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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他的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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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南书回到王府别院时,狮虎园那边已经恢复如初,九只孔雀已经全都被抓回了笼中。

    而蒋青正带人满王府找他。

    因为不能让人知道在这青天白日里,谢侧妃就不见了。

    所以蒋青只让暗卫分头行动,并没有告诉府中下人及其他护院。

    但王府白日各个院落当值的暗卫也就两到三人,导致聚集到一起的人手也不是特别多。

    而瑾王府又是出奇的大,他们又是暗中寻找,因此一时没找到人,蒋青倒也没慌。

    一进府,谢南书就接连与两拨暗卫相遇。

    靠着精进的听觉和灵活的身手,他一次藏进了假山,一次闪进了凉亭,两次都有惊无险,成功躲开了暗卫。

    但一直这么躲,终究不是个办法,一直不被找到,这根本不可能。

    与其被发现自己在不合理的地方躲藏,倒不如让自己在合理的地方被发现。

    谢南书抬手蹭了蹭鼻尖,立刻想到了个好去处。

    于是又过了半个多时辰,蒋青就带着手下在浴房门外,听见了从里面传出来的戏曲调子。

    蒋青一听就知道,谢南书在里面。

    这间浴房,他们之前明明已经搜查过了,当时里面根本没有人。

    蒋青狠狠抹了把脸,知道自己被耍了个彻底。

    他无奈地一挥手,让暗卫返回各自的岗位继续值守,心里想着,等王爷回来他就主动去领罚。

    直到傍晚时分,穆云峥才回王府。

    白日之时,穆云峥在藏香阁被十三皇子拦下,他这位十三弟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线,非要和他小酌几杯。

    虽说穆云泽与自己平时交情不深,但总归没有撕破脸过,所以穆云峥只好听着这位十三弟天上一句、地上一句的拍了自己半天马屁。

    直到离开前,穆云泽才说出了此行目的。

    安赤国先帝突然病逝,新帝刚刚登基不久。

    而这位新帝就是库班达瓦的长兄。

    但安赤国先帝遗诏是传位给库班达瓦,并是他的长兄,他的长兄完全是通过兵变才坐上的皇位。

    穆云峥那日已与库班达瓦达成联盟,他不日就要上书父皇,请求派兵安赤国,协助库班王子平定外患,登基称帝。

    不知这穆云泽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他想让自己的两位好友前去安赤国带兵实战历练一番,因此才找到了穆云峥。

    穆云峥当然不可能同意。

    兵权外流,这是兵家大忌。

    他任凭穆云泽软磨硬泡了多半日都没有直接点头,只是说容他再想想。

    所以当他回府时天色已黑,王府院内各处的灯笼都已亮起。

    蒋青早早就候在了谢南书别院的门口,见到穆云峥就立刻双膝跪地,将白天发现的事一五一十地禀报了一遍。

    穆云峥听罢,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却因为谢南书的这些小伎俩而哭笑不得。

    “罢了,今日狮虎园事出突然,也不能全然怪你办事不力。”穆云峥拍了拍蒋青的头顶,“你就罚俸半年,以儆效尤吧。”

    蒋青连忙以头触地,磕了个响头:“谢王爷。”

    穆云峥挥挥手,示意蒋青退下。

    蒋青跟随他多年,一直是他的得力干将,左膀右臂,这偏袒之心,他肯定是有的。

    穆云峥拐进小院,就见到谢南书所在的屋子亮着灯。

    谢南书读书的侧影正映在窗棂之上。

    穆云峥的视线随着窗上那道剪影,从头描绘到肩,又从肩描绘到腰,直到完整地勾勒了一遍,他才低下头,无声地笑了一下。

    那笑容里,有着无法为外人道也的满足,也有着他自己甘之如饴的香甜滋味。

    掀帘入内,穆云峥挥手让守在外屋的东枝和袭春退下。

    东枝和袭春告退的声音,引得谢南书出了里屋。

    谢南书见到穆云峥就眉目含笑地屈膝一礼:“王爷您回来了。”

    见穆云峥手里提着个小食盒,谢南书连忙上前伸手接过。

    穆云峥边解腰带边往里屋走:“回来的路上路过醉仙楼,我便买了两样吃食,你今晚进食如何?若腹内还有余富,就吃些吧。”

    谢南书拎着食盒,跟在他身后进了里屋,将食盒放在桌上,转身就去屏风后取了穆云峥居家的里衣,伺候着穆云峥换上了。

    “劳王爷惦记,臣妾今晚确实只吃了五分饱,还可再进些宵夜,王爷可要陪臣妾共用一些?”

    谢南书将穆云峥的衣服整理工整,悬挂在屏风后的红木衣架上。

    穆云峥点头:“好啊,那我陪你再用些。”

    谢南书打开书案下的抽屉,取出两双银筷,两只小银碟,将其中一只银碟放在了穆云峥面前,又将一双银筷双手奉到了穆云峥面前。

    穆云峥接过,看着谢南书低头去掀食盒的盖子,看谢南书在见到盒中美食时瞬间就亮起来的双眸,也不自觉地跟着抿唇笑了起来。

    谢南书将两层食盒分开,取出一盘蟹酿橙,一盘龙井虾仁。

    这是两样既可以作正菜,也可以当零嘴儿作宵夜的美食。

    这也是谢南书非常爱吃的两道菜。

    谢南书夹了一筷子蟹肉放进穆云峥的银碟中。

    这是他每次与穆云峥一起用膳必会做的。

    他将一个王爷侧妃的角色扮演得无可挑剔。

    穆云峥也夹了一只大虾仁,却没有放进谢南书的银碟中,而是喂到了他的嘴边。

    谢南书笑了笑,乖巧地张嘴吃了。

    穆云峥看着他,脑海中响起边关月的声音。

    “谢公子昨日似乎心情不甚愉悦,听小的弹奏时,一直愁眉不展。”

    “谢公子告诉小的,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要随便就跪,谢公子定是位有骨气的男儿。”

    “他告知小的姓名时,吟诵了两句诗,‘雁反无南书,寸心何由写’,小的觉得,谢公子应是有事郁结于心……”

    穆云峥就这么望着谢南书埋首吃东西的样子,似乎连眨眼都已忘记。

    他怎么会不知道谢南书郁结于心?

    每日男扮女装,在自己面前委屈求全,谢南书心里定然憋闷至极。

    谢南书不开心,穆云峥知道。

    谢南书作他伴读三年,谢南书的才华穆云峥比谁都了解。

    谢南书在谢府,受嫡母打压,作他的伴读,受其他伴读排挤,这些穆云峥都知道。

    但穆云峥却从未在谢南书眼中看到愤世嫉俗,亦从未看到阴险算计。

    他的南书,一直都是一位铁骨铮铮、刚毅不屈的飒爽男儿!

    他的南书在谢家学堂努力向学,无论怎么被嘲笑被瞧不起,他的南书都没有改过想要庙堂就仕,想要报效国家的志向。

    这些,他一直都知道。

    穆云峥出生在皇宫,成长在皇宫,在那个吃人的地方,除了他的母妃杜霖若,其余每一个接近他的人,都抱有着不可告人的企图。

    每一个都有,无一例外。

    直到,他遇到了谢南书。

    谢南书成了那个例外,唯一的例外。

    这个例外,便让穆云峥的目光,不自觉地,不自控地,总是落到谢南书身上。

    这个例外,让穆云峥不知不觉地,就将谢南书装进了心里……

    第二日一早,谢南书送走去上早朝的穆云峥,又回去补了个眠后,就带着东枝和袭春来到了孙侧妃的小院儿。

    袭春撇了撇嘴:“这位孙侧妃还真是个会享福的。”

    东枝好奇地追问:“这话怎么说?”

    袭春远远地一指孙瑶箐的别院:“你看,孙侧妃的这进院子,比咱们侧妃的那进别院明显小一些,但我听杨管家说,孙侧妃的丫鬟杂役可比咱们侧妃那里要多得多,这还不是个会享福的?”

    “我敢打赌,”袭春接着说道,“这座别院要是再大上一些,那孙侧妃的奴仆人数只定会再翻上一番,说不定都得人踩着人才行。”

    东枝被她说笑了:“你一天天的,这脑子里都在琢磨些什么呀?”

    谢南书回手点了点袭春的额头:“你呀,这张嘴可了不得。”

    袭春吐了吐舌头,闭上了嘴。

    三人说话间,就走到了孙瑶箐小院前。

    谢南书可没有空着手来,而是带来了两瓶外伤用药。

    这两瓶药膏虽没有金创玉露膏那样的奇效,但用起来也不会太差。

    昨晚穆云峥知道孙瑶箐于狮虎园受伤后,就派知秋去探望了孙瑶箐的伤势。

    知秋来回禀时,谢南书也在。

    穆云峥根本没有一丁点儿要去探望孙瑶箐的意思,只是让知秋去他的私库里随意取两样赏赐,打发知秋给孙瑶箐送过去了。

    穆云峥可以不理孙瑶箐,但谢南书不行。

    毕竟是协理王府后宅的侧妃,孙瑶箐受伤,他不能不闻不问。

    三人刚行到院门前,孙瑶箐的贴身丫鬟翠柳就带着一个小丫鬟迎了上来。

    翠柳给谢南书屈膝行了一礼:“见过谢侧妃。”

    “孙侧妃好些了吗?”谢南书问向翠柳,“昨日我也被那孔雀吓得不行,回了别院缓了许久才好一些。不知孙侧妃伤势如何,今日特来探望。”

    “回谢侧妃,我家侧妃也于昨日受到了惊吓,到现在都神思不宁。昨晚上,我家侧妃还于睡梦中惊醒过多次。”

    翠柳态度虽恭敬,但却并没有引领谢南书进院。

    谢南书心下了然,这趟恐怕要吃闭门羹了。

    “我听王爷说,孙侧妃被孔雀啄伤了?”谢南书试探地问道。

    “我家王妃确实受伤了,”翠柳低头答道,“昨日府医就来处理了伤处,所幸伤口都不是特别深,府医都能医治。”

    谢南书一听,提起裙摆就往小院里迈步:“那我这个当姐姐的也得去看过你家侧妃才能放心,我还特意带了药膏来。”

    翠柳和她身后的小丫鬟连忙挡在谢南书前面。

    “我家侧妃面部有伤,不能见客,府医也让她安心静养,谢侧妃,您还是改日再来看望我家侧妃吧。”

    袭春一听,不乐意了:“翠柳姑娘,我家侧妃仁慈,特意带了药来探望你家侧妃,结果你们却连这院门都不让我们进?”

    东枝也开口道:“我家侧妃现在好歹也是这王府里的侧妃首位,你们侧妃如此行事,是不是太不讲礼数了?”

    翠柳连连摇头:“我家侧妃绝没有对谢侧妃不敬之意,实是她伤得有些重,不方便款待谢侧妃,还请谢侧妃改日再来吧。”

    袭春抬手一指翠柳鼻尖:“你……”

    谢南书连忙一把拉住了袭春的袖子,将她的手拽了下去。

    他转头看向翠柳:“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叨扰了。”

    他示意东枝将药递给翠柳:“这两瓶药是我从谢府带来的创伤药膏,比寻常的药膏要好上许多,翠柳姑娘就替孙侧妃收下吧。”

    翠柳屈膝一礼后,双手接过了药膏。

    谢南书带着东枝和袭春转身往回走,还听见了翠柳送自己离开的声音。

    袭春一边走一边愤愤不平:“这可真是白白可惜了那么好的两瓶药膏了。”

    东枝也附和:“确实,看这架势,想必这药膏根本就不会涂到孙侧妃的伤处上。”

    “她肯定是怕咱们在这药膏里下毒,”袭春嗤笑一声,“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东枝“呀”了一声:“侧妃,咱们的袭春竟然会说成语啦,真是不简单了啊。”

    被东枝调笑,袭春立刻扬起小拳头要去打她。

    东枝连忙提起裙摆抬腿就跑,袭春也提起裙摆去追,边追边喊着让东枝站住。

    谢南书看着她们二人打闹着跑远了,不由得摇头一笑。

    这孙侧妃不见就不见吧。

    不用和她妹妹长妹妹短的演戏,不见倒是让谢南书更自在一些。

    五日之后,就是当今太后的寿辰,也就是大奉朝的圣寿节。

    作为瑾王侧妃,谢南书当然得为太后准备寿礼。

    所以他也不想在忙着寿礼的时候,还得再分心去应付那孙瑶箐。

    谢南书之前筛选了很多种礼物,可比较来比较去,感觉送哪个都不合适。

    太后乃一国之母,什么奇珍异宝都不缺,自己送的东西无论多昂贵,恐怕也入不了太后的眼。

    考虑再三,谢南书最终决定,自己亲手制作一幅万寿图,献给太后。

    刺绣他肯定是不行,但书法他还拿得出手,于是他决定手书万寿图作为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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