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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六、并蒂芙蓉本自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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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钫看到后,迅速在纸上批了两个触目惊心的大字:“可行!”

    张凤翙也觉得用笔有些词不达意,把废纸团成一团扔进火盆里,这才低声解释道:“首先,武汉、长沙没有专门供鞑子居住的满城,所以义军一举事,鞑子和官员就弃城而逃。而我们西安有满城,一旦举事,鞑子必然选择据城死守。大家都见过满城,知道它有多高大险峻。我们没攻下军装局,找不到炮弹,只能望城兴叹!

    张钫恨恨地锤了锤桌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对、对、对!”钱能训急忙应承道,“依下官看,还可以多拨给他们一些枪!”

    长庚、钱能训急忙起身:“江苏怎么了?”

    11月5日天明,驻城外新军与革命军袖缠白布,进城来到巡抚衙门,推戴巡抚程德全为江苏都督,并进江苏都督大印。就这样,兵不血刃、民不受惊,苏州便光复了。程德全也成为第一位反水的清朝封疆大吏。但为了表示“革命必须破坏”,程德全命人用竹竿挑去了抚衙大堂屋上的几片檐瓦,以示除旧布新。

    张凤翙连碰两个软钉子,顿时神色一僵,半天才强笑着说道:“雨岩师弟,既然长官命我们交接西安城防,你看什么时候方便?”

    钱鼎、张钫两人是陕西同盟会头头,与哥老会也有过命交情,在新军中地位颇高,是推动新军起义的核心人物。见张凤翙回来,两人没有做声,只是默默起身朝他拱了拱手。张凤翙转身看没人跟随,才掩上门。

    钱能训所说的,长庚如何不明白?他也就是心中有些不痛快,想借故出出气。一看钱能训给了台阶,他立马借坡下驴,气呼呼地坐了下来,嘴里不断咕哝着:“真是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也不知“岂有此理”说的是蒋作宾,还是孙元起。或许是说钱能训吧?

    可是从军营到军装局距离特别远,差不多有十里地。而且新军里除了革命派、骑墙派,还有不少顽固派和满人,单单鼓动大家起事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等跑到城外,太阳早落山了!城门一闭,再没有炮弹,别说攻下军装局,进城都难!到那时候,他们手里枪炮连烧火棍都不如,只能坐以待毙。

    第一层就是字面意义,师兄弟好久不见,忽然相逢,大喜之下难免有些惊愕:是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走到近前,钱鼎已经在纸上连着写了好几个问题:“翔初兄,来军数目多少?能战否?统领为谁?何时离陕?”

    就在长庚生闷气的时候,西安将军文瑞手持一封电报急匆匆闯进来:“两位大人,江苏出事了!”

    张凤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等!”

    原来,昨晚上海民军50余人乘火车来到陆军第二十三混成协驻地苏州枫桥。驻苏新军官兵在沪军鼓舞下,纷纷要求反正。随即臂缠白布,赶赴抚署求见江苏巡抚程德全。程德全见来人臂缠白布,就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控制局势,便答应拂晓宣布独立:“值此无可如何之际,此举未始不赞成,务必秋毫无犯,勿扰百姓。”

    “现在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大家要小心谨慎,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否则你我都死无葬身之地!”张凤翙提醒道。

    其实上海、浙江相继宣布光复,他们对江苏已经有些预感。如今担心成为现实,仍免不了大吃一惊。

    在孙元起离开西安后的几天里,天下形势又为之一变,江西、云南、贵州、浙江等省份先后宣布光复。陕西官吏在噤若寒蝉的同时,不免对挽留孙元起手下将士的明智之举而暗自庆幸。当然,他们不全是感激,甚至对蒋作宾等人还颇有些微词。为什么?因为蒋作宾不时借口军队中新兵太多,在城内外展开演习,顺带盘剥了陕西不少粮饷弹药。

    “第三,武汉、长沙并无客军,而我们西安现在有。第四十四混成协已经有近2000人进入陕西,后续至少还有2000人以上。这些人最前锋离西安也不过三天的路程,近的估计一天就能杀个回马枪。纵使这些人战斗力微弱,至少他们有枪有炮、弹药充足,蚁多咬死象,对付我们绰绰有余了。”

    第二层意思则是潜含的,但只要有心都能听出来,那就是询问蒋作宾:你们这些人浩浩荡荡杀进陕西,现在又要接手西安城防,到底想干什么?

    足足骂了小半个时辰,三个人都口干舌燥,总算暂时闭嘴。喝完茶水,长庚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干臣兄,我们是不是应该给孙大人手下再送去几万发子弹,好好犒劳一下他们?”

    钱鼎若有所思,默默点了点头。张钫还有些不解,忍不住出声问道:“为什么武汉、长沙能成功,我们就不能?”

    长庚勃然大怒,腾地站起身:“五万五千发子弹?他们总共才550人吧?一人一天能打100发子弹?他们还真当我们陕西是冤大头了!老夫这就给孙百熙写信,让他好好管管这群混蛋!”

    钱鼎点点头:“翔初兄说得没错,我们只有等!孙元起毕竟是四川总督,必须尽快入川平叛,不可能在西安过多停留。他一走,手下的兵也得跟着走,那时候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张凤翙比钱鼎、张钫都大些,这个“兄”字倒也名正言顺。张凤翙坐下后,立即从砚台上拿起一支笔作答道:“来军为新编第四十四混成协第87标第3营及总督护队,凡700许人。士兵多是青年学生,而队官、棚官则皆为老行伍。管带蒋作宾,是吾在日本陆士之学弟,颇有见识,恐不易对付。至于何日离陕,彼等守口如瓶。”

    蒋作宾自然能听出另一重意思,却故意装作不懂,打了个哈哈:“翔初师兄应该知道,我和景行师兄、志清师兄等出国游学都是孙大人资助的,回国之后便一直在孙大人手下效力。如今大人署理四川总督,奉命率兵平叛,我等自然要效犬马之劳,随同大人入川,以供驱驰!没想到路过西安居然能遇见翔初师兄,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张凤翙问话显然有两层意思。

    张凤翙摇摇头:“蒋与孙总督有师生之谊,态度极严,恐难以通融。”

    正如他们所言,孙元起并没有过多停留,隔了一日就离开西安向汉中方向进发。但令张凤翙等人大失所望的是,离开之前孙元起应陕西官员所请,根据杨度的建议,以保护后勤、转运弹药、筹集粮草、负责联络等名义留下了第87标第3营550人。

    见蒋作宾装聋作哑,张凤翙又试探着问:“那雨岩师弟打算在陕西盘桓多久?什么时候离开西安?愚兄知道日程,也好略尽地主之谊款待诸位师兄弟!”

    两个人本来跃跃欲试,等看到张凤翙的问题,好比寒冬腊月兜头浇了桶冰水,顿时清醒过来。张钫思索片刻,又批了几个字:“城北陆军中学堂离城较近,又有枪弹,似可借用!”

    张钫提笔写道:“既是学弟,能否通融?”

    钱能训赶紧一把攀住长庚:“制台大人息怒!这群混蛋虽然有些恃宠而骄,可他们每日枪炮隆隆,至少震慑住了那些心怀不轨的宵小。万一孙百熙一怒之下把他们全调走,我们可就!”

    张凤翙摇摇头写道:“即便入城,只要彼等坚守军装局、衙署、满城数处,不出一日我军必败!”

    张钫皱了皱眉,继续写道:“彼等会在西安久驻否?”

    “其次,武汉、长沙举义都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半天之内宣告成功。我等攻打军装局、衙署、满城,能在半天之内拿下么?谁也无法保证。时间一旦迁延过久,新军中的摇摆不定者必然丧失斗志,和汉奸、鞑子裹成一团向我们反扑。新军内真正支持革命的顶多不过200人,怎么能取胜?

    蒋作宾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张凤翙也有些心动,绸缪半天才重重地写道:“现已下午,城门黄昏即闭,如何入城?子弹如何解决?”

    张凤翙思考片刻:“难说!长庚、钱能训、文瑞等人皆露殷勤挽留之意,或可说动孙元起以护卫后路为名,留一、两营之兵驻守西安,以待陕军回防。”

    长庚看完电报,对程德全破口大骂。钱能训怕长庚、文瑞对自己生疑,急忙表示忠心,骂得甚至比这两位满人还凶猛。

    钱鼎扯过纸张,急促写道:“我等能否于今日举事?彼等新来,地形不熟,立足未稳,我等以有心对无心、以有备对无备,或可期于全胜。万一擒住孙元起,岂非大有功于四川同志?”

    “我们省得!”张钫、钱鼎齐声说道。

    “那要等到猴年马月?”

    钱鼎也歪歪斜斜写道:“我们可双管齐下,一路先到陆军中学堂,取枪弹兼鼓动学生,攻取北城门。另一路到西关外营盘中发动同志,回军攻打西城门。我等私藏数千发子弹,或足一用!”

    当时陕西官吏为了提防新军作乱,在新军驻扎的城外西关军营里只有操练用的枪炮,没有一粒子弹,子弹全被存放在城内东面的军装局。新军要想起义,就必须先进城攻下军装局,取得子弹,然后才能攻击各个衙门以及满人居住的满城。

    蒋作宾肃声答道:“此事涉及我军机密,请恕小弟无可奉告!”

    11月5日这天中午,长庚、钱能训等人坐在衙门里听着城外轰轰隆隆的枪炮声,又开始郁闷起来。半天,长庚才问钱能训:“干臣兄,今天那个丘八又领走多少子弹?”

    钱能训苦着脸:“他们借口训练打靶,一口气领走了五万五千发子弹。”

    张凤翙不再多说,带着蒋作宾交接了西安的部分城防,随后便急急返回住处。一打开门,就看见混成协第一标三营督队官(即营副)钱鼎、炮营右队队官(即连长)张钫坐在屋里,趴在桌上以笔墨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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