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三三、五岭逶迤腾细浪(三)
注:由于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编辑通知何叔必须辞退朱代珍同学。胳膊拧不过大腿,何叔只好让朱同学光荣下岗,回家疗养去了。本来还有朱同学前世今生的番外篇,结果只能就此打住。朱同学空缺出来的职位由蛮干将军杨伯坚出马顶替,让他与水晶猴子邓锡侯搭伙共事,也算是一番佳话。
果然不出刘明昭等人所料,张我权心中对粤督之位还有几分念想,对于劝降完全是不屑一顾。但不知是威胁起了作用,还是张我权故意在虚与委蛇,总之对不破坏广韶铁路的条件满口应允,声称:“为修通此段铁路靡费六七年之功,耗尽全省士绅心血。张某不才,不能施恩惠及全省民众;但身系粤人,断不敢因一己之私拆毁铁路,成为万夫所指!”
光绪二十九年(1903),距离蒙自不远的个旧发生锡矿工人暴动,随即蔓延到临安、石屏等地。龙济光乘势而起,率军参与围剿,并驻守蒙自参赞军机。在暴乱平定后,他以守御之功被擢升为记名知府,加盐运使衔,从没有品阶的乡兵头领一跃成为厅级干部。这也让他初次尝到了“平贼剿匪”的甜头。
此后不久,当年故交岑春煊被朝廷委任为署理两广总督,并严令他迅速平定广西民乱,以免滋蔓。——毕竟那里有太平天国的前车之鉴。岑春煊觉得广西官军完全是兵匪一家,既不可靠,又没什么战力,所以奏经清廷同意,另调云南、广东等外省军队到广西会剿,并且以滇军为主、粤军为辅。
还有一点,就是这些年来济军主要就是在两广活动,杀的也大多是两广民众以及革命党人,所以济军在桂、粤两省凶名昭彰,“能止儿啼”绝不是一句空话!此刻听说济军东下,从粤督胡汉民到普通士兵无不胆战心惊,显然大家都已经有了心理阴影。
胡汉民委派的肇罗绥靖处督办汪道源也晓得龙济光的厉害,知道仅凭自己手中的那点巡防营根本无法在陆地上防御住济军的进攻,唯有凭借麾下十艘军舰在西江水道纵横自如的优势,以点带面,声东击西,才能勉强堵截济军东下。打定主意之后,当下便找来德庆县知事梁迈、肇军第一团团长李耀汉商议详细方略。
曾国藩在家乡大练乡兵,最终率湘勇平定太平天国之乱,博得生前富贵死后哀荣。这个生动的事例曾激励了晚清无数的野心家,包括袁世凯,或许也包括龙济光。他借助土司工资的身份和家资在家乡也编练了两个营的乡兵,并耐心地等待时机的到来。经过漫长时间的等待,他终于等来了自己的春天。
李耀汉也说道:“说服民众实非易事,而且济军前锋已近,恐怕烧城不是上策。不如督办大人再看看有无其他办法?”
但要说最害怕的,自然要数位于粤军与济军交战前线的罗定、肇庆一带兵士民众,毕竟炮弹可不长眼睛。要是济军杀红了眼拿他们泄愤,又或者想借此立威恐吓下游各地不要反抗,他们还能有活路么?还是趁着大战没有爆发,赶紧撒丫子跑吧!从传闻济军出师到济军兵临德庆,罗定、肇庆两地民众已经逃得十室九空。
听说汪道源打算火烧德庆,梁迈和李耀汉吓得魂飞魄散:汪道源是外地人,在德庆无亲无故,自然可以不管不顾放开手脚,可他们俩可都是本地人,妻儿老小、财产家业都在附近,哪敢付之一炬再一走了之?再说,龙济光的“屠夫”绰号可不是白叫的,惹毛了他,杀人放火都算轻的!
话说回来,滇军的战力在清末至民国确实享誉一时,使得蔡锷、唐继尧、顾品珍、龙云、卢汉等滇系军阀都有底气、有实力与中央政府叫板。而且四川一直处于内乱状态,川军无暇南顾,同时分裂的四川可以作为云南的屏障,抵御中央政府对于西南的掌控,也使得滇系军阀可以明目张胆地不服王化。
梁迈又道:“敌军未至而自毁城池,使得民众无家可归,士卒心生怨怼,只怕有些不妥吧?”
龙济光的济军主要以从云南带来的土司乡兵为骨干,这些土兵没有经过严格的现代军事训练,也没有多少文化,甚至就是文盲,但他们久经沙场,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每个人手中都有三五条人命,打起仗来毫不畏死,杀起人来更是毫不手软,战力实在不容小觑。这些人年龄大的跟随龙济光已有一二十年,小一些的也有七八年,对于主帅有着盲目的迷信和极强的愚忠,也难以分化离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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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岑春煊调遣的滇军中,自然少不了他的昔日好友龙济光,并允许龙济光在云南招募10个营5000人进入广西参加围剿。龙济光大喜过望,极力扩军后,率部开往广西开始了大肆剿匪。短短几年时间,他先后剿平了广西会党起义、镇南关起义、河口起义等暴乱,他的帽顶子也由记名知府最终升至署理广西提督、广东陆路提督、新军第25镇统制。而他麾下的“济军”更是由最初的10个营扩充到30个营,兵力达到一万五千多人,成为两广地区赫赫有名的一支武力。
汪道源一挥衣袖:“你没明白我的意思么?咱们要放开陆路,专注于水路,至于德庆县城,不烦就让给龙济光。如果梁知事觉得把县城平白无故让给龙济光有资敌之嫌,咱们可以学诸葛亮火烧新野,把德庆城付之一炬。对!就算咱们不要,也不能便宜了龙济光那个匹夫。”
得到张我权信誓旦旦的保证之后,接下来大家都秣马厉兵,静候肇庆西江防线局势发生变化。
辛亥革命爆发后,广东也是蠢蠢欲动,但龙济光却极力抗拒,声称自己世受皇恩,要竭尽臣职以报圣主,企图凭借手中的济军和新军第25镇杀尽革命党人。最后全国形势急转直下,民国大势已成,龙济光才不得不表示赞成革命。
龙济光出生在云南省蒙自县的一个土司家庭,因为在兄弟中排行老三,承袭土司之位基本无望,成年之后只好到省城昆明寻找出人头地的机会。经过钻营他还真跟一位大人物搭上了关系,那就是时任云贵总督岑毓英的三儿子岑春煊,而且两人关系迅速升温,很快便变得非常密切。尽管随后岑毓英殁于任上,岑春煊扶柩离开云南,龙济光也返回故里办理团练,但他与岑春煊的结识,成为他顺利走上仕途的敲门砖,也成就了他辉煌但不光彩的一生。
李耀汉与梁迈再次对视一眼,这才答道:“是,属下遵命!”
“好在德庆水道纵横,东西有西江贯穿,南北又有麻墟水、南江汇入,最适合水战,而且汪某在赴任之前胡都督专门拨付十艘江防舰艇,给我们助阵。至于济军,谅汪某孤陋寡闻,从来还没听说他们有什么炮舰,顶多就是几艘小木船而已。如此,我们在水面上已经稳操胜券。此外我们还可以利用水道便利纵横往返,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如果济军固守,我们可以避而不战;若是济军冒进,我们则可以断其粮道,袭其辎重,使他们不战自溃。此乃取胜之道也!二位以为如何?”
汪道源道:“唯有如此方是上策!二位不要事事求易避难,想当初清廷威权正重,我等革命志士悍不畏死,前赴后继发动革命,终究能推翻满清建立民国。纵使龙济光杀了我无数革命党人,最终还不是向我们低头?所以只要不怕死,万事可成。此次德庆之战亦然!”
汪道源答道:“这也是出于万不得已!此战近则关乎肇庆得失、省城安危,远则关乎共和存亡、革命胜败,关系重大,咱们必须要不惜一切代价争取胜利。为了争取胜利,就不能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只要革命胜利、民国成功,到时候国家必然会有所补偿!所以梁知事一定要和民众做好解释。”
汪道源也不掩饰,开门见山说道:“梁知事、李团长,现在济军前锋已经逼近德庆,形势已经万分危急,汪某便长话短说。肇庆为省城的西大门,德庆又为肇庆的西大门,所以咱们必须在德庆与济军一决高下,御敌于大门之西。想来二位都知道,济军人数有两万之众,而且久经沙场凶名远扬;我军巡防营加上李团长的第一团总数也不过万人,还大半是缺乏训练、装备不全的民兵,听闻枪炮之声已经吓得手足发软,如何能与济军掘壕对垒、战场冲杀?
尽管革命党人已在广东掌权,心里对之前血腥镇压革命起义的济军仇恨万分,必欲除之而后快,但民党手中兵力根本不足以与济军匹敌,无奈之下,只好反过来极力笼络龙济光,并不断给济军拨付优厚的粮饷,以保持两者不发生冲突。龙济光也知道两者仇隙颇深,难以久安,日久必然生变,所以主动带着济军离开广州,驻扎于现在的广西梧州。
说到西江防线,那就不能不说到龙济光和他的“济军”。
梁迈与李耀汉对视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督办大人,计是好计,只是德庆县城该怎么办?”
梁迈心道:这个解释怎么向民众说得清?什么肇庆得失、省城安危,德庆民众根本不关心;至于共和存亡、革命胜败,普通民众更是做梦都梦不到;革命胜利、民国成功,谁知道是猴年马月?相较之下,房屋财产才是实打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