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〇、汉家大将西出师
如果孙元起不学物理,而是专研历史的话,或许他还会知道察木多另外一个名字:昌都。当年解放军挥师入藏就是走的北线,而且在昌都与西藏地方武装大打一战,是为“昌都战役”。经此一役,解放军消灭了藏军主力,彻底扫除进军西藏的障碍。
孙元起眼神在地图上逡巡良久,右手在西藏的位置上重重一拍:“那好,我们就两路入藏,争取让西藏永在版图,土登嘉措老死印度,西藏之地再无达赖之名!”
“再者如你们所说,西藏毕竟是祖宗们留下来的土地,我们怎么也不能做败家子,拱手将土地让给他人吧?而且西藏自治,会给新疆、外蒙、满洲等地树立一个坏榜样。以后他们照葫芦画瓢,有样学样,国家又将如何处置?所以我们必须防微杜渐,把西藏这个出头椽子打烂打扁,才能让那些不安分的猴子们规矩一点。”
就在这时,门卫来报:“老爷,四川咨议局议长蒲殿俊、副议长罗纶、四川省陆军小学堂总办尹昌衡、重庆府中学学监张培爵等四人前来拜见!”
孙元起眉头轻皱:“撤走第四十七混成协,那经世大学怎么办?”
杨度继续说道:“那第二个要解决的问题,就是理顺与中央政府的关系,不能我们在前面拼命,他们在后面使绊子。孙逸仙手中无兵无权,可以不用理他,关键是袁慰亭。”
当日孙元起看到这篇帖子,情不自禁为之动容,把自己得到的奖学金全额捐给了四川灾区,同时也记住了“川人从未负国”的名言。此时听到杨度称赞川兵,自己也忍不住跟着赞叹一声。
杨度反问道:“百熙,你觉得如何?”
章士钊提议道:“依我看,不如把驻扎在经世大学的第四十七混成协撤回山西或陕西,一来可以减轻北洋军对晋陕两省的军事压力,二来也可以向袁慰亭示好,缓解双方之间的关系。”
想到此处,他终于点了点头。
孙元起道:“西藏虽然土瘠民贫,但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尤其地形高峻,有高屋建瓴之势。在我之手,则可以南俯印缅,西窥中亚。而如果西藏自治,或成为英、俄傀儡,则四川、陕西、甘肃、青海、新疆等省区皆在西藏威胁之下永无宁日。当年吐蕃兴起之后,占据大唐陇右、河西大片地区,并不时窥伺都城长安,闹得大唐鸡犬不宁。这就是覆车之轨。
杨度大笑:“看,说曹操曹操就到!”
孙元起也暗暗心惊:这一把玩得好像有点大啊!
08年汶川大地震时,网上曾有人发表《川人从未负国,国人决不负川》的帖子,历数抗战期间川中热血男儿参军报国、浴血奋战的悲壮事迹。据称在八年抗战中,川军先后3次奉调出川,辗转全国十多个省区,浴血奋战,舍身救国。战后统计,出川将士阵亡263991人,负伤356267人,失踪26025人,共计64万余人,伤亡人数约为全国抗日军队的1/5,居全国之首!
杨度道:“南京是革命党的巢穴,以后袁慰亭执掌政权绝不会定都于此的,他的首选是北京。但自从飞机出世之后,北京时刻处于飞机的阴影之下,也非上佳之选。他会面临两个选择:是重新选择都城呢?还是把飞机请走?依照袁慰亭的性格,十有七八会打经世大学的主意。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和袁慰亭做个交易,他要保证经世大学安全和不侵犯川陕;我们则把第四十七混成协主力和飞机全部搬迁到西安或成都,解决他心腹大患。想来他会很乐意的。”
“川兵确实不错!”孙元起也由衷地赞誉道。
“如果我们由川藏线入藏,首先面临的就是途中藏族贵族、僧侣的百般阻挠,甚至是武力对抗。川西、前藏地区山高涧深,道路狭窄,往往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如果藏人据险死守,拖延我军时间,恐怕一两年也难以抵达喇萨。而且一旦大雪封山,我军进无可进、退无可退,加上粮草匮乏,就会不战自乱,甚至全军覆灭!所以我们不能单纯效法当年赵季和之举,而是要双管齐下,左右包抄!”
孙元起也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只好一推四五六:“算了,发电报给赵景行吧,让他自己想办法解决!作为一省都督,难道这点事情还办不好?”
杨度道:“走青藏线!百熙可以命赵行止在陕西另行再组建一个以骑兵为主的混成协,在明年春夏之交先配合张育和(张世膺)、程虎臣(程子寅)的第四十五混成协攻略甘肃,随后该协由兰州、西宁一线攻入青海,然后一标在青海接应,一标由唐古拉山口南下西藏。与川军左右包抄,两路人马会师于喇萨,彻底敉平西藏!即便有所蹉跌,也可以捞得青海、藏南两块实地,长期胁迫卫藏地区。”
章士钊道:“皙子先生,你说的双管齐下、左右包抄是想分兵两路,一条从南线的雅江、理塘、巴塘入藏,一条从北线的炉霍、甘孜、德格抵达察木多?”
孙元起忽然想起抗日期间,母校曾西迁陕甘,与北平大学、国立北洋工学院组建国立西北联合大学;同期清华大学、北京大学与南开大学也在昆明组成了国立西南联合大学。抗战胜利后,各自都重新返回了自己的校园,却也在西南和西北留下了西北大学、西北工业大学、西北师范大学、西北医学院、西北农林科技大学以及云南师范大学等苗裔,确实推动了西部高等教育事业的发展。
听到要搬迁飞机,孙元起有些踌躇。
章士钊道:“如果我们要派兵入藏,那至少得再组建一个标。入藏还要带足粮秣、雇足民夫,这些都是额外开支。只怕如此一来,府库钱粮再也支撑不了三年。那三省赋税还要蠲免么?”
章士钊倒吸一口凉气:“皙子先生好大的手笔!只怕我们原先预计足支三年的库银,如今只够用一两年了!”
杨度点点头,回到椅子上坐下之后,摇着折扇慢慢说道:“既然百熙决定要两路入藏,那我们就得现在着手准备很多事情。弹药粮草、车马军饷自不用说,首先是要解决兵员问题。我们必须在四川、陕甘乃至全国尽快招募两个协以上兵力,迅速展开训练,确保在明年春夏之交能够投入使用。川兵还是很不错的,加上四川人多,挑选三五个协都没问题。至于陕甘那边,恐怕就不太好办了。因为陕甘招募的新兵必须要娴于马术,才能在甘肃、青海一带挥军直进。”
“南线?”孙元起下意识反问一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驻藏办事副大臣应该是常驻察木多吧?既然如此,察木多岂不是很繁华?朝廷在哪里不应该有很多驻兵?”
章士钊道:“那另一路人马走哪里?”
杨度此时说道:“百熙,如果我们真要入藏,就不必单纯效法当年赵季和(赵尔丰)之举。你们看!”说着他站起身在书房的地图上比划道:“西藏与新疆、青海、四川、云南等四省区接壤,所以入藏也就分新藏、青藏、川藏、滇藏四条线路。赵季和时任督办川滇边务大臣,有川藏、滇藏两条路可以选,但他最终选择了川藏线。个中原因,除了因为他的兄长赵次珊(赵尔巽)是四川总督,可以给予大力支持外,还因为川藏线比滇藏线更为好走。而且当时朝廷还屹立不倒,西藏各地贵族、僧侣对中央仍有畏惧之心,不敢明目张胆地加以阻拦。所以尽管路途艰辛,川军在历尽磨难之后还是顺利抵达了喇萨。
章士钊眨巴眨巴眼睛,疑惑地问道:“大人,西藏言则异文,信则异教,风则异俗,人则异种。土瘠不生五谷,民贫难供租税。得其土不足以耕种,得其民不足以役使。对于国家来说,又有何利益可言?”
“相比之下,南线地势较为平坦,而且在桑昂曲宗、薄宗附近有程凤翔一营兵马接应,部队行军到此可以稍作休整。另一方面,藏南察隅、洛域、噶克卜、门隅地区土地肥沃,物产丰饶,万一军队遭遇缺粮,还可以就食于此。综上考虑,走南线似乎更加安全。”
杨度问道:“那陕甘那边怎么办?”
孙元起暗暗点头:入藏道路确实艰险!即便在1950年到1954年间经过11万军民艰苦奋斗修成了川藏公路,其后国家又投入大量财力物力进行数次大规模翻修,到了二十一世纪川藏线还依然被视为是死亡之路,就可以看出清末民初徒步入藏的危险性!何况中间还有人故意作梗呢?
杨度劝道:“百熙,我觉得不妨把飞机乃至经世大学部分搬迁西安或成都,这样既可以惠及三省学子,又避免别人像载涛一样隔三差五的拿捏,也不失是狡兔三窟之计。”
杨度答道:“察木多是驻藏办事副大臣驻地没错,确实也比较繁华些,但却没有多少朝廷驻兵。其实在川军入藏之前,朝廷在西藏一直没有什么驻兵。察木多地势险要,素有‘藏东门户’之誉,一直是藏东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和交通中心,西藏贵族僧侣必然会在那里严密设防。如果我们走北线,在察木多必然有一场恶战。
杨度摇摇头:“不是!我们刚到四川人地生疏,又刚招抚保路同志军不久,加上蜀人易乱、袍哥遍地,如果没有足够的军队弹压,很容易出现根基不稳,所以四川只能派出一个标入藏。如果一个标兵力再分为南、北两路,则会显得势单力弱,容易被各个击破,故而川军只走南线!”
“要,当然要!出兵的费用我另外想办法解决就是。”孙元起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他心里却在想:既然土登嘉措背后有英、呃在撑腰,那我入藏的费用就羊毛出在羊身上。明天我就通知莉莉丝,所有出口的黄花蒿素、青霉素、磺胺价格提高一倍。反正能买得起这三种特效药的都不是穷人,能舍得花一两黄金的主儿,肯定不在乎再多花一两!
杨度又道:“至于第三点,那就是要利用今冬明春的时间,对川、陕各地进行一番梳理。只有这两省安定稳固,我们挥师入藏才有意义。如果后方动荡不安,两路大军就会成为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即便攻下西藏,也难以长期固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