没有放过她眼中的变化。
什么情况,舒宛已经换芯了?
桂卿卿很无语。明明自己才是拿着剧本的上帝,此刻却感觉被迫下场玩起了狼人杀。
不仅没了上帝视角,还被蒙上眼睛当起了平民。
那个现代人到底穿到谁身上了?
如果真的是在玩狼人杀,桂卿卿面对的情况应该是这样:
天黑请闭眼,
狼人请睁眼,
狼人请睁眼,
狼人你tm睁眼啊!
她这个女炮灰,可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