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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安眠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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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前行着又到了公交车站旁边,已经倾斜了的蓝色公交车站牌上立桥平间四个字边上都贴了两张开锁小广告,公交车站背后一块空地上土堆旁只有几块倒落石碑,几块已经残破,还有些碎成两半。

    “这就是我说的坟圈子。”老孟这话说完看旁边严益禀已经走了过去,近前地上土坑被挖出空洞露出来下面棺材,几乎每一个都有挖动痕迹,岳严低头查看,手上剑滑动开土壤又抬头交代。“没有其他人脚印。”

    “林子里的骷髅,那些不应该出现的白骨出处找到了。”严益禀踏着赵珉然的话音走过一排排土堆,打量着上面刻字,大多一家一姓,有些字迹模糊再分不出墓主人。

    天上飞雪又夹杂了些雨水,打湿石碑上,溅射出水滴到低头看着碑文刻字的严益禀。

    “进无前路,退无可退,咱们这是走上绝路了。”老孟说着靠上身边石碑,没料到碑身不稳,差点摔到泥地里。眼看岳严跟着严益禀身后也已经走远,跑过去听到严益禀看着块空地呢喃自语:“要不睡这吧。”

    没等老孟反应过来剑身插入泥中,岳严颤抖着弯曲膝盖严益禀直接用手挖这地上淤泥,看了他们两个动作老孟才反应过来看向严益禀胸口挂着的紫金相间的卡套。“得嘞,咱们给一舟挖……盖个大别墅。”蹲下身也在地上挖土,手上绷带本就渗血如今又染上了泥。

    地上土里除了碎石又挖出许多小虫,黑暗里看不真切,攀爬到皮肤上只觉得难受,赵珉然手上已经抓红没敢多出声怕惊扰到长眠之人。

    许久不知道是谁先停下动作,一向讲究的严益禀直接坐到泥地上,胸前塑料夹断裂,陈一舟的校园卡就这么掉进个不深不浅的坑里,卡面上照片已经模糊,上面人依旧沉稳斯文,塑料夹散开掉出张20元纸币,已经泡得发软。严益禀刚要把东西塞回去被赵珉然按下手。“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要怎么回去。”

    “这话什么意思?”运动眼镜被赵珉然也放到土坑里,低着头没接严益禀的问题,天上雨水又大了些流下眼眶看不出是眼泪还是雨水。“他也是你同学啊,你来这不是给他报仇的吗?”

    “饼哥,你冷静,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孟响拦着这两人已经站起来对峙着互不相让,旁边岳严站在两人中间不置一言。

    “严益禀,你看看我,我缺这20块钱吗,你看看你,你缺这20块钱吗?缺啊,我们回不去了,我们没有手机没有力气什么都没了,你还死要面子活受罪。”赵珉然蹲下手拿走了地上20块钱,神色坚定可触碰到熟悉校园卡一瞬间停了动作,起唇说了句抱歉还是感谢,身边几个人没人再拦着她。岳严老孟像被定在原地,只有严益禀一个人蹲下盖上了泥土把最后的物品埋葬在这片土地。

    “别人家别墅还都有个门面,咱们一舟连个名儿都没。”老孟说着抹了把脸上雨水,看向林子里数木,刚走几步只觉得那里面鬼影绰绰。闪过些熟悉黑影。“你过来啊,你们又本事过来啊,老子不怕你们。”抬手向胸前才想起来已经再没有打火的东西,衣角被赵珉然拉扯着往后拽,听身后人有些害怕,声音也颤抖:“认怂吧,咱们已经没有人能再战了。”

    孟响听着收敛了手上动作,可心有不甘看向其他人,土坑旁边严益禀在泥里插下电锯,给了陈一舟最后的体面,蹲在电锯前看着里面的自己,可这一刻谁除了他谁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土坑旁边岳严□□矗立着,一条腿已经打颤另一条腿用不上力气,雨水从剑上滑落都被染了颜色。

    树林边刚积攒的些纯白积雪被雨水击打又变回原来颜色,这地方一片黑暗只剩立桥上灯光明亮又冰冷,老孟看着竟然有些出神,咽下许多不甘呢喃着:“立桥真美。”又回了土坑旁边。可能是听了老孟的话岳严也看向那处,那刚好是我们停留的方向,一瞬间四目相对我看着他眼中不甘和倔强也慢慢变成了无奈。

    也不知他们四个在车站旁边等了多久,没来一辆出租也不见公交车,城郊出本就人少,在风雨交加中等待着时间都格外缓慢折磨人心。

    远处灯光在雨幕中投射出红光,这几人反而退后一步,到公交车停到身边车门打开也没敢上车。

    “最后一班了,快点。”司机师傅说着打了个哈欠,开门瞬间暖气袭来,赵珉然第一个跑上去,拿出唯一纸币到投币箱犹豫许久没动静。后面几人接二连三上车,看着赵珉然拿着滴水的20块钱还没松手。

    直到拐弯时不知道谁撞了她一下,手指脱落投币箱只剩下些指尖水渍。

    一行四人又像来时一样坐回最后一排,外面依然下着雨,雨水滴落窗户上只临时外面,里面还是裹了层雾气,只是这次暖风也充足车内也明亮,照得老孟头上伤疤崎岖吓人,赵珉然摘下帽子传到最边上老孟手里,严益禀递过去老孟接过都再没心情说些别的,依然闭眼假寐。

    窗边赵珉然看不见那边的样子只被低沉气息笼罩着,她身边岳严不爱说话,看着他也在闭眼休息一个人抽噎了下快要流出来的鼻水。

    “你是对的。”莫名其妙听到岳严说了一句,转头看旁边的人依旧闭眼休息,老孟身边已经传出些平稳呼吸声,车上司机师傅换了个电台,暖风配和圣诞赞歌,有种说不出的放松感,赵珉然伸手在窗户上又画了棵圣诞树也闭上双眼。

    窗边圣诞树上流下水渍映着窗外闪过路灯有些奇异,和这四个一身伤痕衣着怪异的孩子比起来已经算是温馨正常了。

    回到家打开门那一刻岳严的手停在了门把手上,金素色把手上沾了些水汽,因为温暖产生了些水雾,他迟迟没开门,我也靠着墙听着门里电视里的声响,伴随综艺效果传出屋内主人愉悦笑声,和昏暗楼道灯光下这个一身狼狈的人格格不入,我好像看到那个一身狼狈的人笑了,转瞬又恢复平静,特意让刘海贴紧额头,把领口拉得老高,破碎衣裳遮不住许多伤口。就这样安静等着,等到楼道灯光暗淡才踏着黑暗走进家门,只是开门一瞬间又惊动了楼道灯光。

    跑回房间一瞬间关了房门,把质问和关心都关在屋外,空调开到最高才看着他蹲下身有了些颤抖。带伤膝盖没办法支撑身体,直接跌坐到了地上。林间坟上始终屹立不倒的人如今撑着地板也再难爬起来,洁白墙板上多了个泥手印,岳严回头呆愣了下再衣服上蹭蹭手又蹭到些泥沙碎石。

    不大的房间里地上的人几乎爬到衣柜旁边,拿出睡衣换下一身肮脏衣物,背后腰间伤口还在流血,外层翻开血肉沾了些水藻棉絮,这个人对着镜子打量着染了血的背后,又套上件大衣,这模样多少有些不伦不类,拿上纱布换洗衣服分明还踉踉跄跄,走出门一瞬间步履虽缓慢,可又看似正常人慢悠悠晃了出去。

    “一整天去哪疯了,你外套呢?”外间客厅沙发上岳严父亲一下摔了遥控器,这声音吓得已经离浴室只有一步之遥的人身形都恍惚了一下。

    “真怂。”我抱怨得没心没肺,可想想当初的自己,怕这个时候已经吓趴下了,飘到餐桌上看着这一家人,玻璃板都没能印出我半点身影,想着反正也没人能看见索性仰面躺了下去数桌子上眼睛旁边散落的姜饼人,都数过一轮了也没见岳严回答。

    “一只姜饼人,两只姜饼人,三只姜饼人……”这样闭着眼睛看也不看的念叨着,沙发上的人已经站起来,拿了苍蝇拍就要大义灭亲。

    身后女人拦着,目光又看向曾经刘佳佳的房间,那扇门再没打开过,门上的日历也停在一年前。“别冲动,有话好好说。”那女人声音有些颤抖却也温柔,我刚来的时候她还是个很美丽的女子,如今只剩下一脸愁容,这样想着坐起身子碰偏了手下一只姜饼人,绿色围巾和严益禀的大衣还有点像。

    “你看看他,好话坏话都说过了,一天天就知道往外跑,现在变得和家里半句话也不说,还拿咱们当长辈吗?”这地方不大,两步上前拽到外面大衣,岳严裹得紧手始终拽着没露出里面血迹,只是碰到伤口没见他脸上有什么表情,就好像一切如常。

    “和严益禀去的江边,他落水了,衣服就给人了。”岳严交代得急促,一向镇定的眼睛不自然看向旁边地板,说完就去了浴室再没交代其他。

    “你看看,人家和同学出去玩,严益禀我知道,家长会总表扬他,班里的好学生,拿个苍蝇拍像什么话,快点放下。”沙发上的女人走过来抢走了岳严父亲手里拿着的塑料苍蝇拍,拉着他又回到电视前坐下。那个苍蝇拍四四方方带着碎孔,在空气中挥动软踏踏的,粉色边沿都泛白掉色,没有龙睚珍贵也不及另一禀剑坚硬,却吓得这两把剑的主人一个踉跄。

    这世上的事也许大多是这样,总有些东西能把心牵绊住,就像我旁边桌子上的姜饼人,我分明想拿走一个却又不敢。

    床上的人一夜没有知觉,脸上带着红晕呼吸也不顺畅,到天亮也再没有知觉,被子盖到喉咙上遮挡住所有绷带,咳嗽了几声掀开些棉被又立刻遮盖上,看他的样子是一直都没有知觉的。不知怎么想到上一次落水,也是这样无知无觉的昏睡了过去。

    屋外厨房中响起动静,岳严父亲顶着鸡窝头进门,和他在水里的样子还有些相像,这一家人的睡衣颜色也相同,虽然刘佳佳不在了,可我记得这衣服是每个人都有一身的。

    “上学了,要迟到了。”敲门框声音没吵醒床上的人,掀开被子一瞬间只要仔细看看应该能看到脖颈上缠绕的绷带。看着被拽起来还无知无觉的岳严他父亲吃发现不对劲,摸着额头才发现端疑。“去医院吧。”

    也许是听到了这样的话,像喝高了一样的人居然难得有力气挣脱束缚又躺回床上,紧拽着被子摇头,最后把头也埋了进去。窗边药盒放下声音很轻,没吵到床上的人,房门将要合上又打开,最后犹豫着还是嘱咐一声:“记得按时吃药。”房间里光线昏暗看不清岳严父亲面孔,十二月的清晨光线竟比夜晚还要昏暗些。

    直到防盗门连续关上两次,岳严才把头探出来咳嗽了几声,脖子上绷带没怎么绑好,已经渗出血,在梦里这个人居然还踢了几下被子。趁着他没知觉这一次水汽滚落到头顶,小便宜踩着水球在岳严头上又抬起头看看我。

    “加油踩奶,别踩脸就行。”刚嘱咐完这个笨乌龟一脚踏空滚到枕边,也许是感觉到凉意岳严转身一侧脸就压到了水球上,里面乌龟再没办法滚动。

    正想埋怨这两个冒失鬼,耳边又听见了熟悉的咒骂声。“叶彤你个冒失鬼,他醒来前把乌龟拿走。”这一次小老板的抱怨声音大得和我剪坏刘海的时候有得一拼。

    我身边的这个人多太阳升起,再到正午也再没醒来,只觉得他在梦里也睡得不安稳,几次翻身压到伤口又皱眉换个角度,可身上伤口太多好像无论如何也无法安眠。

    视线里严益禀家倒像热闹,他还昏着倒在床上再没苏醒,床边私人医生挂好盐水,瓶子里投射的光刚好照到眼睛上,那上面挂着细沙颗粒。床边那个背头笔挺西装的男人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满身伤痕的儿子转身就走,只有严益禀母亲当着医生的面没好意思拦住他父亲离去脚步,留在身边听着医嘱,已经穿好的高跟鞋画好的妆容也显示要出门,正点头认真听着医嘱记下内容,包里手机铃声响起。

    记得我小的时候写作文素材都是生病了妈妈在旁边照顾,这东西几乎陪伴了我小学六年,没想到死后见到了活的,除却脸色不太好这一幕还有那么点感人。只可惜严益禀唯一一瓶盐水输完这个女人转身就走,桌子上留下医嘱,他身边再没一个人,

    “这可一点也不浪漫。”我看着严益禀家抱怨,甚至还给出了修改意见。“如果是我的话应该放下杯热可可,写上嘱咐或者询问的话,这样比较符合正常作文发展。”也许是因为我的话邱老师的视线离近了桌边,那上面只有张字迹已经潦草到飞起来的纸张,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写的内容。

    “浪漫是故意做出来给人显摆的,写作文要显摆情调,追女生要显摆魅力,骗小孩子的东西。”厉夫人虽然话语总刁钻些,可我总觉得她应该是明白些什么的。“要是我,我也会这样做。”最后说完这一句她再没开口。

    视线中严益禀醒来只有他自己一人,手上皮肤青了一块贴着胶带,手腕上被咬出个牙印,只听到龙猫叫得欢。“你可终于动了几步。”揉着龙猫肚子觉得头上发晕又躺会床上,身上衣服换过可头发丝还粘着些颗粒。

    双手还撑着床想要起身,可最后还是迷迷糊糊昏了过去,胸口上坐着的龙猫也已经昏昏欲睡,歪了几下头一点一点着倒到严益禀身上,到日暮西垂精灵出现一瞬间只关了窗户,又回到龙猫身体里等待床上人再没给过的答案。

    这几人几乎一直沉睡,不知是因为体力透支还是失血过多,到第三天傍晚赵珉然才第一次苏醒,迷迷糊糊醒来闻到空气中除了有她身上的臭味还有厉夫人每日清晨喷的些香水,这味道混在一起令人作呕,干呕着扶墙去了浴室,没几步向外面清了清喉咙,乖巧的呼喊了父母,无人回应反而安心得驮着背垂着头慢悠悠晃到浴室门口。

    走回屋里第一件事开了窗户,原本没吹干还滴水的头发碰倒冷风又打了喷嚏,拿平板电脑在死神群里问了一句“兄弟们还好吗?”半晌也无人回复,想到大家手里都已经没有手机了又扔了电脑到床上,背后和被单上弄湿一大块水渍。平板里连续不断提示音响着,这些天许诺已经发了一连串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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